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转,血液在体内奔涌着,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捏着被子的一角,莫名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野,我只能看到窗外模糊却又充满生机的景色。
翠绿的草坪,零散的房屋,孩子们的欢笑声不断在我耳边回响。我努力平复着燥热不安分的身体,想让紊乱的呼吸变得平稳,但似乎无论我如何努力,体内的燥热怎么也无法消散。
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妙,我翻转着身子,贪婪的呼吸着。是那碗药剂造成的吗?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但是那孩子也喝了差不多的药剂。
那孩子,那白发如雪般纯洁的孩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回想起那孩子的笑脸,我燥热的身体似乎安分了不少。我努力将身体调整到一个我自认为舒服的姿势,就这样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那些嬉戏打闹的孩子们。
“不在呢。”
我自言自语着,还以为那名为薇薇安的孩子会路过我的窗前,但看来是我的一厢情愿了。
阳光随着时间西移着,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依靠着床背上望着窗外发呆,却没有感觉丝毫的无聊。
但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肚子也会饿,像这样发呆整整一天可能消耗的气力不会太多,但是我还是感觉到自己腹内空空的,浑身提不起劲。
傍晚,炊烟飘散,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门缝后餐盘的一角缓缓探出,紧随其后的是小小的脑袋。
“嘿咻..啊..好险好险。”
女孩笨手笨脚的稳住差点被自己掀翻的餐盘,满脸谨慎的走到了我的床边。
“早..呃,晚上好呢。”
看到女孩那笨拙的模样,我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明明是这才第二次见面,我却对眼前这个女孩感到格外亲切,就像是..家人?或者是相处许久的友人一样。明明我的年纪压根不存在那种相处许久的好友才对。
家人..我想不起来了,村长说大灾荒夺走了我的家人,但我却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在我开始记事时,便生活在这里..
“没事吗?看你的样子似乎很痛苦。”
薇薇安挥着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表情都有些扭曲。
“这是村长让我送给你的。”
薇薇安将餐盘放在了我的床头柜旁,食物很简单,只是一些沙拉和火腿,但那碗黑乎乎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药剂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村长嘱咐说要让你按时喝药,你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需要调..痒..养,如果不喝药的话,身体会垮掉..”
薇薇安每次说话遇到发音有些困难的词汇时就会卡壳,这让她原本白皙的面庞总是染上一层淡淡的潮红。
我端起装着沙拉的盘子大口的席卷着盘中的食物,薇薇安就那样坐在我的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我,不过看她的表情比起我手中的食物,更在意被我放在枕边的那个褐色的笔记本。
我囫囵的将晚餐吃光,微笑着拿起那被我放在一旁的褐色笔记本,随意翻动起来,不知道为何,我只是看了一眼薇薇安的表情便知道她想让我做些什么了。
她对着褐色笔记本中的内容非常的好奇,当然我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了。排除掉那些充满大量专业词汇的内容,我选择了其中一部分类似于故事的段落念了起来。
故事的内容并没有多么的波澜壮阔,只是平平淡淡的小事,与其说是故事倒不如说是某人的日记,但即便是这样平淡的故事,薇薇安听着也津津有味。
我缓缓的合上了笔记本,长舒了一口气,吃饱饭后,倦意便席卷了过来,明明前一秒我还没有如此疲惫,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弱鸡到读一点日记就会彻底虚脱的地步了?
“要喝药..”
