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提尔的餐厅相当豪华，瑟莉提认不出来的白金色材质构成了它的主体，大块大块的宝石镶嵌在角落，座椅用名贵木材精心雕琢，美观又实用，乘放着食物的盘子也精美非凡。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因此餐厅人数寥寥，但服务的乘员们还是相当兢兢业业地把食物放满，反正用的不是他们的钱。
用各自的船票进入，在乘员充满感情和笑容的欢迎声里走进食堂。
“瑟莉提，随便拿，不用给我省钱。”依耶芙特豪爽地一挥手，相当大气地说道。
“！”
听她这么讲，瑟莉提下意识寻找可能标着价格的地方。
“别理她，这里的食物都是免费的。”里希特自顾自地上前拿了一个空盘子，“想吃什么自己拿就是。”
他已经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高档牛排了。
“……”瑟莉提看着里希特一路小跑着前往肉类区的里希特，眨了眨眼。
“他这样子挺少见的。”依耶芙特惜字如金地评价道。
想了想，瑟莉提用听了近两个小时口语训练的联邦语询问道：“依耶芙特小姐，跟他很熟吗？”
“也没有很熟啦，今年都没见过几面，不过以前倒是托他的福混了不少工资。”依耶芙特满不在乎道，“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念。”
“还有，我听得懂中央诸国语，我以前在那里待过，你不用勉强自己说联邦语。”依耶芙特摸了摸自己左耳下的蛇形伤疤，有些感叹。
——我当年要是不贪那一刀……
“欸欸欸！”
听得懂中央诸国语？那岂不是说，自己和里希特在后面说的话全被听到了？
快想想看，自己有没有说什么难见人的话……完全想不起来了啊！脑子里只剩下里希特那长长一段好像颇有歧义的话了，先别想这个。
好像没什么可想的了……话又说回来，因为别人冷落自己就心生怨气的自己怎么这么像个小孩子？换了个身体所以心理年龄也跟着下降了吗？瑟莉提你得支棱起来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拉上兜帽的瑟莉提开始自我反思。
“知，知道了。”
这孩子，脸皮是不是有点薄？
依耶芙特看着因为害羞低下头的瑟莉提，直呼赚到。
里希特这b……博学多才的家伙怎么找到这么可爱的孩子的？为什么她闲逛了几百年了就遇不到？
“我其实什么都没听见。”依耶芙特试图澄清。
“知，知道了。”瑟莉提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抬起头，“我唔距骨文体……”
话都不会说了。
“没事，你尽管问就是。”依耶芙特双手抱胸，“我别的大都不太行，也就知道的比较多。”
瑟莉提上下看了看……如果忽略她戴在肩上，代表这是一位超阶和调查局成员的徽章的话，这话好像真没什么问题。
“兰斯提尔号的票价，依耶芙特小姐知道吗？”
“票价？”依耶芙特愣了一下，心里打好的腹稿瞬间全忘了，“大概是一人三万联邦币吧，不算很贵。”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需要操心这个，按照联邦的法律，里希特有义务为你支付这次的票费的。”
“嗯……这我倒是才知道，但我想问的是，里希特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瑟莉提再问。
啊这……这个问题？
依耶芙特瞬间兴趣大增，脑子里冒出了很多想法。
“这个我不清楚，学院的薪资水准一直是个迷，不过肯定不会低就是了，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他呗。”依耶芙特挤了挤眼睛，“他不会藏着掖着的。”
“我之后会去询问的。”瑟莉提点头，“我还有一些问题。”
“没事，你尽管问。”依耶芙特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部，“我一定知无不言。”
于是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两分钟后，心满意足地两只手拿着五个盘子的里希特走了回来，看见了站在原地毫不动弹的两个人，手里空空如也，瑟莉提的脸上还挂着尚未散去的红晕，不过神情相当认真的样子。
这是干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看见瑟莉提转身看了他一眼，一脸的认真，仔细看去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
“？”
这下彻底搞不清楚了。
要放在平时，他肯定会上去刨根问底一番，但现在的他有更要紧的工作——吃饭。
足足六万的联邦币，要说让他大出血肯定是不行的，但让他肉疼几天则是绰绰有余。
——他平时一个月的花销也就一千多啊！有这钱不如捐给联邦福利机构……不行，之后得再少花一点。
……
等到结束午餐，被依耶芙特拉着参观了兰斯提尔号之后，瑟莉提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晚上了。
