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樊楼中,只有掌柜的趴在柜台上,象征着店铺还没关门,厨子和店小二躺在桌子上呼呼的睡大觉。
堂堂正店,居然无半个客人。
恰巧此时,在门口有一外地客商牵着驽马路过赛樊楼,好奇的伸着头看着里面的人。
店里的小二眯缝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想吃饭去旁边的八宝楼去,我们这黄铺了。”
那客商将信将疑的抬头看看招牌,嘴里嘀咕着:“我爹五年前来这行商之后,念叨了五年赛樊楼的羊羹,这怎么轮到我来就关门了。”
慵懒的小二不耐烦的说道:“做羊羹的张厨子现在还在牢里捉耗子呢,他的羊羹你是吃不上了。”
“唉,人生无常啊!”客商叹息一声,牵马离开。
小二没再看他一眼,继续睡觉。
这一幕完完整整的被尚富看在眼里。
一杯茶汤,尚富慢慢的品尝。
这对他来说就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唯有当一个人出现,他的心情又不好了。
家中的小伙计从门口拎着食盒气鼓鼓的回来。
尚富问道:“他还是不肯吃八宝楼的东西?”
那小伙计吐槽:“那个死赘婿现在老实了,看见咱们的饭菜天天流口水,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只要咱们用赛樊楼的食盒送,代表赛樊楼的东西就吃。”
管家尚富气定神闲:“一个臭要饭的赘婿而已,终究是抵不住口腹之欲啊。”
尚富轻啜茶水:“满足他的要求,现在就换赛樊楼以前的食盒,给那个赘婿送去。”
“南货店收入甚多,还是需要敷衍下寒雨瑶那个小丫头的。”
……
刚刚把小伙计撵走的云枫将院子里的桌椅搬到门廊附近,倒上一杯茶水,正在尝试适应大康朝这加奶加姜还要加盐的茶汤。
在什么环境,做什么事情,这是他前世学到的经验。
寒文远就在院子的台阶上蹲着,死死的盯着云枫。
饮茶的云枫问道:“文远,你要是蹲着不舒服,那就过来坐着吧,反正等食盒到了,也是要带你一起闻味的。”
寒文远一个劲摇头:“族老让我看着你,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把赛樊楼拿回来,他让我每天晚上都把你做了什么说一遍。”
“我怕太近了反而看不清了。”
他摆弄腿上放着的一张张,在上面用毛笔写着蝇头小字。
云枫说道:“那就好好看看你姑爷怎么搞定这些恶人的,我有些计谋看似愚蠢,却正能对付小人。”
话说着,隔壁传来声音:“天天叽叽喳喳的,别人吃饭的时候就叫唤,想要来我们三房蹭饭啊?”
尖锐的声音传来,一听就是寒聪的声音。
三房地位最差,寒雨瑶是个女流之辈,故而两房就住在隔壁。
云枫桌子早就搬到了两家中间,此时转头就能看到寒聪家:“你吃饭呢啊?今天吃什么好东西了?”
等了十几秒,寒聪没回答。
又过几秒,就看见寒聪端着饭碗走出来。
龙行虎步,气势十足,手中的饭碗端的平稳,饭碗上点缀着几片绿叶菜,看样子像是菘菜,也就是后世说的小白菜。
在菜叶子上,油汪汪的盖着油汪汪的两片豕肉,满面油光的浸透米饭上。
香味袭来,当真是让人食欲大开。
寒聪特意端着饭碗凑到云枫的面前让云枫闻着香味,然后用筷子扒拉肉片下的米饭。
“闻到没?这可是肉味,用你们七房的钱买的,你们七房扣了五成的例钱,怕是要吃糠咽菜了吧?”寒聪炫耀的说道。
等炫耀完了,拿筷子挑了一口大米饭,别提多香了。
这一刻,寒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不舍得吃的肉吃上了,三房的那些该死的拖油瓶也终于没那么烦人了。
现在还能在七房面前炫耀了,这多爽啊。
要知道寒雨瑶的母亲可是寒同甫的正房妻子,是整个后院的话事人。
再看看这个在休夫大会上让自己出尽洋相的死赘婿那个馋样。
寒聪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爽的张开。
瞧瞧那杯连姜片、八角、胡椒都不舍得放的茶汤,寒聪再扒拉两口手上的饭碗。
满嘴流油,寒聪使劲的把肥油蹭在自己的嘴唇上。
云枫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看着寒聪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软。
幸亏啊,小桃红从外面进来,她领着南货铺的小伙计:“姑爷,这家伙又来了,说是给你重新换的食盒!”
