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洗漱完毕的林原小枫总算是看起来正经了一些,端坐在客厅认真地分析道:“所以半个月前来到我们分部的是千叶队长的妹妹,而当时真正的队长……其实已经死了,或者说正是我们观测到的精灵「幽灵」,是这样的吗?”
“没错。”千雪点头,将实情告诉林原小枫后,千雪就做好了对方会有过激反应的准备,随时打算将之制服。
结果林原小枫的反应却很平静,不如说是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样啊,不管怎么说,队长你没事就好,所以队长这次回来后,就应该不打算走了吧?”
“你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千雪显得十分愕然,你们的队长成为了精灵唉,就算你能接受这点,可是,不应该先是不可思议,再是思想斗争,再然后甚至还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迷茫与挣扎,最后才想到不管怎么说队长就是队长,然后才是接受这个现实吗?
现在这中间的一大段过程都被吃掉了?给点反应好不好。
林原小枫看向了千雪,此时的她已经知道了千雪与AST其实没什么关系,但还是习惯性地称呼道:“千雪……队长,您大概还不知道我加入AST的理由吧?”
“咦?不是因为双亲逝去,所以想向精灵复仇吗?”千雪困惑道,她看过林原小枫的档案,不如说AST的少女有一半都是为了这个原因,否则这种需要献上青春,又极度危险,待遇也不高的工作,正常的妙龄少女又有多少愿意呢?
林原小枫却笑着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我加入AST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样可以离队长更近。”
千雪一片愕然,下意识看向了千叶,此时的千叶脸上多了分无奈,看样子早知道林原会这样说。
“小时候,我是个非常叛逆的人,经常逃学去打游戏与唱歌,我觉得上学很无聊,相反,我总认为社会上的那些人很酷,总是希望唠叨的父母不要老是管着我,”林原小枫回忆道,说到这表情既是悔恨,又是怅然,“然后九岁那年,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曾无数次抱怨过的那两个人……死了。”
死于一场空间震,就死在林原小枫的面前,那天下着小雨,林原小枫还是和以前一样逃学去打游戏,没有任何征兆的,空间震的警报铃声响起。
只是,九岁的林原小枫并没有跟着人群避难,相反,素来叛逆的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空间震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这不是林原小枫第一次产生这种好奇,过去的几年,她就一直试图一探空间震的真相,她觉得这样很酷,总是在电视上看到那种情景,可对于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亲眼看过呢。
然而林原小枫一直没能如愿,在学校时有老师管着她,父母知道了她的想法后也严厉地警告过她,现在她既不在学校,也不在父母身边,终于可以如愿了吧?
林原小枫感到了一阵兴奋,非但没有避难,反而逆着人群向空间震的中心探索,不知不觉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九岁的小女孩好奇地不断前进,直至一个十字路口。
空间震发生了。
紫色的风暴无差别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林原小枫依然没有害怕,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奋力呼喊着自己,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空间震的中心。
然后,她被什么人紧紧抱住,随着空间震的气浪一同吹飞了出去。
很痛……应该是痛的感觉吧?事后的林原小枫对此没有印象,据说若两种痛苦在短时间内发生的话,较轻的疼痛会被另一种痛感覆盖。
这是真的。
林原小枫被埋进了一片废墟,她依然没有害怕,虽然貌似是骨折了,身体稍有异动就痛得要死,只是,她到底还是亲眼看到了空间震啊。
怎么说呢?很强大,但又觉得那种瞬间的璀璨很漂亮,似乎空间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向朋友们炫耀一下这件事。
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出去呢?
林原小枫在黑暗中等啊等,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救援,刚成为AST队长的星野千叶用显现装置移开了废墟的断壁残垣,然后林原小枫终于再度恢复了视觉。
同时,也看到了在她身旁,即使已经死去,但依然用身体在废墟中为她撑开一片空间的父母。
父母死了,死于空间震,所以要加入AST为他们复仇。
可是这种逻辑在林原小枫身上是说不通的,比起杀死精灵,最该死的那个人,分明是她自己啊……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可是,为什么替她的过错买单的是她的亲人,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的叛逆,她的愚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她害死了她的父母,她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元凶。
记不得当时具体是什么感觉,林原小枫只是任由AST将她自废墟中救出,带她去医院疗伤,伤好之后则听从安排临时住在AST的分部。
没有目的,没有思维,没有希望,木偶般地参加了父母的葬礼,倒也不是想死,只是觉得,生与死都没差别了啊。
然后在葬礼结束后,她木讷地听到千叶向孤儿院的院长说道:“那孩子和我一样,没有其他亲人啊,请问我可以收养她吗?”
