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正把它最后的光与热留给世界,给天地染上一抹鲜红。唐天从黑暗的房间中走出,想到珑月不知在哪里,灵印便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在指引他一般。凭着来自灵印的感觉,唐天走上楼梯,径直上了天台。
天台上,珑月一动不动地站在边缘,不知在看什么。夕阳的余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孩的身姿,让对美最迟钝的人也为之着迷,感慨世界竟能创造出这样美丽的事物。唐天默默地走过去,与珑月并肩而立。两人就这样不知站了多长时间。许久,珑月说道:“唐天。”
“嗯?”
“你看,那是什么?”珑月伸手遥指。唐天看去,只见目力所及,数不清的建筑和错综复杂的道路再加上路旁一排作为点缀的行道树共同组成了名为城市的东西。
“那是城市。”
“不仅仅是城市。”珑月说道。
“什么意思?”
“曾经,这里是什么?”
“曾经……应该是植被吧……”
“不错。但随着城市的建造,原有的生机被毁灭,无数的树木被砍伐,多少动物失去了家园。不仅如此,人类改变地表的行为还扼杀了这片土地的生机。人类又怎么会想到,多少生命因为他们强加于自然的意志被掩埋在黑暗中。他们也不会听到,无法破土而出的植物那绝望的呼喊。什么城市,不过是生命的坟场。这片土地,已经死了。”
“珑月……”唐天轻轻地呼唤。
珑月转过头来,注视着唐天说:“唐天,你要知道,人类对于自然的恶意无处不在。来改变这一切吧,你可以做到。”
“恶意?”
“是的,恶意。你现在刚刚成为自然魂使,所以看不见它。”珑月伸出手,触在唐天的灵印上。唐天身子一颤,眼中的城市换了一个样子。无论过多少年,眼前的这一幕依旧深深地烙在唐天心中。
黑色。
无边的黑色覆盖了建筑,笼罩了城市。那似雾似水的黑色物质悬浮在空中,任何见到这种景象的人,都会从心底萌发出深深的绝望。
“这是……”
“这就是我所说的,人类恶意。”珑月精致的脸上蒙着一层悲戚地说:“贪婪的心,对生命的漠视,为了得到更多不惜破坏一切的决心……人类所拥有的恶意,莫过如此。”
所以说,这就是珑月眼中的世界,珑月一直在背负着这样的痛苦。唐天这样想着。
“我……”望着黑色的人类恶意,唐天开口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世界带来改变,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抗衡人类的恶意。但是,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
“很好,你能这样想就已经足够。”珑月点了点头。有这样的心在,未来一定是可以被改写的。
“我们下去吧。”珑月说。
一周后。
图书馆内,崭新的书籍被按顺序摆放,将一个绚烂多彩的世界展现给翻开它们的人。整个环境安静无比,人人都在享受着文字构筑的精神世界——包括一名席地而坐的白衣女孩。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翻阅着手中的书,眼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过了半晌,她抬起头,捧起书站起身来,轻轻地将书放回原来位置,叹了口气。旁边,一直无所事事的少年停止了东张西望,问道:“怎么了,珑月?”被称作珑月的女孩答道:“不用担心,唐天。我只是有所感慨罢了。”“感慨?为什么?”唐天带着几分惊讶问道。“这几天我翻阅了大量的书籍。从我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人类对自然的利用其方式的多样性和范围的广泛性都令我吃惊。诚然,人类创造了极其伟大的文明,远非其他生物所能媲美。但是,人类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并没有将自己当做自然的一份子,从而导致了种种问题。”珑月说道:“人类在错误的道路上,恐怕只会越走越远,到那时……”珑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黯,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但随即她又恢复了常态,说道:“不过,有唐天在,一切都会有转机的。走吧。”说罢,珑月向出口走去。背对着唐天,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真是的,说这种安慰别人的话,真是一点也不像你呢,珑月。
唐天没有说什么,默默跟上,而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从珑月进入他的生活开始,已经过了一周了。在这一周内,珑月以了解人类世界为理由,每天都来图书馆阅读。难道珑月对人类的认识就是那样的吗?我又改变的了什么呢?和自然之力的共鸣一直没有取得进展,珑月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而是不断地鼓励他。那种没来由的信任,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唐天沉思着。
