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让他继续背,他还真不记得后面是什么了。
但他面对着顾相情和顾相笙,偏还能饶有兴趣的描绘道:“这其中之意便是——那大田鼠啊,我求求你不要再吃我的粮食了,你说你啃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三岁的女儿也跟着一起啃?我女儿都被你啃得尸骨无存了,你还赖着不走继续啃我,我必须离你远远的。所以这文中论家中鼠患讨论得极为生动形象,还借机讽刺身边如同鼠患一样的人,你瞅瞅,这家里要是染上了甩不掉的老鼠,得多吓人?”
一旁的顾相宜眨了眨眼,彻底惊呆在原地,隐约想起池映寒上次说的那句“哪吒跳汨罗江”。
这厮若是考科举,那写出的东西还不得让考官笑掉大牙?
然,对面的顾相情和顾相笙哪里还笑得出来,他虽是一通胡说,但在他们听来,那是妥妥的骂人话。
顾相笙当即便撂下筷子,还是柳如歌暗暗拍了拍他,他才重新将筷子拾起来。
顾相宜还是头一次见到柳如歌如此难堪的模样。
池映寒解析得根本驴唇不对马嘴,可柳如歌却明晃晃的对号入座了。
见场面闹得有几分尴尬,顾相宜方才提点着池映寒道:“才读了几日的书,莫要在长辈们面前献丑了。吃饭,吃饭。”
僵坐着的其余几人遂跟着僵笑道:“吃着,吃着!”
池映寒的话题也说过便过,接着给顾华生敬酒。
顾相情瞪着这个南阳城出了名的无赖,他这指桑骂槐的在骂他们是鼠患、蛀虫,也挑明了不会让他们占池家的便宜。
气得顾相情迟迟吃不下一口饭。
心里料想着池二这个泼皮怎会读书?
怎么偏偏看的是《硕鼠》这篇?
准是顾相宜暗中生事。
出嫁没两日,本事便大了,她以为这点把戏瞒得过顾相情?
今日这羞辱,她绝不能白挨了。
顾相情想着,不多时忽然针对起顾相宜,道:“对了,忽然想起明日便是马球大会了,妹妹方便来看姐姐打马球吗?”
想来顾相宜作为新妇,终究没有刚出嫁能随意回娘家的说法,说出去遭人讲究。
但她若说不来,顾相情定要当众再提顾相宜咒她冬日打马球断腿一事。
顾相宜瞧着顾相情一副挑事的模样,回道:“姐姐上场打球,若是邀了妹妹,妹妹自然去看。”
“只怕这新婚时日,妹妹这家里不能通融呀……”顾相情问道。
池映寒一怔,当场应道:“有啥不能通融的?相宜想去便去,想回娘家便回娘家,她愿意去哪儿便去哪儿。怎么?这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顾相情:“……”
池映寒最不重礼节的,只要乐呵,爱咋来咋来。
看着对面的阴阳怪气的顾相情,池映寒却也没多想,道:“姐姐你要打马球?那就打呗,正巧我也许久未打马球了,明日我陪姐姐打一场,如何?”
顾相情听后一噎。
池映寒要和她打?
池映寒打起马球来,别说在南阳城,就是在京城都未输过阵。
顾相情是心虚的,但出于面子,如今她倒是一时下不来台了,连忙看向柳如歌。
柳如歌心底懊恼,还是机敏的接茬道:“说起来,相宜也会骑马吧?要打的话,不如大家一起打,热闹热闹。”
柳如歌笃定了顾相宜虽会骑马,但马术差得很。
她若上场,属实是给池映寒拖后腿的。
他们二人搭配不佳,必然吃瘪。
但池映寒瞅着顾相宜怒极的神情以及对方洋洋得意企图占上风的架势,干脆替顾相宜应道:“成,那马球大会上见。咱们大家正好热闹热闹。”
顾相宜:“!!!”
这池二怎就答应了?!
但顾相宜当面也不好再推脱,直到晚上上了马车,顾相宜才一脸愁容的埋怨道:“池二,你乱应什么?我虽会骑马,但没打过几次马球,尤其是我那大姐球技高超,我……”
池映寒则是翘着腿靠在车窗边,把玩着带回来的雄鸡,“这鸡还真是精神抖擞的斗鸡,还好本少爷眼疾手快,给救下来了。”
“池二!”顾相宜被气得说不上话,池映寒居然还在欣赏那好死不死的鸡?
池映寒听着顾相宜喊他,“嗐”了一声道:“我听见了。我还纳闷你这么没底做什么?你忘了你上回投壶怎么中的了?我都知道你行,你偏要低估自己的能力。况且难得有个机会,本少爷带你上场玩玩去,乐呵乐呵,有何不妥?”
行,顾相宜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敢情是顾相宜给他立了规矩不让他乱跑,他可算逮到机会要出去玩去。
“要乐呵你自己乐呵去,为什么带我上场?我上场岂不是丢人?”
