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是叶如馨没想到的，“不用买太好的吧？你现在的水平买点基础的用就行了，差不多50块而已。”
“会长大人，我…”宋歆怡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其实连50块都很难拿出来…”
不用交学费不代表不用交学杂费，与此同时还有一日三餐，生活与学习用品，衣服鞋子，水电气……各种各样的花销加在一起，让宋歆怡常常食不果腹，得省着钱吃饭…而且宋歆怡攒下来的钱，不少都拿“解压”了。
如果美术社的工具不是社团公用，而是社团成员私人使用的话，可能宋歆怡真的会接着省钱去买绘画工具。
“你们家里……”叶如馨刚开始想用问“很穷吗”，但她停顿了一下，换了套说辞，“钱不够用吗？”
“够花的。”宋歆怡又心虚地将目光移开，不敢与叶如馨对视，看着叶如馨眼睛里的关切之情，自己心中便涌动起莫名的情绪，让她有种想倾诉所有的冲动。
“说实话。”叶如馨主动俯身靠到宋歆怡小脸前，对上宋歆怡飘忽不定的眼睛，略带严肃地看着宋歆怡。
实际情况就是宋歆怡很难吃饱饭，但如果直接说吃不饱饭的话，未免太过可怜，所以宋歆怡换了个说法：“……有时候能吃饱饭。”
好像…没太大变化…
“哈？”叶如馨又被宋歆怡的回答惊到了，“你爸妈呢？”
“都走了……”
“…抱歉。”叶如馨听到之后，不禁有些懊恼，顿了一秒后，轻声地道歉。
两人突然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宋歆怡低垂着眼眸，勉强用着轻松地语气打破了僵局：“嘛，我说的不太准确啦，妈妈只是去别的城市了而已，而且他们给我留的有房子，所以过的还不错呢。”
妈妈去了别的城市，所以，爸爸还是走了啊……
还有…这能叫过得不错吗……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去申请助学金呢？”趁着宋歆怡打破僵局，叶如馨又问道。
“高一开学就向班主任申请了，但没申请成功…”
从小就跟着父母接触社会的叶如馨很清楚，无论在哪里都会有这种情况，学生小团体串通一气，诋毁某一个人让他失去一些本来该有的东西，或者是学生和老师有所勾结，天天围着老师转，有事没事送老师点东西，到了评选奖项或者助学金，奖学金的时候，这些人就又出来了，而且他们的理由说不定还非常简单，只不过是想多整点零花钱罢了，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
还有一种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班主任不待见宋歆怡，把助学金正常给了其他够申请资格的学生，没给宋歆怡留名额。
毕竟现在助学金的评定标准很严格。
但无论在哪里都无法杜绝的，即使在一中也很难。
而且，无依无靠的宋歆怡没有时间，也没有功夫去向教育厅举报，和学校打一场持久的拉锯战，宋歆怡自己会先顶不住的。
“算了…”看着情绪越发低落的宋歆怡，叶如馨不禁感叹自己似乎有踩雷的天赋，不，也有可能是宋歆怡的生活里确实没什么好事吧？于是叶如馨再度揉了揉宋歆怡的脑袋，“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对吧，以后我带你去吃饭吧？”
好想抱抱这个小家伙，一点一点地给她温暖。
“会长大人……h”话到嘴边了，又说不出口，明明已经发出了一个音节，宋歆怡却强行止住了，因为此刻的宋歆怡，就像是一只幽灵一样，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或许也并不能算是真实存在，扭曲的内心加上神秘力量的影响才把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根本没想过如何接受现在的自己，也不可能以如此不清醒的态度去拥抱现实里的温暖：“…不，谢谢您，会长大人，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
“那好吧。”叶如馨沉默了片刻，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给我发微信呀，我会帮你的。”
“我先走了，你自己在这里玩吧，走的时候记得把东西放好，门窗也好好锁起来，回头再见。”
“会长大人…拜拜…”宋歆怡有些失神，轻轻地向离去的叶如馨招了招手。
叶如馨从上身的校服衬衫口袋里掏出钥匙——她从校工那里要来的，出门之后又将门反锁上，不让别人打扰到宋歆怡。
轻轻挥摆的小手渐渐失去了动力，一点点地，无力地下垂，也没有再拿起画笔，就像是一只发条用尽的玩具一样，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
多少真话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宋歆怡之前以调侃的方式对黄飞鹏说过，只有发奖学金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黄飞鹏权当是玩笑，还说她掉钱眼里了。
上初中时，她还是个男生，说了一句想当个女生，结果被同学笑话了一学期。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生就该是大老粗，心态棒棒神经大条坚如磐石？
越是成长就越要压抑自己的情绪。
本来，父母应该是宋歆怡倾诉心声的对象，但他们没能做到，甚至弃宋歆怡而去。
今天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宋歆怡想不顾一切地扑到叶如馨怀里。
可是，宋歆怡现在是个女生，无论是学生名册，身份证，户口本上的白纸黑字，还是街坊邻居，老师同学的认知之中，自己却仍然是一个男生，以这种状态下接受这样的好意，无疑是在欺骗对方，可能叶如馨只是看自己可怜才想带自己去吃饭吧？但自己的意志可没这么坚定，几顿饭加上几句微不足道的关心就把自己收买了是完全有可能的，自己到时候又该怎么做呢？
更何况，自己要怎么去和叶如馨一块吃饭？下课之后立马找地方换上女装吗？
说白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接受来自他人的温情了，起码宋歆怡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了继续画画的心情，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下沉的落日染红半边天空。
“该回家了啊…”
不断重复着刚才的那段记忆，但那股暖意还是在一点点流逝，从指尖滑落，抓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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