“不可饶恕啊。”
“确实呢。”
李焕看着眼前的一切，村庄已经面目全非，鼻子里仿佛还闻得到焦糊的气味，几个没有完全烧毁的房子还能看得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没有尸体，自然，是被拖回去做成食材了吧。
“……真是，不自量力呢。”
莱克握紧拳头，重复道。
“不过，这算是给神明下的战书么？”
队伍里传出了轻蔑的笑声。
是的，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神明。
700年前，人类的文明本该走向尽头。恶劣的环境，频发的灾难，当末日到来，他们的科技还不足以拯救他们。
但是或许人类本就不该灭亡吧，当人类的数量不足百万时，一批人类获得了突破已知的宇宙规则的力量，然后联手拯救了这个星球。
文明被毁灭，世界被重建……拯救并引领他们的不死不灭的存在，当然就是他们的神明。
这个村庄是神明管辖下的普通人类的村庄，虽说仅驻守了一名神官，但是显而易见的，哪怕只有一个神官在的话也不会出事。
但是驻守的神官应当是擅离职守了，村庄出事没有一人发来报告。另一批神将正要去搜寻神官的下落。
等找到了的话，估计会得个鞭刑吧。
不过……
“我倒是一直觉得，神明这个说法，到底也有些自恋了吧，李完。”
“……”男生嘴角抽搐：“是李焕！”
“差不多吧，”莱克眨眨眼睛，“我是念不太明白你们的名字，不如改个名字如何？”
虽然好像在旧世界他和李焕应该是两个种族，但是新世界剩下的人本就不多，旧世界国家的概念不存在了，所以语言也是统一的，李焕是他的好朋友，他倒也没有念不懂，也就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
而且因为毁灭时的地域原因，像李焕这种纯正的黑发黑眼也不多了。
金属世界的遗迹在这700年间由于魔物的破坏正在不断地消失。
现在的命名方式，大概是他们和旧世界为数不多的联系之一。
李焕还想反击他两句，就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不对，莱克脸上的笑意消失，他定了定神，看见一座山洞，心下雪亮，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魔物的老巢呢。”
有了神明，自然就会有魔物，大概守恒才是宇宙永远的原则吧。
“你们先进去探路吧。”
莱克对身后的士兵下令，士兵回答的干脆，二十个士兵进入了洞穴。
他们两个带着剩余的士兵在门口等待着，士兵都是用没有神力的普通人训练的，如果里面有智慧魔物制造的陷阱，也只是会失去几个人类而已，谈不上什么损失。
没多长时间，洞穴里面发出了安全的信号。莱克和李焕带着剩下的士兵一同进去，路过的地上躺着一些哥布林的尸体，数量很多，但是装备不足。
“将军！”探路的士兵回来了一个：“里面全部探明，外面共有哥布林一百余只，哥布林已经全部消灭，内部有四只食人魔，我们的武装或许难以对食人魔造成伤害，所以并没有惊动他们。我们没有被察觉到。其他人正守在内部入口处等待将军过去。”
莱克点点头：“做得很好。”
确实做得很好，食人魔可以轻易消灭人类，对他们来说却是小菜一碟，虽然对他来说人类的命无足轻重，但是李焕算是比较喜欢人类的，毕竟是自己的好朋友，当着他的面还是少浪费一些为好。
他们两个一起走进内部，食人魔被惊动，大吼着冲了上来。
李焕的手按在剑上，刚要拔出，莱克轻念了一句“地裂”，食人魔的脚下突然裂开无数的裂隙，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掉了下去。
“……”李焕无语的看着莱克。
“一招秒不是很好么？”
“……这样的话下次不要叫我跟你一起出任务。”
莱克耸耸肩，跳过一个个裂缝往里面走去。
“干嘛去你？”
“看看有没有宝藏喽，本来以为能灭村的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就是一些食人魔，杀了一群无聊的食人魔还不让人找找宝藏？”
李焕一阵无语：“让他们找不就行了。”
莱克找到了一个石堆，一边往外扔石头一边调侃道：“等以后你吃饭，睡觉，娶媳妇，都让士兵代劳吧，哦，娶媳妇我也可以帮你代劳……卧槽！”
“你找到什么了？”
眼见莱克挖的更卖力了，李焕也不禁探过了头，虽然他心里觉得这可能又是这个人吸引他过去的一个无聊把戏。
“我靠我靠我靠……你快过来看！！！”
李焕稍微挣扎了一下，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
“你要是敢扔我一脸石头，我肯定——”
等他走近，看到莱克刚挖出来的东西时，也不禁发出了一句轻叹。
“——好漂亮。”
一头白发如瀑布般垂下，肤白若雪，看上去大约只有十四五年纪的孩子紧紧的闭着眼睛，整个人满是稚嫩的易碎感。
莱克使劲把这个孩子拉了出来，孩子的身上穿着附近农民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只是勉强才能蔽体。
“是被抓来腐化的容器吧。”