联邦的夜生活相当丰富，兰斯提尔号上也有为数不少的娱乐场所，依耶芙特和里希特作为德高望重的人被他们各自的熟人——也不能叫熟人，只能说有一面之缘的人拉去了，瑟莉提因此得到了些许空闲。
里希特走之前还特意嘱托她把门锁上，她反复尝试了几次之后总算是做到了把门锁挂上，魔法阵启动。
麻烦。
她以前根本不用这么做，神构之地被黑夜笼罩之处皆为她的神国，即使是格兰芙也很难闯进来，更何况凡人。
瑟莉提坐到床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一个凡人，洗漱、进食、社交，为了生活、安全、未来奔波，这种感觉似乎真的不错。
她有些清楚原罪学者那家伙为什么喜欢混迹人群中了，端坐高天的神明固然强大，祂们的神国也确实辉煌壮丽，但在大地上，由凡人们创造的文明也无比绚烂多彩。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久远到世间甚至没有种族之分的年代，在众神的会议上，格兰芙坚持要保护这些由祂们创造的生命，甚至将他们和诸神并列，她当时并不理解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为什么这么想，在之后的百万年中，她也没有找到答案。
她也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类如此尊崇格兰芙，为她修建神庙、举行祭祀、献上祈祷，光耀之主的神名为何传颂无数年。
但现在，她好像找到了。
“明天会怎么样呢？”
……
里希特摇摇晃晃的攀上阶梯，摸到自己的房门前，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位。
习惯性对着空无一人乌漆墨黑的窄小空间审视后，他凭借记忆来到卫生间开灯拧动水龙头洗脸。
冰冷的自来水让他精神一振。
镜子里的男生脸色通红，黑眼圈很重，眼瞳一片血丝，金发也如同老旧的衣物掉色般呈现难看的灰色。一般来说，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基本和好看无缘，但五官和皮肤确实为他加分不少。
他不常喝酒，但今天喝了不少。
除了困扰自己的心事被解决外，还有不少原因。
也许是瑟莉提突然问起的缘故，他突然想起了过往。
他是家中的长子，但弟弟远比自己优秀，母亲是位强势的人，打小平凡的他养成了过于内敛的性格，或者说，逆来顺受。
然后，在按部就班的人生的其中一个节点，他来到了这里。
——一个和家乡处处相像，但却又迥然不同的地方。
这具身体的原身，孤身一人来到首都兰斯提尔，没有任何人援助，在这生活压力沉重的地方生存打拼。多份打工的收入差不多刚与昂贵的房租和伙食费用持平。就这样过着苍白忙碌的日子追着不切实际的梦想。
终于在某个中午，那个人在自己出租屋的地板上迎来了终点，也迎来了他的到来。
现状没有得到改变，反而身边还多出不少调查员日夜观察，尽管带头的是个美貌纤细的精灵，但重大的冲击，和仿佛一颗巨石无时无刻压在心头的压力让他憔悴不堪。
在联邦的管制下，无所事事的他选择了学习，然后被转移进了黎明综合学院，由当时还不是院长的院长看守，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承诺，如果自己有能力考进学院，就会为自己担保，让自己被解除看管，并且被当做公民看待。
第一次考试失败后消沉了很长段时间。
明明已经开始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接受自己没有才能的事实，卡在死线前的第二次的选拔竟然成功了。
说实话，有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强行给了次机会的感觉。
……现在想来，得知通过消息的时候正是晚上，也许是瑟莉提嘴里的黑夜之神帮了自己一把吧。
里希特软软的扑倒在地铺上，他没有多余的力气，也懒得洗澡。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脑海里旋转着他闭眼又睁开，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那天的光景
比起钢铁森林般稍显冷寂的家乡，兰斯提尔淡蓝色的高楼散发着生命般的灵动。当他穿行在人潮人海中，他这块小小的齿轮就已经被嵌进这架精密的机器中开始转动。
初次在学院上课时，还有种努力的新鲜感，知识与真理在呼唤他，但久而久之就失去了朝气，睡眠不足，才能不足，只能靠时间死磕，仅仅最简单的课业就足以让他身心疲惫。
……现在，好像不是如此了。
恍若隔世般，里希特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下意识的，脑海里浮现过瑟莉提戴着兜帽，唤醒自己的样子。
那么，明天会怎么样呢？
里希特喘了口气，缓缓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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