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君子浩然潜宫墙(2)
初时云旗仗着兵士相助,且又倾力相搏,尚可勉力支撑,如此挨过须臾,秦皓轩的剑势陡转,忽而气势宏大,宛如大鹏展翅,伴着惊天长啸飞腾而来,浑不似先前那般悠远绵长。原来秦皓轩所使剑法乃是先贤从《诗经·斯干》中悟出的,此剑法在施展之初犹如翩翩君子般飘然超脱,战到后来此剑法的威力便会大增,气势可堪布衣之怒,直教秦王长跪,天下缟素。
众兵士死伤大片,云旗唯存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秦皓轩战意愈酣,堪堪又过数合,倏地翻身腾跃,朝云旗连劈三剑,迫得对方举剑格挡,随即猛使招“风雨攸除”,长剑直刺,径入对方右臂。云旗登感伤处剧痛,所提宝剑亦随之脱手。
“反贼接咱家一拳!”呼喝之人声音苍老,语调却甚显尖锐。秦皓轩登感身后阴风甚劲,当下顾不得手刃云旗,赶忙潜运内力,回身推出左掌相抵。那二人内力旗鼓相当,拳掌相交之际,均自震得退开丈余。
秦皓轩正欲挺剑再战,忽觉左手掌心麻痒刺痛,便即翻掌观瞧,恰见一根细针刺入掌心,已然直入没柄,针眼周围亦泛青黑。他心知针上定然有毒,便疾戳天士、肩井两处穴道,以防毒气攻心,随即架起长剑护于胸前,愤懑喝道:“你这贼子暗器伤人,不敢跟我光明正大的较量,算甚男子汉大丈夫。”
那太监阴阳怪气道:“咱家是太监,本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能保护圣上,什么手段都是可以使的。”说罢,自得轻挥手中黄金拂尘,续道:“话又说回来,咱家要不是为了援救云旗将军,便不会出言呼喝了。这般看来,你该庆幸咱家没一拳打你后心上。”秦皓轩瞧了眼对方手中那柄黄金拂尘,随即惊问道:“莫非你便是‘黄金拂尘奴’赵承恩?”
那赵承恩数年前尚自默默无闻,王莽登基后发现其武功高强,便将他提拔到了自己身旁,赵承恩感念王莽大恩,便为他除掉过不少武林人士,后来又得王莽赏赐黄金拂尘,江湖上便有了这“黄金拂尘奴”的诨号。
赵承恩阴森笑道:“你倒有些眼光,咱家便是赵承恩。活该你倒霉,偏巧赶上咱家向圣上复命,这下子看你还如何嚣张。”秦皓轩愤然说道:“近年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正义之士死在了你这拂尘下,今日我正可除掉你这朝廷鹰犬。”
赵承恩轻哼一声,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猛使一招“白鹤探水架彩云”径朝秦皓轩攻来,秦皓轩忙使浑身解数殊死相搏,他二人实力相近,十数招过后,谁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如此又挨稍顷,秦皓轩左掌愈麻,心下随之愈发惊骇,不由暗忖:“我与这太监难分伯仲,可我现已中毒,要是久斗定然落败,还是赶快想法子脱身为妙。”
云旗瞧赵承恩与秦皓轩平分秋色,便欲助赵承恩一臂之力,但瞧他强忍伤痛,左手提起宝剑,口中高呼道:“赵公公快闪!”说话间,疾掷宝剑,任其在空中飞旋,恰如轮转般疾驰猛扑,这招“安车蒲轮”,他若并未受伤,使出此招之时,威力自会更大,可现下威势自然逊了。那秦皓轩艺高胆大,当下朝后疾纵,回转身形,竟自以手中长剑剑身托住了对方宝剑。众兵士怔怔瞧着云旗宝剑尚自打转,秦皓轩纵声喝道:“王莽老儿纳命来!”正说话间,便将所擎宝剑猛力掷出,使其径朝王莽击去。
赵承恩赶忙闪身至王莽身前,疾挽手中拂尘,使千缕细丝紧紧缠住那柄飞掷而来的宝剑,卸下剑身力道。饶是如此,那太监尚自惊魂未定,秦皓轩瞅准时机,足运轻功,抢出天禄阁,直朝宫外蹿去。赵承恩忧心王莽安危,是以未敢追出,仅只厉声呼喝道:“快给咱家追上去,定要将其碎尸万段!”话到后来,声音竟自颤了。
秦皓轩轻功甚好,寻常兵士哪里追赶得上。不消片刻工夫,秦皓轩便已甩开追兵,奔至角落中,从坪中拾起一个包袱,取出事先备好的长袍,赶忙套在身上,便即纵身跃起,翻过墙头,奔出皇宫去了。
秦皓轩自寻路径疾行,赶至街旁一家书肆门前,随后步入店中。但见其内甚是宽敞素雅,正厅中挂着幅水墨点缀的《群山秀水图》,其上所绘秀水碧波荡漾,娟丽优雅,亦有群山高低起伏,雄伟壮阔,更有各式典籍陈列肆中。店伴躬身相迎,转而四下张望,眼见厅中尚有十余名读书之人,便即提高了嗓音,道:“掌柜的快到里屋歇息。”