莱克点点头，“估计已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他指了指孩子变得尖尖长长的耳朵，“已经半恶魔化了。”
低级魔物本身不会进化，但是魔物会抓走一些他们中意的人类用自己的血进行腐化，基本上一月左右，这个人类就会完全丧失人性，变成一个强大的魔人，然后这一片魔物便会将他奉为自己的王，拥有恶魔的魔人的力量也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基本上会形成女王蜂和工蜂的关系。
魔人的第一步就是耳朵变尖变长，然后是指甲，眼睛，肤色，最后当头上长出角的时候，就是已经腐化完成了。
看了一下指甲，没有变黑，李焕松了口气，现在是唯一一个能救回来的时候。
莱克拿过手下的衣服套在孩子身上，把孩子抱了起来，往洞窟外面走去，李焕跟在他身后，给手下下令继续搜寻一下有用的东西，他们两个都没有了继续探索的心思。
*****
在附近的营地处有一个临时搭建好的木屋，是专门给他们两个住的，
“要不要哥哥帮你换衣服呢？”
莱克坐在孩子旁边轻声问。
孩子呆呆的摇了摇头。
“要不要吃一些东西呢？”李焕问道。
孩子摇了摇头。
“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孩子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李焕，还是摇了摇头。
“男孩子？”
摇头。
“女孩子？”
摇头。
“估计是在里面待太久了，又被魔物腐化，以前救出来的人也经常会有这种情况的。”李焕无奈道。
莱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的倒也是，不过，这样子也挺不错的。”
李焕皱眉，毕竟有前科，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莱克要做什么。
“你适可而止，这是我们救出来的唯一一个人类。”
“有什么关系，”莱克漫不经心道：“反正我们手下也是可以收几个人类的啊，大不了我最后再请求赐给我，反正都一样。被腐化的孩子，难道还会有什么更好的下场吗？”
李焕看不惯莱克的这一点，虽然神族的确拥有这些权利，但是对这么小的孩子他还是有些不忍心看莱克动手。莱克犯了很多次，总是屡教不改。
他说这么两句也是习惯了，毕竟到底也没必要为了个人类和朋友起冲突。
而且莱克说得对，被腐化的人类，就算救回来，也只会被发配为奴或者处死。只是莱克的动作越来越过分，要他围观肯定不可能，他离开了屋子，眼见着莱克给屋子施加了静音术。
想象着屋子里将要发生的场景就一阵反胃，默默的走得更远了一些。
还不如不回来了，跟士兵一起挖宝也比在这强。
这么想着，他往哥布林洞窟的方向走，没想到正看见一个士兵焦急的往这里跑。
“将军！将军！”
“怎么了？”
士兵的声音几乎颤抖，眼中也是挥之不去的惊恐。
“神官……我们发现了，神官的身体，驻守那个村庄的神官！”
李焕皱眉：“他在哪？怎么被你们发现了？他是不是反抗逮捕？损失了多少人？”
士兵咬咬牙：“神官的身体，只有一半……似乎……似乎是……”
李焕的脑袋嗡的一声。
已经不想再问这个士兵了，他径直的往洞窟跑去，没多久赶到了地方，洞窟里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但他无暇去管，点了一束魔法光就继续往里跑，一路都没有看见士兵，跑到最里面，也没有看见所谓的一半的神官。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紧张笑出了声，确实，怎么会相信那种鬼话呢？他们是不死的神啊，一半的神官什么的怎么可能，害他又来一遍这种臭烘烘的洞窟——
李焕的冷汗突然流了下来。
这个洞窟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有这么重的血腥味么？
“卫兵！卫兵！”
本来该在这里搜查的卫兵为什么一个都没有了。
他握紧拳头，直接朝营地跑去。
没有看见。
刚才那个传话的士兵明明应该在营地待命的。
他直接踹开木屋的门，那个孩子还是像刚才一样坐在那里。
孩子一脸无害的看着他，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警铃大作！
“莱克在哪里！”
他的手握在剑柄上对孩子怒吼道。
才发现这个孩子并不是没有变化，和刚才呆呆的表情相比，孩子的嘴角正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稚嫩的脸配上天真的笑容本来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但是李焕的身体却不自觉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你把莱克怎么了！”
听闻此话，孩子似乎泫然欲泣：
“大哥哥……东西这种说法也太过份了……”
“不过，对于将死之人的疑惑还是有必要解答的。”