看到我如同烂泥一般把脑袋陷进枕头里,薇薇安捧着对她而言有些大的碗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似乎无法拒绝薇薇安那双动人的眼眸,即便是心中百般不愿饮下那碗不知成分的药剂,但我相信,薇薇安并不会害我。
在薇薇安大大的眼睛注视下,我昂起脑袋将药剂一饮而尽,那如同海啸般的困意便彻底冲溃了我的意识。
清晨,鸟鸣的吵闹让我缓缓苏醒,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不少,昨晚的药剂虽然难喝,但似乎很有效,真不知道村长还有这样的本事。现在的我没有那浑身燥热的感觉,甚至感到浑身清爽。
我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推开了房间的窗户,伴着泥土气的风吹拂过了我的面庞让我更加清醒。
仿佛是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我的房门又一次被轻轻推开,薇薇安高举着托盘走进了我的房间。
薇薇安带着笑容轻轻的将托盘放到我的床头,托盘上是简单的水果沙拉外加一杯不加糖的牛奶。
“早啊。”
我伸着懒腰对着背后的薇薇安打着招呼,当我回过头时,薇薇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本被我压在枕头下露出半截的褐色笔记本。
“要我念念吗?”
看到薇薇安充满好奇的表情,我忍不住这样搭腔着,而听闻我的话语,薇薇安用力的点了点头。
“嗯,我看看啊,这个故事似乎挺不错的。”
我随意翻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自动忽略掉那些生涩难懂的药理常识,只是摘出一些看起来平淡的日常故事念白着。
“最后..她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只是读到了最后,才察觉到这篇幅略长的日常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薇薇安大大的眼睛含着泪,似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中去了。
“噢,还没结束,最后少年找到了一种名为‘莎兰迪’的药剂,唤醒了女孩。”
我假装翻动着笔记本,胡乱改编了故事的结尾,少年与少女的故事是不幸的,他们自幼相识,一同成长,一同经历磨难,到了最后却没有一个欢快的结局,这让我这个念故事的旁白都感到有一丝丝的可惜。
“然后呢...”
薇薇安用手背擦拭着眼角挂着的泪水,用略微颤抖的声线询问着我,我讪讪地笑着,继续假模假样的编造着故事。一边念着不存在故事的我不时偷看着薇薇安的表情,察觉到她露出笑容时,才缓缓地合上了笔记本。
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牛奶猛灌了一口,滋润着有些冒烟的嗓子,薇薇安收拾着被我潦草吃光的餐盘,缓缓的走到门边。
“明天,还能再来吗?”
走到门外的薇薇安又探出自己的小脑袋弱弱的询问着我,我对她报以微笑,点了点头。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我拿出了那本褐色笔记本趴在房间的书桌上写写画画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画画的天赋,只是凭着感觉随意的画着。而写下的文字有尽量精简。
傍晚,我合上了笔记本,上面有一些我随手画下的花草以及一些我觉得让我感到开心的瞬间。
我舒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只感觉脑袋一阵天旋地转,我扶着桌角有些狼狈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有那么不堪吗?我的记忆中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体弱的人,但..这时不时出现的眩晕感着实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看着窗外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孩子们已经回到各自家中准备着晚餐,而我却只能站在床边傻愣愣的发呆。
回想起笔记本上记录着大量关于药理的知识,我又一次不自觉的翻看了起来,虽然这些知识晦涩难懂,但我却总能读懂一些浅层的意思,或许我对药剂制作方面还有点天赋吧。
我是有目的性的翻看笔记本上的内容,结合着自身的状况寻找着答案,却发现不管是看到怎样的病症我种感觉自己身上多多少少有类似的情况,这让我有些苦恼。
“我不会活不长了吧。”
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这种病入膏肓的感觉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噢,小卢克你是在自学药理吗?嗯,不错呢。”
不知何时村长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吓得我一个激灵,匆忙的合上了桌上的笔记本。
村长灵活的躲过我下意识挥舞的手臂,稳稳地将盛满药汤的碗放在我的桌边。
“喝了吧,会好受些。”
我看着那碗有些浑浊的药汤。有些警惕的抬起头。
“我是快死了吗?村长。”
村长听到我的询问先是愣了愣,随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满是褶皱的大手搭在我的脑袋上揉搓着。
“所以说呀,小卢克,那些你没有完全弄懂的知识就不要随便当真了。不过你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但还没到死掉的地步。不过有我精心熬制的药汤,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望着那碗浑浊的药汤,小心翼翼的捧起,昂着脑袋将它一饮而尽,很快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睡意如同奔流的河水一般涌上。
村长搀扶着我到了床上,替我掖了掖被子,随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我半眯着眼睛,脑袋靠着柔软的枕头,意识缓慢的沉沦。
当熟悉的鸟鸣再次响起,我颤抖着眼睑缓缓睁开眼,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跳了下去,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但这种轻松却让我有了一丝违和感,我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好转,而是一种回到了某一刻状态的感觉。
今天我并不想要继续呆在房间里了,我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推开了房门。
“....”