忽然,走在前面的珑月身子一顿。沉思中的唐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突然转过身的珑月一下撞开,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人们抬起头,茫然地四处张望。唐天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去。珑月不知何时向前跃起,而在之前他们站立的地方,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正趴在那里。
那是一个通体黑色的人形,身高比普通的成年人还要高上几分。它面庞上的五官简直就像是蹩脚的画家随手勾勒的一般,令人说不出地厌恶。但只消再看一眼便能将这种厌恶转为惊恐——它的双拳深深陷入已经龟裂的地面中,显示出那瘦削手臂中的惊人力量。
黑色人形抬起头,黑色的瞳孔中显示的是野兽般的狂热和贪婪。 它如动物一样四肢着地,向珑月猛扑过去,嘴中发出深沉的嘶吼。那副身躯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使它一跃数米,向珑月压去。珑月怎会坐以待毙?她瞬间化作白色的影子,向门口冲去。黑影落地后再次跃起,越过珑月直接挡在了门口。珑月紧急刹车,向后退去,黑影接着跟上。图书馆内,白色和黑色的两道影子不断变换着位置,令人眼花缭乱。
珑月轻盈地跳过一排排书架,而黑影直接撞倒了书架,引起人们惊慌失措的惊叫。尽管黑影的速度很快,但珑月仍在和黑影渐渐拉开距离。就在珑月能甩掉黑影时,她的动作忽然一停。一个小男孩正在书架旁不知所措,而黑影即将推倒那个书架。没有丝毫的犹豫,珑月飞身而下,推开了那个男孩,随即就要向一旁闪开。
黑影瞬间加速,珑月穿过书架的间隙,就要离开黑影的攻击范围。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手臂突然伸长几尺,五根手指如五把匕首,刺穿书架就像捅破一张纸一样轻松。一个利爪扼住珑月的脖子,另一个正对着珑月的头抓下。
看着利爪离自己越来越近,珑月眼中没有半点畏惧,而是平静如水。
伴着一声闷响,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放开了珑月。黑影转过头,面孔因愤怒而扭曲,眼中涌动着疯狂。就在刚才,狂奔过来的唐天没有多想便随手抡起一旁供人阅读时坐的桌子,向黑影砸去。黑影的身体是那样的坚硬,以致桌子竟碎成了两半。握着半截桌子的唐天和黑影一对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黑色深地似乎望不到底。愤怒、不甘、贪婪……你能想到的所有负面,似乎都被包含在其中。灵印传来的排斥感,更令唐天对黑影充满了畏惧。
黑影的利爪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度,要置唐天于死地。唐天呆在那里,任由利爪逼近自己。
“唐天!”
电光火石间,一声急促的呼唤传入唐天灵魂深处。唐天如梦初醒,用半截桌子挡住了黑影的利爪。那锋利的爪子刺穿了整张桌子,差一点就能刺入唐天的脖颈。
唐天扔了桌子,转身向出口奔去。但刚跑了几步,唐天便被震撼到了:什么时候,他的速度有这么快了?几十米的路程,竟被他在瞬间跨越。如果体育测试时我能有这样的速度,打破纪录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珑月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跟紧他,不,是比他还要快。更令他吃惊。珑月那看似娇小的身体中蕴含的力量,似乎远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不过,自然之魂本来不就是超越了常理的东西吗?
两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图书馆。此刻, 唐天才有时间问一句珑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怨灵。”“怨灵?”“人类的恶意达到了一定程度后,便会形成怨灵。那是人类恶意的实体化。”“……”珑月的话像一柄大锤,重重地砸在唐天心上。抛去了伪装的外表,露出本相的恶意是那样地不堪入目。人类恶意的实质,就是那种样子吗?徒具人形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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