他愉悦的跳下床，优雅的向李焕行了一个礼：“我的名字是肖然。”
李焕汗毛倒竖，他还想逼问出莱克的下落，但是心中有个预感，如果再不解决掉这个家伙将会有大问题，他默念咒语为剑附上一层魔法，然后对准肖然的脖子猛然挥剑。
当啷一声响，他的剑在贴近肖然脖子的地方竟被一个匕首拦了下来。
李焕收回剑，恐惧的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这个人能接住自己的武器，必然是拥有和自己相同，甚至更高的力量，可是在他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力量的存在。
可以肯定，他并非神族也并非魔人，但是，他也绝不可能是人类。
“莱克哪去了！”
肖然百无聊赖的用自己的左手握住短剑的剑锋，血顺着短剑流了下来。
李焕搞不懂他现在做的事情的含义，但心中警铃大作，肖然一个箭步冲到他的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李焕堪堪闪避，被短剑擦到的皮肤有一股被灼烧的痛感。
他突然就意识到，这个人的血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
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了他的全身，求生的本能让他径直的向屋外跑去。
他们是不死不灭的神族，除了无可避免的衰老，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消灭他们。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李焕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神明又何曾遇到过这种直面死亡的境遇呢。
“这就放弃朋友了吗？”
身后的孩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李焕感觉身上一轻，总感觉有些违和感，却不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
直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整个下臂都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一时间让他几乎昏厥，他一下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鼻涕眼泪一起喷涌出来，断臂处的伤口带着浑身的筋骨一起疼痛。
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到，只想赶快远离身旁这个家伙，没想到刚跑了两步，又摔了个满面，没有手来遮挡，整个脸重重的贴在地上，鼻血混合着鼻涕一起在地上流淌。
他甚至没有力气低头看。
疼痛传过来，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朦朦胧胧的意识到，他的小腿也已经被齐齐砍掉了。
脸上的血水鼻涕眼泪口水一起往下流，他拿一半的胳膊拼命往外爬。
“视人命如草芥，自满自傲。你的朋友卑劣无耻，想对孩子实施不轨之事。你又如此伪善，假装对人类关爱有加，但是却没有一次出手制止你的同伴，任那一个个孩子被他折磨致死——”
肖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这样子的东西，也配自称为神明吗？”
他蹲下，拎起李焕的脑袋，一字一字笑眯眯的说道：
“还真是，不自量力呢~”
李焕被他揪着脑袋，拼命的挣扎着，余光看到了床底。
那是死状无比凄惨的莱克。
莱克的眼睛大睁着，在最后时刻应该是尝够了绝望与恐惧。
肖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啊，不用害怕，你不会比他惨的，我给你们两个分了一下级，总之就是，你的混蛋等级稍微比他低啦。”
李焕的嘴唇上下耸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肖然微微低下头，笑眯眯道，“没听清呢。”
手上用力，拿起武器分开了李焕的脑袋和身体。
他的笑意分毫未减，站起身，将无头的尸体踢到一边。
“最后也没搞清楚也是可怜……”
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副临终前绝望而痛苦的面容，肖然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寒冷的光。
“与神明为敌的，是你们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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