自此,林原小枫住进了千叶家,与她一同开始了新的生活。
千叶成为AST队长在位七年,如今距离那场空间震也刚好过去了七年,林原小枫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那种灰暗的样子,整个人也充满了活泼,只是她对千叶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呢?
从毫不在意的漠然,到后来的抵触,再到习以为常、再到依赖、感激、崇拜,最开始是失去了双亲后情感的寄托,简直是将千叶当作了她的亲人,然而一年过去,两年过去……林原小枫一天比一天成熟,千叶却始终是刚见面的那副样子。
亲情开始变质,终于在某个晚上的某件事情过后,千叶觉得林原小枫已经从父母逝世的阴影中走出,便将她送回了孤儿院。
一年后,林原小枫加入了AST,与向精灵复仇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染上了毒瘾,如果不能时常与解药接触的话,恐怕戒断反应会如针芒般刺激她的身体吧?
“所以队长是不是精灵我根本无所谓,我在意的只有一点……队长,您这次回来,就会继续带领我们,真的不会再次离开我了,对吧?”林原小枫眼巴巴地看着千叶,生怕她说一个不字。
到底什么是变态呢?所有人都认为林原小枫有问题,包括千叶也时常自责没把她教育好,可林原小枫却一直我行我素从未改变。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普遍意义中大家对她的评价,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追逐于那种炽热到灼烧的情感,可正如飞蛾扑火,看似愚蠢的行为,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吧?
一片沉默。
该怎么说呢,千叶之所以收养林原,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好似在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替她处理好伤口,待她伤势恢复后就将之放归自然。
甚至她都没想过今后会再度见面,谁知放生的小猫会自己又找回来。
千叶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因为空间震而家破人亡,林原小枫只是其中的一个,千叶同样帮助过许许多多的孤儿成长,林原小枫同样只是其中的一个。
可对于后者而言,千叶却是帮她走出黑暗的唯一。
回到东京市后,千叶决定第一个见面的就是林原,因为她很清楚,后者是最容易接受她精灵身份的人,可是,接下来的解释却又充满了艰难,她该怎么跟她说呢?
“怎么了队长,您不会真的还要离开吧?”看着沉默的千叶,渐渐的林原小枫的脸上多了分忐忑。
千叶深吸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枫,我已经死了,这次之所以回来,是为了见你们最后一面,等所有的遗憾都了却以后,我应该就能解脱成佛吧?”
林原闻言面色一白,强笑道:“队长,您一定在开玩笑吧?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千叶只是稍微脱离了一下狂三的身体,让林原看到她的真实状态,她无奈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鬼魂,这具身体,是与一个精灵交易,用她的力量制造出来的,此身至多只能存在七天,到时候我又要回归魂体了。”
“如果队长需要一个身体的话,可以用我的,”林原小枫毫不犹豫地说道,“比起我,队长活着对AST更加重要。”
然而千叶却依然摇头:“不行,别人的身体与我的适配性太低了,即使你想要帮我,没有千雪为我提供力量也无济于事,只是千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可能一直陪着我。”
听到这林原愣了一下,千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没错,她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千叶解释道,事到如今,瞒着这点也没什么意义。
林原愕然了好半天,只是出于对队长的关心,这件事并没有让她太过纠结,反而立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千叶队长需要一个身体,可别人的身体却适配性太低,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话……
一把冰制的太刀忽然指住了她的咽喉,林原不由颤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千叶,第一次,她在队长的眼中看到了切实的杀意。
“怎么了千叶,你疯了吗?”一旁的千雪被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了千叶的手。
千叶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刚才看到一只蚊子,已经被我砍死了。”
说着手中的太刀消失,只是林原却切实地收到了队长的警告,千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已经死了,枫,虽然你可能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人死不能复生。”
“咕噜……”
林原的喉咙动了动,终于还是熄灭了心中那个危险的想法。
看样子想要帮助队长的话,只得从其他方面考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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