就看见那小伙计没好气的把食盒按照你要求换了,满意了吧?
云枫看了一眼这食盒上三个大字。
赛樊楼。
再打开食盒,肉香肆意。
这才点头称赞:“这才像点样子,你先回去吧,如果饭菜不够满意,我可是要退货的。”
那伙计狠狠的瞪了云枫一眼:“三两银子一顿饭,怎么不吃死你。”
说着转身就走了。
菜无炒菜,自然没有太多的智商费。
正常的价格三两银子也够平常的穷苦家庭吃上一个月了。
可是在正店酒楼,只是一顿饭而已。
云枫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端出来。
第一道菜就是曾经赛樊楼的名菜,羊羹。
云枫轻嗅,这羊肉的膻气全无,只留下肉的清香,再点缀盐的味道,非常的清淡。
再佐以萝卜芯去腥,可以说是非常的讲究了。
肉羹放在桌子上,再端出樱桃煎、美化汤饼、双色双味鱼三道小菜。
中午这三菜一汤就算是齐全了。
再从食盒里拿出筷子放在止箸上。
看着眼前的寒聪,看着他满嘴流油,看着他手中的贱物豕肉,看着他惊讶的面庞。
云枫问道:“不知道赛樊楼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尝尝?毕竟是自己家的买卖,近水楼台先得月。”
“咯咯~”寒聪的喉咙里散发出嫉妒的哽咽。
云枫骄傲的道:“这羊羹也吃腻了,樱桃煎也不甜了,双色双尾鱼也不鲜了。”
“你!”寒聪指着云枫,再看看自己碗里的豕肉。
在大康朝,豕肉是贱物,达官显贵们是不吃的,盖因为这年头的猪那是什么都吃,不管是垃圾泔水还是屎尿之类,那是来者不拒。
味道腥臊难闻,着实让人难以下咽。
但是对穷人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
寒聪这个不受待见的寒家老三以前也就过年能吃上豕肉。
他哪儿想到,云枫这个狗屁的上门女婿居然开始吃赛樊楼的美味了,那可是他十几年来做梦都想尝一尝的正店酒楼啊。
寒聪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忽然感觉一粒米卡在喉咙里。
“咳咳咳~”他一个劲的咳嗽,一直到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这才好一点。
恰巧这时候云枫夹了一块羊肉,继续炫耀:“谁让族里从小就把这块地给了雨瑶,外公又给盖了一座襄州最好的正店呢!这就叫底气,有这酒楼,就能吃一辈子的羊羹。”
寒聪憋屈的瞪着,指着云枫吼道:“你们七房的例钱有一半给我们三房了,这地的租金也有我们三房一半!”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收房租去,交不上来,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寒聪色厉内荏,捧着饭碗一溜烟的跑回自己屋里。
坐在桌子上的云枫看了眼桌子上一点没动的饭菜,对身后的寒文远招招手:“文远,把东西重新装回去,送回南货铺去,这三两银子挺贵呢,我吃屋里的菜就行了。”
寒文远愣愣的看着云枫,一时之间不知道云枫究竟唱的哪出大戏。
云枫没多管,饥饿难耐的转头往屋里走,那有厨房做的荠菜疙瘩和大黄米粥。
人到大门口,云枫忽然回头告诉寒文远:“如果没看明白,就去问族老去。”
说罢,人已经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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