好巧不巧的正好撞见打算敲门的薇薇安,我伸手扶住险些打翻托盘的薇薇安,在我接触到她手腕的一瞬间,我发觉这孩子瘦弱的可怕。
“..那个,没事吧。”
从薇薇安手中接过餐盘,我缓缓的走回到床边,今天是几片抹了果酱的面包、煎蛋外加一杯热牛奶,简单朴实的早餐味道还算不错。
“一起吃吧。”
我随手拿起一片面包递给了薇薇安,而薇薇安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多吃点可长不高的呀。”
那孩子的手腕细的连我这么小的手掌都能握实还空出大半个指节,这实在不是不正常。
“这样,你吃一点,今天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这句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奇怪,我这几天一直呆在房间里一步不曾踏出,而薇薇安她显然每天都是从房外进来的,这样的我说要带对方出去玩玩,似乎有些奇怪,薇薇安大概比我了解村子吧。
薇薇安听到了我的话,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我手中的面包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草莓果酱粘的满脸都是,看着她逐渐变得有些狰狞痛苦的表情,我急忙递上了牛奶。
“慢点吃,我又不会抢你的。”
“出去..玩吧。”
薇薇安拉着我的衣袖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她的眼中满是期待,而我也早就不想呆在房间里发霉发臭了。
我拿起笔记本便推开房门大步走向了屋外。屋外的阳光要比隔着窗户看上去的刺眼不少,我眯着眼睛努力让眼睛适应阳光。
空气中带着我喜欢的泥土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屋外那空旷的草地我早就想要在上面躺的四仰八叉的睡上一个午觉了,虽然我刚刚起床没多久。
清晨,村里的孩子们有些跑进森林里采摘野果野菜,有的踢着破旧的皮球玩耍打闹,只是当我和薇薇安出现在这片空间中的一瞬,他们欢脱的气氛一瞬间便凝滞了。
或许这些带有敌意的目光大多是冲着我来的,薇薇安满不在乎的拉着我的袖口,抬着头望着我的脸庞。
“要去哪里呢?”
看到薇薇安清澈的眼眸,我似乎也没那么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了,我与他们都不同,他们有着雪白的发丝已经如同琥珀般剔透的眼眸,而我如此格格不入,被人排挤也在所难免。
“去那边吧。”
我指了指村中最高的小山坡,那里的视野最开阔,草地也是最柔软茂密的,是我最理想的去处。
我小跨步的跃上了山坡顶部,有些气喘的盘腿坐在草地上,薇薇安倒是没有像我这样不堪,但额角还是挂着几滴汗珠。
我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示意薇薇安坐在我的面前,薇薇安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看着我,我竖起大拇指对准着薇薇安的面庞。
“嗯,不要动哦,保持住这个姿势。”
薇薇安非常听话的僵住了自己的身体,我舔了舔嘴角开始画起画来,这是我第一次画人物,结局当然是惨不忍睹的。
草地我倒是还能画的像模像样,身后的树林也能算得上是马马虎虎,只是人物嘛,大概只能看出神韵。
我泄气的垂下肩膀,薇薇安站起身子拍了拍挂在身上的草屑,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她低着脑袋偷偷的看了一眼我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画像。
“..呵..哈哈哈哈...”
她笑了,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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