池映寒不解:“就是要带你上场,带你乐呵乐呵嘛!我一个人打马球还没意思呢,就是因为能带你去,我才答应的。”
顾相宜怒道:“你是不是存心想羞辱我?”
“我是存心想带你风光一场。”
“……”
“你且等着,本少爷带你赢几回,到时候你只管跟着我跑就行。本少爷就是看不惯他们嚣张的气焰。”
“可我压根没想上场啊!若出了岔子,我可……”
“你可以。”池映寒一本正经的又将折扇放在顾相宜薄唇处,“我明日非要带你赢一场不可!信我!”
“我信你个头啊!”
顾相宜可压根没想去,且她深知前世在马球大会上,顾相情是摔断腿了的。
但具体如何断的腿,她并不知晓。
池映寒见她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你说这好好的姑娘什么才艺没有?
偏偏不见她何时高兴过,除了哭便是闷气。
池映寒摇了摇头,从顾相宜对面挪到顾相宜身边,骤然挨近了她。
顾相宜惊得霎时忘却了愁虑,瞪大瞳眸警惕了半分:“你又做什么?”
“瞧着你到现在还不高兴,告诉你个让你高兴的事儿。”
“你还能有让我高兴的事儿?”
她不跟他干仗便不错了,还高兴?
池映寒朝她身边靠近着,见她有意躲闪,道:“真的是让你高兴的事儿,听了不高兴你扇我!”
见他答应,顾相宜这才不躲了,听他在自己耳边讲道:“来的路上没敢跟你说,怕你太高兴了让他们看出端倪,现在本少爷能说了——回门前一天,我把送给顾家的聘礼中的所有田产铺面契单都落到顾相君名下了,你继母那娘仨迟了一步,半点产业都没分到。”
“真的假的!”顾相宜惊呼,眸中瞬间起了神色。
池映寒一提起这事儿,自己便捧腹大笑起来:“当然是真的!你没见今日你继母脸上的憔悴?估计听闻此事,嘴都气瓢了!哈哈哈哈!”
池映寒笑得下意识拍着顾相宜的肩膀,对于暗中搅和他们美事的举动相当骄傲。
顾相宜本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瞧着柳如歌一脸苦色,没想到是池映寒搞的鬼!
这才想清楚为何柳如歌今日一反常态,唯唯诺诺的,她心中顿时解了口恶气。
只是……
“你为何帮我?”
“这还用问?你现在是我池家的人啊,我不帮着你,难道还帮着他们娘仨去?”
池映寒说得轻松,可顾相宜还是不解:“可你明知我们这夫妻是暂时的。”
“嘿,现在你知道嫁到池家的好了吧?纵使是暂时的,也是我池家的人,只要你还在我池家一日,便没人敢欺负你。就那娘仨,也只能在你家耀武扬威,在池家眼里狗屁都不是!你须记着,你现在是池家的人,不用怕他们。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你干脆上去一脚踩他脸上,你看他是不是只有受着的份儿!”
顾相宜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就这么看着一脸正经的池映寒,顿了顿后,突然道出一句:“谢谢你啊。”
顾相宜前世的婚姻里,夫郎从未为她说过话、出过气。
许是有些意外,纵使眼下这无赖是为了池家颜面才护她、说出这话,她听来也是开心的。
“怎么样?就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嫁到池家也没那么倒霉了?所以你用不着要死要活要同归于尽的,就算你我只是暂时的,但池家的财产是实实在在给你的,你能享的福多着!待会儿把车驶去明满楼,吃些招牌菜!带你快活去!顺便还要买份卤猪蹄!”
“晌午刚吃了那么大一桌,晚上还吃?”
“就他们那席?可别提了!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我们家里平日晚宴都比那强。你那继母可不是个当家的东西。”
顾相宜虽知不能乱嚼继母的舌根,但遇上这么个能替把她心里话都骂出来,且当面背后都敢和柳如歌对着干的,顾相宜心里着实舒畅了太多。
惹得顾相宜不知觉的扬起嘴角,果真被他带得高兴了些。
池映寒见顾相宜不再板着个脸。
三日了,可算是见着顾相宜笑了一回。
“这就对了。我跟你讲,人活着就得乐呵点,别愁眉苦脸总跟自己过不去。走,我带带见见什么叫真正的大席!”
马车拐过街头,同另一马车擦过,车内一脸愁绪的安瑾瑜骤然听到池映寒高昂的嗓音,他掀开车帘去看,见那车内的顾相宜和池二的身影若隐若现,有说有笑。
安瑾瑜的神色瞬间凝重了。
想来传言是真的,顾三姑娘和池二早就暗中勾搭,不难料想后来的换亲。
安瑾瑜只叹自己当日回房求祖母明鉴,可外面的红花传闻却越来越凶,满城皆知顾相宜是个不育的。
只有他一人知晓流言是假,他太了解顾三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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