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作为人的属性相对过于地拔高和出众。
当初刚刚从休眠中苏醒便和学院长签下《契约》，以首席共同工作为由，短暂与帕诺瑞亚进行合作和研究古代遗产的米尔才会对帕诺瑞亚如此地敬而远之。
生怕她作为一个人类的局限性会阻碍自己无尽的魔导研究和古代遗产的发掘和整理工作。
毕竟自己作为古代遗产中硕果仅存的魔导“神造”人偶，终究是和人类相提并论，哪怕是身为古代种后裔的魔女一族，也不能完全获取当时的米尔的完全信任。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
本来就对帕诺瑞亚当时在研究和解读过程中总是念叨着“时间不多了”，从而一直想要加速过程的行为颇有微词。
对帕诺瑞亚一直感到不满却没有明说的米尔，却被帕诺瑞亚在探索过程中的严谨和耐心，且温柔对待每一个研究人员的谦逊和永远不会生气的温柔所慢慢软化。
直到某一天帕诺瑞亚突然暴走并倒下时，米尔这才发觉到有关另外一个“帕诺瑞亚”的秘密和她总是念叨着“时间不多了”的真正缘由。
她的时间真的确实不多了。
早在米尔所不知道的时间里，《背叛者》的模因污染和侵蚀就已经发展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帕诺瑞亚每天都会咳出大量的血液，侵蚀让她体内的状态相当不稳定。
庞大的“咀咒”渗透污染着她的身体，使得不受约束的魔法能量变为实质性的魔法块状粒子在她体内碰撞，与被破坏甚至彻底异化的身体组织对冲。
可想而知，她每天究竟会有多痛苦。
她却只是用魔法将血迹清除，将一切其他的痕迹统统完全抹除干净，然后继续投入到高强度的研究工作中。
直到在一次重要的发掘中当场倒下。
那时她微笑着说着没事，谢过边上工作人员的搀扶。
说着过一会就好。
却在话音刚落的片刻忽的站起。
她的黑发在无穷的魔法粒子的簇拥下飞舞飘散。
她的指尖绽放着蓝色的魔法荧光，却在释放魔法的前夕向后倒去。
她压制住了《背叛者》的再度觉醒，却再也扛不住“咀咒”的侵蚀。
她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却充斥着绝对异质的感觉，那空洞的泛着螺旋的眸子完全不属于任何一个生长在这个世界的生物。
那是她第一次倒下，也是最后一次站起。
在接下来日复一日的相处和缓解治疗中，帕诺瑞亚不止一次说过一次不需要再来看她了。
正因为时日无多，她才一直念叨着“时间不多了。”
或许在这份古代遗产里会有可以救她自己的方法，当然也可能没有。
米尔这才明白，帕诺瑞亚只是不想带着遗憾走完自己的一生而已。
在帕诺瑞亚带着侵蚀和模因污染还要坚持着进行研究的最后的日子里。
米尔在路过那个病房的时候，一直能看见帕诺瑞亚一边咳出正常的红色血液。
一边目不转睛地解读着刚刚发掘出来的几份文件，翻译然后写出自己的猜想和思考。
甚至有时候被帕诺瑞亚发生的时候，那个少女永远都是微笑着。
直到米尔看着那个在病床上虚弱无力的女孩咳出最后一口鲜红色的血液，慢慢因为彻底无法维持自我，行将暴走欲将周围吞噬却被学院长紧急封印的时候。
明白一切都太晚的她才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动力炉中产生的那股奇妙悸动时究竟为何物。
是憧憬还是向往，亦或只是单纯地觉得惋惜？
懵懂无知，自觉坚不可摧的魔导炼金人偶会做梦嘛？
会梦到那个依然温柔笑着不管不顾的女孩嘛？
会疯一样地推进研究，试图找到救她的办法嘛？
米尔终究是没有成功，她找不出任何可以缓解高位咀咒侵蚀和模因污染的方法。
哪怕最后找到了可以用于缓解甚至根治的方式。
即用相同位阶的咀咒中和帕诺瑞亚体内《背叛者》的咀咒。
但即使是用同样的方式进行对冲，她在尝试了72次以后也没能找到和《背叛者》同属一个位阶的高位神明的咀咒。
其他的虽然可以一定程度缓解，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治标不治本罢了。
于是，米尔眼睁睁地看着帕诺瑞亚选择将自我流放到一片被虚空所侵蚀而彻底沦为炼狱的《死湖》之中，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那是最好的选择。
帕诺瑞亚将在那里自生自灭，用自己仅存的生命和汹涌的魔法能量与那里的虚空生物相互消耗和内卷。
直到彻底净化那里的虚空气息，让曾经的《大地之眼》重新回归繁茂而生机勃勃。
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等待将无穷无尽的魔力消耗后回归本源，接受命定的终焉，徒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在那里徘徊。
这是帕诺瑞亚欣然接受的结局。
她乐意于此。
直到转机的出现，或许真的是奇迹吧。
就在米尔颓废着消沉了半个月又进行了数不胜数的实验和研究以至于妄图颠覆人伦的时候。
帕诺瑞亚完好无损地微笑着回来了。
那时的她不再在黑色的裙装上留下大团大团的红色血迹，也不再无法维持住自我而变得冷漠可怖而异质，更不再行将崩溃。
抑制了侵蚀和模因污染的帕诺瑞亚自然还是那个笔墨不离身的帕诺瑞亚。
是那个平静如水的文学系少女，周身散发着笔墨的清香和灵动。
是那个将温柔和柔软刻在骨子里的学院首席，既强大而绝美。
她什么都没有变，甚至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收到侵害。
只是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形影不离且绝对不能割舍的救命恩人。
无情的命运已经将两个人的生命就此捆绑，从此再也容不下过于亲近的第三人。
米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帕诺瑞亚的名字从《主人》的备选名单中删去。
然后把自己弄得更像人了一点。
她流着拟造的眼泪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便在帕诺瑞亚的惊呼声中将两个少女都搂在了怀里。
于是两个人都成了自己的最初的闺中密友。
毕竟只要帕诺瑞亚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帕诺瑞亚就好了。
这样就够了。
米尔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毕竟这样也挺好。
所谓什么懵懂，什么初开，她统统都不需要。
更不需要什么必须认定的《主人》。
她的一生将会作为帕诺瑞亚的使徒，作为魔女的人偶骑士而存在。
哪怕这并不被体内的系统所承认。
她将不愿意作为一个人偶，而是名副其实的人所存在。
毕竟就算是我。
古代人穷尽魔导炼金技术的极致所创造出的，妄图弑神而取而代之的仿神生命。
也没能抑制《背叛者》的咀咒侵蚀和模因污染。
没有救下来重要且弥足珍贵的人。
魔导人偶的所谓侍奉主人的人生意义真的很重要嘛？
在魔导大脑里回忆起一些美好但不算甜蜜的记忆的米尔如此想到。
早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却甘之若饴的她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但就算如此，在听着两个女孩用着绝佳暧昧的声线一遍遍发出你侬我侬声音后。
饶是早在那时就决定成为魔女的人偶骑士的她真的已经有点蚌埠住了。
可恶不要当着单身败犬汪的面秀恩爱啊！
就算是百合主仆，也不能就这样在我面前例行公事起来吧！
话说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会议要迟到了啦！帕诺瑞亚！
被迫着完全无法行动的米尔不禁无能狂怒起来。
但是又想到就这样打断帕诺瑞亚赖以维持自我而必须的例行公事是不是有点不好的她在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悠然的长叹。
“帕诺瑞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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