秦皓轩随他入得里屋,店伴掩上屋门,低声说道:“师父初次来到长安地界,弟子怕您寻不到回来的路径,总想跟着您到宫里打探消息,又怕帮了倒忙。”
这店伴名唤葛青云,乃是秦皓轩的徒弟,在总坛学艺数年后,派中遣他到此张罗书肆,当作本派接头之所。秦皓轩双唇泛白,甚觉气滞,当下摊开左掌观瞧,手心已然紫黑。葛青云见状大惊,颤声惊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您的手······怎么会这样······”秦皓轩紧咬双唇,挥了挥手,强撑说道:“不要紧,为师只是中了些毒,好在我已封住穴道,扼制住毒气上行。你快去端盆水······为师要运功驱毒······”
葛青云当即应承,随后用铜盆为其师盛满清水,端了过来。秦皓轩道:“你先出去提前打烊吧,师父一人便可疗伤,不要让外人进来。”葛青云应承出屋,复将房门掩上,向诸客躬身赔笑,亲送他们出得店去。
秦皓轩左手掌心朝下,伸至铜盆上方,右手食指及中指紧贴左臂肩井穴,潜运内力,缓缓下移。但瞧秦皓轩伤口处渗出滴滴黑血,刺入手心的细针亦随之探出头来,愈探愈长,过得片刻,那细针逐渐被内力逼出,落入盆中,先前清水也已泛黑。秦皓轩从水中取出那枚细针,但瞧它通身乌黑油亮,长约寸许,乃是由一种木料所制,当下暗忖:“寻常暗器均以金属炼制,而这暗器虽用木料制成,可其质地甚坚,远不下于金属。赵承恩这贼子不仅武功高强,所使暗器也如此特异。我姑且将此物留着,日后相询旁人,此种暗器到底用何种木料制成的。”言念及此,便即取出一方锦帕,将那枚细针包好,收入怀中。
葛青云才将店中诸客请出,正欲掩上门板之时,一辆由五匹枣红马牵引的马车到得店前,辕上两名魁梧仆役跃下马车,小心搀扶其主下得车来。那位老爷下得车来,仰首瞧向正首匾额,但见其上所书正是“坤元书轩”四个大字,颇显道骨凛然,又瞧两方修长竖匾立于大门两侧,正是一副对联,上联写道:“晨钟暮敲,惊醒世间名利客。”下联写道:“朝吟夕诵,唤回尘环梦迷人。”
那老爷观之不由摇首轻叹,随即径朝店内踱去。葛青云瞧他年过四旬,身着蜀锦长袍,袍上花纹则以金线缝制,甚显雍容华贵,当下打躬作揖,赔笑说道:“贵人稀客,您今天来得着实不巧,本店这便打烊了,要不您改日再来?”那位中年老爷打量番葛青云,随即拱手道:“这位店家,你这家书肆的对联当真写得好,我也有一副上联,不知你们店里的人能否对上。”话音刚落,不待对方言语,便即高声吟诵道:“利锁名缰,笼络许多好汉。”葛青云心头一震,随之暗忖:“这人竟会说本派联络的切口。”正欲回话,秦皓轩在里屋朗声说道:“晨钟暮敲,惊醒无限痴人。”说罢,便即踱出里屋,朝那中年男子拱手道:“足下文采斐然,不知可否到里屋一叙?”那中年男子道:“我也正有此意。”
那中年老爷闻听此语,登时心中暗喜:“看来此间当真是段峰兄弟所言轩辕派在长安的联络之所。”转而吩咐随行仆役道:“你们便在店外等候。”那两名家仆口中唱诺,便即立于大门两侧,甚显威风八面。
秦皓轩将那位老爷请入内屋,接着试探道:“忠心依日月,正气壮山河。”这话正是轩辕派第二句暗语,对方当即回道:“大义参天地,精忠贯古今。”言下并无丝毫语滞,秦皓轩手抚胡须,颔首说道:“赤手换银宵,公去大名荡乾坤。”那老爷又道:“青山埋白骨,我来何处吊英雄。”他虽是富商打扮,却甚显斯文,并无丝毫俗气。
秦皓轩朗笑道:“足下能将本派暗语尽皆答上来,看来您跟本派端的大有渊源。”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在下轩辕派秦皓轩,身旁这位是我徒儿葛青云,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有道是: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欲知那位老爷姓甚名谁,缘何造访,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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