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虎父虎女（下篇）
她听到两双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向了浴室，同时，她也听到了苏珊在和她的妈妈在交谈关于夜宵。
“苏娃，回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父亲的声音令她感到熟悉却又陌生，这毕竟是已经几年没有听到的声音了，但语言和语气里面的气质却和往年一致。
“昨天刚从前线上下来，不就回来了嘛，”苏沃洛科娃一边扎起头发，一边回复道，“我本来以为你们今天会晚些回来，爸爸现在几点了？”
“不早了，八点多，今天在家住吗？”苏沃洛夫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又忙叨了起来，“要是住的话一会儿提前跟苏珊说一下，把你的屋子好好收拾一下。你没在的时候也没有人住。”
“老爷，都按您说地做来着，每天打理一遍小姐的房间。包括您说的被子和床单，都按照往年她的习惯去收拾，还有镜子，去年装修的时候也只是换了一个新的完全一样的，还有就是……”
苏珊突然停了下来，隔了好一会，苏沃洛科娃才听到她父亲让她早点出来，别都泡肿了。
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光着身子冲出去跟她父亲理论理论。但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回家，或者是很久没有见到他们，苏沃洛科娃心里泛起了一层歉意，来源可能是这几年不在父母身边而让他们积累下的担心，也可能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好好地听过父母的话，无论什么原因，她第一次体会到了鼻头发酸的感觉。
穿好浴袍，打开门，换鞋，走出浴室。她就好像看到了五岁的自己如风般从楼上跑下，撞到家里的厨子谢尔盖然后，平纱落雁一般摔了下去。
但回过神来时，仿佛苍老了不少的谢尔盖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晚安小姐，刚刚夫人让我为您准备了番茄塔吉锅做宵夜，一会儿给您拿到餐厅还是卧室呢？”
“送到我卧室吧，”她慢慢地走上了楼，“你们吃了吗？”
谢尔盖沉默了一会儿，很惊讶地看着苏沃洛科娃：“小姐，您……您忘了我晚上还要准备明天的饭菜呢。”
“我知道，”苏沃洛科娃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看着谢尔盖，追问道“所以，你们吃了吗？”
“还……没。”
谢尔盖，也很少有人问起他的姓氏，从谢尔盖十七岁的时候就在布罗达馆做佣人了，最开始是杂工，后来偶然被苏沃洛夫发现有烹饪的才能便彻底转行去做了厨师，就这样一待就是三十年。
如今谢尔盖的孩子已经二十岁了，现在在苏沃洛夫名下的其中一家餐厅做厨师。
“那可以一起吃啊，一会儿可以把大家都叫上，然后一起……”
“苏娃！这个时候说话声不能小一些吗！”父亲在二楼大声地斥责到。
果然还是那个样子！苏沃洛科娃闭上眼自言自语着，猛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楼梯上面的天花板，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不喜欢，这种不喜欢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喜欢，但并不意味着她讨厌自己的父母。
“听到了！”她大声回复道。说完转身上楼，父母果然早就等在了书房那里。
她刚一走进去，布罗达夫人便抱了上来，一边流着泪，一只手顺着苏沃洛科娃刚刚洗过的金发，另一只手轻抚着苏沃洛科娃的背。
“宝贝，你可算回来了……”
苏沃洛科娃也抱住了她的妈妈，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一位从来不会让自己受苦的妈妈。在自己的记忆里，妈妈永远会让自己拥有最好的东西。
鼻子一酸，苏娃也留下了眼泪。
“宝贝，咱们不走了！咱们回家住下来！你说什么、做什么妈妈都同意……噢！爸爸也同意！”布罗达夫人用手指着苏沃洛夫，“你说句话啊！你是不是同意来着！”
苏沃洛夫一直盯着财务报告，头都没抬过——头都没敢抬过——作为一个大男人，他见不得这种场面。
“行啦行啦，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你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他还是没抬头，拿起了手边的放大镜，继续对着财报发起了呆，“谢尔盖的东西呢？你不是让他做了吗？”
“老爷，夫人，塔吉锅在这儿呢。”门口的谢尔盖应该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好！谢尔盖，把苏珊叫来，我们一起吃口。”苏沃洛夫从刚刚的情绪之中缓了过来，又开始展现出了他大大咧咧的一面。
——但是他还是不敢看自己的女儿，那个曾经活泼可人，如今坚毅飒爽的军人。
“不用了，爸，”苏娃把妈妈从自己身上拉起来，“我会来就是看一眼，前线应该已经快开战了，我不能……”
“宝贝你要上前线？！”布罗达夫人惊恐地看着苏沃洛科娃，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决眦而下。
“妈，我毕竟是军人嘛。”苏沃洛科娃抱住了她的妈妈，另一边用余光扫到了苏沃洛夫——再坚定的人，听到自己女儿要上战场的一瞬间，也免不了一阵担忧。
“好了，亲爱的，”但是苏沃洛夫很快的调整好了情绪，走了过去，“人家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小宝贝喽。”
他从苏娃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爱人，低声安慰着：
“她当初选的路，如今又没后悔，让她走下去吧。我们的女儿不会有错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提高的自己的音量。
这是苏沃洛科娃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支持，也是第一次感受支持所带来的温暖。趁着妈妈被爸爸安慰着的时候，她跟谢尔盖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多年没有回来，房间却还是一尘不染。
“老爷和夫人都会亲自来打扫您的房间，”谢尔盖说道，“很多时候都不用苏珊收拾的。”
苏娃发自内心的笑了，她让谢尔盖回避一下，不出两分钟，一袭军装的苏沃洛科娃再次出现在了谢尔盖面前。
谢尔盖先是怔了一下，定了定神，说道：“小姐，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走吧。”
“不用了，”她严肃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她要是一旦动一下留下的想法，可能真的就走不掉了，“这就回部队了，我去打理一下军容。谢尔盖，麻烦你去帮我把马准备一下……算了，你不用管了交给我自己吧，你去准备明天的东西吧。”
她不想让父母再看到自己离去的样子。
谢尔盖只能答应，楼上的苏沃洛夫夫妇还在准备给苏沃洛科娃的小礼物——一个有着新地著名小提琴家签名的小提琴。当他们听见战马的嘶鸣声时，下楼看见的，却已经是骑马远去的女儿，和在门口目送的谢尔盖。
马蹄声敲入父母的耳中，疼在心上。
“谢尔盖。”
“是，老爷。”
“明天雇人把街角的那棵老树砍了。”
“为、为什么啊？”
“因为它挡住了我看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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