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费七安温文尔雅,和方才襄州知府衙门外英武的经略使二公子截然不同,他侃侃而谈舌战群商,将世家门阀的声音全都压下去。
云枫悄然的看了一场让人叹服的演讲和讨论,全场的节奏自从周天予被抓的消息公布出来,就已经完全的被费七安掌控了节奏。
所有人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不同意开设榷场,那将会面临无法继续经营北方贸易。
一场变革,官府和地方势力的角逐,就此落下帷幕,费七安就用了一招,直接打在了要害,让一众商人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排。
当费七安的演讲结束,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天南海北的珍馐百味是流水似的摆了上来,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慢慢的磨灭,本来剑拔弩张的谈判,当进行到了宴会的环节,襄州士绅都摒弃前嫌,商讨未来的广阔前景。
这一场宴会,让云枫见识了完全不差于自己那个时代的世家子弟,甚至比前世更加的狠辣,更加的干净利索。
……
这一场宴会持续到下午,在华灯初上的时间各家的马车才离开了经略使府,每个想要得到利益的家族都得到了保证,所有世家有多少的本事吃多少的饭,经略使府一分钱不要,大家同台竞技。
寒林雅苑的马车一共两辆,云枫和妻子寒雨瑶先回家了。
而后面的马车直接进入寒林雅苑,直奔家族的议事堂。
家族各房能管事的此时没心情吃饭,更不可能睡觉了,议事堂的蜡烛点的灯火通明,寒同甫坐在最中央的位置。
寒乔带着寒聪匆匆忙忙的进入到议事堂当中。
刚进来,二少爷寒孟就已经忍不住的问道:“大哥,谈的如何了?”
在场各房主事的各一个人,唯独七房的椅子空着。
寒乔脱下身上的外套,不急不缓的说道:“周天予栽了,七天后在菜市口斩首示众,费七安要用他的头,震慑襄州各大家族。”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天予合作最密切的就是寒家,如果周天予被抓了……
寒同甫“霍!”的站起来,平时的养气功夫也没压住心中的急切:“能救出来么?”
寒乔摇头:“不行,经略使府铁了心的要让北方马帮混乱,如此才能将榷场的规矩定下来。”
寒同甫咬着牙说道:“我们寒家布局十年,就是为了在北方的这一条贩私线路,只要周天予还活着,咱们寒家就还有成为襄州第一世家的机会。”
他迅速安排:“寒良,你快马加鞭的告诉通知你大奎叔这件事,让他把消息带给荡浮山的大当家。”
在五房的座位上,寒良站起来拱手:“是,父亲,我现在就出发。”
寒同甫点头,接着问寒乔:“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继续说吧。”
寒乔坐回大房的位置,端起来茶水先呷了一口这才说道:“除了周天予被抓,那就是费七安对榷场的安排了。”
他慢慢的将费七安今天说的规矩一点点的介绍,单是交易规则就已经有十几条了,更遑论费七安的承诺。
寒同甫也在默默的听着。
时间越来越久,一旁的寒聪抓耳挠腮的,几次欲言又止。
等寒乔说完,寒同甫再问寒聪:“寒聪,有什么话你就说。”
寒聪用眼神询问寒乔,当寒乔轻轻点头之后才说道:“咱们家的计划本来可以成功的,经略使府也不敢直接捉拿荡浮山的少当家。”
“全都怪云枫,都是这个傻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周少爷给绑了,还押着周少爷去衙门换的悬赏金。”
“就因为他,费七安才有机会名正言顺的斩首周公子。”
听着寒聪的话,寒同甫的脸越来越黑,寒家在交好荡浮山中花费何止十万两白银,整个寒家几代人的储蓄砸进去,就是为了拿下这条黄金通道,只要能拿下贩私的渠道,多少钱寒家都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寒同甫目光转向寒乔,想要再次确定。
寒乔点头:“没错,费七安确实说过,全靠七房的那个上门女婿把周天予带到知府衙门。”
“碰!”寒同甫愤怒的将茶杯摔碎在地上。
“混蛋!”十几万两银子铺路,让一个上门女婿全都废了。
寒同甫看了眼缺席的七房咬牙切齿:“从今天起,七房的例钱减半,给三房补贴去。”
本来只想着坑害七房的寒聪听见,顿时兴奋的叫道:“谢谢爹。”
寒同甫瞪着他:“这钱是给三房的,不是给你的,希望你能把三房管好。”
寒聪喜上眉梢:“没问题,爹,就算周少爷不在,我也早就在他的手下结识了不少头领,北方的这条商路,咱们还能用。”
寒同甫沉吟片刻道:“暂时先不忙着动。现在不适合急功近利,你们的叔叔伯伯就是因为……”
他三缄其口,最后还是没说。
一众寒家子弟全都闭嘴。
这是寒家忍受不了的伤痛,当年寒同甫几个兄弟雄心壮志,要去北方打通金国商路,几个兄弟急功近利,把所有希望放在金国贩私生意,七个兄弟都是天纵之才,寒家资产几年时间翻了十倍。
那段时间寒同甫居中调配物资,其他六个兄弟负责销售,寒家在襄州风头一时无两。
可是因为金国一张杀康令,六个兄弟没一个活着回来。
杀康令,凡大康朝人,杀之,平民一两,商贾十两,富商百两,官员千两。
此令一处,大康人在北方几乎被杀光了。
他寒同甫几个兄弟,全都死在了金国境内。
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似乎还能听见那一天家中仆役回来报丧的声音。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寒同甫发誓要把其他六个兄弟的努力都做足了,养着他们家的家小。
至于各房主事,寒同甫决定只生七个孩子,执掌各房事务。
他不需要一个不团结的寒家。
只要一想到这陈年往事,寒同甫就身心俱疲。
他摆摆手,叹息一声:“算了,你们先安顿好家中一切,准备这次榷场的交易吧,货物尽量备的足一点。”
“说不定,这次开榷场也算是个机会。”
话说完,寒同甫安静的躺在太师椅上,仰望着房梁,轻轻的闭上眼睛。
似乎在梦中,还能见到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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