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刚过的时候,院外一顿吵吵嚷嚷,讼哥儿到了院门口,没有马上开门。
因为王家人闯入,险些伤到了娘亲,所以秦家的院门总是紧闭,有人敲门,都会先看看是谁再决定开门与否。
好家伙,待看清外面敲门的人,以及他身后满满三大驴车、手里拿着家伙的男人,讼哥儿还是吓了一大跳。
为首的人认识,是讼哥儿的姥爷,也就是柴小桃的父亲柴大海。
身后,是讼哥儿的大舅柴松和小舅柴杨。
讼哥儿打开门,深咽了口唾沫,对柴大海问道:“姥爷,你、你咋来了?还、还带来这么多人,你这是要、要干啥?”
柴大海气得脸色铁青,“干啥?上你家来等着你爷来!”
讼哥儿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等我爷?我爷要来吗?”
柴大海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你爷能不来吗?没卖成俺闺女,他不得抓心挠肝的难受?坏下水的老东西,等他来的,老子给他好看!”
因为气愤,柴大海说的话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讼哥儿还是没明白。
柴松对讼哥儿解释道:“你爷和你大伯、三叔作主,要把你娘嫁给威武镖局的魏捕头,听说收了人家一百两银子聘礼了。”
“啥?”讼哥儿一听登时红了眼了,从腰上解下两截短棍,边接成长棍边冲出院外。
这一番动作,把柴家人都给整慌乱了,这一大群人声势浩大的要找秦家算账,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往下压火吗,怎么粘火先着了?
柴松和柴杨把讼哥儿给拖了回来,劝解道:“讼哥儿,咱在家等着吧,你爷那贪便宜没够个老东西,魏家退了亲,秦家惹不起人家,就得退聘礼,那么多聘礼,收的时候乐呵,嫁的时候肯定心疼肉疼的,一定会来找你娘算账的。”
讼哥儿尽量压下底火,把柴家等人让进客厅,去卧房请娘出来。
柴小桃睡得有些懵登,被讼哥儿叫起,说是娘家来人了,柴小桃竟然选择先掐了自己一下,感觉疼了,才觉得不是在做梦。
自打柴小桃穿越这半年以来,还从没见过柴家人呢。
听王婆子说过,因为秦沐逼着娶柴小桃做填房,拆散了柴小桃与青梅竹马,柴小桃既恨秦沐,也恨娘家,见面就摆脸色,害得柴家人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逢年过节也是偷偷的来,只见见言哥儿或讼哥儿、语哥儿,不敢见柴小桃。
搞得两家人是亲人,却像是断了亲似的。
柴小桃一个穿越来的人,对柴家人倒是没有原主那么大的敌意,到了客厅,淡然的喊了一声“爹”。
饶是如此,柴大海也已经激动坏了,有几年了?自打老闺女嫁过来,就不肯回柴家,更不愿意见爹娘亲人。
这一声柴小桃无意识的爹,害得老头儿眼睛一下子就泛起了红,说话瓮声瓮气的:“桃儿,是爹对不住你。当初无论柴沐怎么作、怎么闹,都不该同意你做填房过来。等他服兵役走了,我和你娘才咂摸出味儿来,秦沐这个损贼,是知道自己要服兵役,找你来给他照顾三儿子呢。”
说完,又后知后觉不对劲儿,柴小桃是自己亲闺女,但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也是自己亲外孙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头都不想受委屈啊。
柴大海还要啰嗦过去,柴小桃先打断了柴大海的话:“爹,我听说我姐当年身子骨不好,她为何回家去帮忙种地?是你非要让她回去的吗?”
柴家人一怔,谁也没想到柴小桃不问魏彪强娶她的事儿,反而问起当年柴小梨身死的事。
一提起大女儿,柴大海黯然神伤:“这事儿都怪我,你姐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就该拦着不让她下地。下地以后,瞧着你姐脸色不好,我就让你哥送秦沐和你姐回地头儿,结果毛驴发疯了,你姐大头朝下栽下去了,当时就、就......”
柴松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那次,是他赶的毛驴,养了五六年的老驴了,平时可听话了,不知道为啥那天突然就发了疯。
柴松脸现愧疚之色:“都是我不好,害得小梨她......”
柴小桃忙摆了摆手道:“死者己逝,别的不用说,现在,我问什么,答什么,多余的都不用说。”
几人点头表示听懂了。
柴小桃:“我姐回柴家前,身体己经不好了,柴家知道这件事吗?”
柴家几个男人全部摇头。
柴小桃:“我姐回秦家帮忙,不是柴家要求的,是秦沐主动带我姐去的,对不对?”
柴家人笃定点头。
柴小桃:“毛驴平时很听话,那天是唯一的一次发疯,对不对?”
柴松笃定点头。
柴小桃:“毛驴发疯前后,有没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或者有没有人打过它、刺激过它?”
柴松想了半天,恍然道:“临送秦沐和小梨回地头前,我喂毛驴吃了口草料。不一会儿就发疯了。”
柴小桃越问心底越发凉,一个不愿猜测的猜测一个劲儿的往脑袋里冲,挥都挥不去。
柴小桃嗓子发紧:“毛驴发疯时,它的表现是怎样的?”
柴松沉吟道:“横冲直撞的,嘴里‘啊呃’一个劲儿的叫唤,看着可兴奋了,还要咬人、撞人,就跟人发疯了似的,我没办法就把它给杀了。还是没能救回小梨。”
是了,这些发疯的症状,和里正家的那只小狗好像,如出一辙。
原来,那些被砌在墙下的五石散,不是用在人身上的,而是用在驴身上的。
柴小桃不死心的问道:“大哥,你赶驴车的时候,不是拉着秦沐和我姐吗?我姐掉下去的时候,秦沐做没做什么?”
柴松陷入沉思,良久才回答:“我着急稳住发疯的驴车,突然听见小梨‘啊’的一声叫唤往车后栽倒,秦沐伸手往回一拉,用的劲儿大了,把小梨又拉到前面,结果栽下去了,也是倒霉,刚好掉到车轱辘下边了。”
柴大海有些狐疑:“小桃,你是说你姐的死,有猫腻?不能吧?”
小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爹,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就是脑袋被撞了一下,忘了过去很多事,突然想问问我姐的事儿。”
柴大海叹了口气:“你姐没了好几年子,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的事吧,其实,若不是听说那魏彪性格爆燥,为人凶残,前头的娘子可能被他打死的,我倒是不拦着你改嫁的。”
柴小桃头上飘过一大群乌鸦,“爹,是谁跟你说魏彪性格爆燥,为人凶残,先头的娘子被他打死的?对了,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秦家逼我改嫁的事的?”
就算是柴小桃自己,都没有了解事情的全部呢,柴家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柴大海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小桃,这事儿在俺们村都传遍了,恐怕连村里的狗都知道这信儿了。还说秦家会来找你算账,就算嫁不成魏彪,也会把你卖给个老鳏夫,我这才带着人来等秦家人,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改嫁事件刚刚发生,两个村又隔得几十里地,说没人故意去送信,那才叫傻子呢。
既有实力,又如此疯批,除了何楠生,柴小桃想不出第二人。
或许,他是想让柴家给秦家施压,不准秦家再给自己“找婆家”。
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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