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当做画稿机器，现在已经变成一张画纸。
像这种事，松泉是真的不想要忍，可是她好像只能暂时忍下，明着反抗他，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眼角余光瞥到空空如也的左手，她眼前微微一亮，想到不久前还被这只手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名片。
妮娜小姐么……
松泉突然改变了想法。
无论如何，一定要先让家人安全脱离顾泽旭的控制，如果真的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为了对付顾泽旭这个恶魔，自己只能与恶魔为伍。
甚至于自己变成恶魔。
“随便吧，眼睛怎么样？先左眼，还是先右眼？”
松泉低低地回应到。
“松泉，眼睛这个地方可不好洗，你确定要画眼睛吗？”
顾泽旭笑容瞬间淡了一大半，见她樱唇微张，他当机立断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决定吧，就左脸了。”
浅棕色细毛笔慢慢抬起，当蘸着粉红颜料的笔尖触碰到仍残留有红晕的脸颊那瞬间，松泉整人一个激灵。
连带着两边固定在厚书之间的手铐略微松动了下。
顾泽旭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便是低声提醒一句，“松泉，如果不介意我帮你脱衣服，你可以再动一下试试。”
听到顾泽旭这么说，松泉不用去看，都能想象得出两头的情况，她不由咬了咬贝齿，用力抿住嘴巴。
见她沉默不语，顾泽旭沉吟半会，握紧手中的浅棕色细毛笔，随后慢条斯理地在那俏脸上一笔一划地画着。
冷冷的触感，一下一下的滑腻感。
松泉感觉脸上痒痒的，但更多的还是对之后如何洗掉这一身颜料感到发愁。
然后她别开眼神。
视线透过紧闭的窗户，眺望着外面那星星很少，月华皎洁的夜空，思绪不知不觉地缓缓飘远。
假如她没有遇到顾泽旭，也没有一夜之间变成女孩子。
现在的自己，马上就要起床，要去学校上班了。
说来，也不知道那些学生怎么样了，她们和代班的辅导员相处得如何了？他们是不是还会和班长顶嘴，有没有又找人代课实际上窝在别的地方睡觉玩游戏……
在松泉思绪乱飞的时候，她的左脸上，一簇小小的粉色牡丹花渐渐成型。
一面继续绘图，顾泽旭一面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松泉的状况。
她在他的面前，大多时候都是闷罐子。
即便是被迫脱光了衣服，换上令人羞耻的着装，她也不会让他看到女孩子羞涩可爱的一面，无论何时，都是表现得偏于理性。
不过顾泽旭还记得那日，他前脚走出了门口，她便呜呜呜哭了的事。
也便是说，其实她并非是表面上的那么坚强，只是不想在他这里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今日的她比起以往都要更加安静，脸上的表情也更为平静，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无法对外界进行任何感知的人偶一般。
但这也是应该的，不然怎么画画？
画完左脸上的牡丹后，顾泽旭微微沉吟，目光稍稍往下挪了挪，“你今天很乖，希望你能一直坚持到我画完为止。”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
转身走过去清洗毛笔，顾泽旭准备换一种颜料继续画。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花逐渐在松泉身上绽放开来，却并不显得杂乱，它们活灵活现，就仿佛是真正拥有生命的花卉。
当第一缕阳光进入视野里的瞬间，顾泽旭的绘画也结束了。
他将浅棕色细毛笔轻放到白色调色盘上，随即抬头检视自己的杰作。
金色的阳光正温柔地打在少女身上，照亮了那些精美的绘图，让她美得不似人间物，使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倘若不是知道她是有温度的活人，他都会误以为这只是个极其精美的石像。
他面露浅笑。
但当看到松泉那张正面无表情凝望着窗外天空的脸，顾泽旭的笑顿时稍稍凝固住。
那双平日总是灵动清澈的眼眸，此时此刻似乎失去了一些颜色，与她身上鲜艳的彩绘放在一块，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结束了，松泉，你可以说话了。”
顾泽旭走去轻轻放下白色调色盘，见她仍然沉默不语，不禁眉头一皱，旋即走回去抬手拍了拍松泉干净的右侧脸。
“松泉？松泉……你怎么了？”
“呃？”松泉瞳孔微缩，像是才缓过神，视线缓慢地落到顾泽旭身上，她短暂地呆愣一会后，轻声开口说：“已经结束了？那我可以去洗掉这身颜料，回屋睡觉了吗？”
闻言，顾泽旭内心一动，再次感觉到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他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松泉陡然瞪大了眼睛，恍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苦笑着低声喃喃道：“抱歉，请让我纠正一下刚刚的话。才从你这里拿到了灵感，我可不能睡觉啊，我得去画稿子才行。”
“……”顾泽旭皱了皱眉头。
“所以顾泽旭，我可以去洗了吗？”
松泉眨巴下眼，“这身颜料要洗干净，还得花挺长一段时间吧。”
“你可以去洗了，但在洗之前，我希望松泉老师能好好看一看我的画，我希望能得到老师的意见，我也好精进自己的技术。”
说罢，顾泽旭很是熟练地解开她手上的两副手铐，而后故作淡定地坐到那张朱红色的靠椅上。
“好，我会的。”
“松泉，如果颜料洗不掉，不要勉强，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看着缓步走出书房的松泉，顾泽旭想起便是提醒了一句。
只见松泉止步在门口，淡淡地回应：“不用，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随后在顾泽旭的视野里，这道粉红色的倩影走了出去，一转身便被刷了白漆的墙壁彻彻底底遮挡住，只余下哒哒哒的下楼声响，颇为沉重。
人一走，他心间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烦躁感，顾泽旭抬眸凝视着桌上那白色的调色盘。
然后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原本只是想要给松泉一些灵感，但她的反应让人太吃惊了，自从她来到这里，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想起作画时松泉的缄默，想到作画结束后松泉的失魂模样，他脑袋里的那团迷雾转眼散开，随即不经双眉用力向下一撇，脸上浮现出一些掩饰不住的自责之色。
这次好像做的过火了……
他抬手扶额，闭上眼，自我反省着。
下一刻，一种难以压制的冲动在顾泽旭心中陡然翻滚起来。
他毅然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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