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她的名字。
落下的每一笔都必须带着虔诚的情感,绝不容许有半点潦草的笔迹。
当台上的数学老师正卖力地讲解着方程组时,台下的夏川凪沙则专注地在自己的本子上奋笔疾书。
凡注意到她动作的偷窥者,都不能不暗自感叹她的认真刻苦。可他们殊不知,女孩并不是在随着老师讲解的思路仔细演算。她只是将缠绕在她心尖的那个名字,不厌其烦地誊写上千百遍罢了。
笔尖下游走出的痕迹先是慢慢趋于浅淡。再然后,更是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夏川凪沙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为自己的心上人而用光了整支笔芯的墨。
“衣鹤……”
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课间发生的那一切依然犹如一场梦境。
自己居然和衣鹤成为朋友了。
还被允许光明正大地称呼她为“衣鹤”了。
甚至,被邀请放学后共行……
至于自己的住所与望月家的方向完全相反这件事,对夏川凪沙而言一直就不算什么阻碍。
她从来不嫌跟踪过后再绕一大圈路回家有多麻烦,也不相信亲爱的衣鹤会识破自己神态自如的谎言。
只要一句“我回家恰巧与你顺路”的谎言,就可以换取今后每一天与衣鹤独处的机会……
太棒了,这是笔多么划算的交易啊!
既然有着能和你并肩而行的机会,我就不会只甘愿做一个卑鄙的跟踪者。
“所以我们要先将它因式分解……嗯,你先进来吧。”
数学老师的讲题声中断了几秒,也唤回了夏川凪沙游离于天外的思想。
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后,她才发现,原来是课间随着远山老师去监控室的受害者酱回来了。
高坂低落的情绪毫不遮掩地写在脸上,想必是因为远山老师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吧?
那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昨天趁着社团活动结束的那个时间点,自己就早已混在回家的人群中。而悄悄逆行潜入了校园以后,自己也一直待在学校一隅的小树林里不曾露面过。
从寂夜,到天明。
所以如果老师企图通过询问保安来确认昨晚有谁通过大门进出,她便只能惊讶地发现自学校关门到第二天清晨,根本无人溜进学校的这个事实。
虽然露天的夜很冷,但为了给冒犯衣鹤的人一点教训,这都不算什么。
用来掩人耳目的黑色风衣塞在书包里带了进来,晚上也勉强能当个被子御点儿寒。
反正等天快亮了,就把它连同手套一起朝学校墙外丢出去,自有节俭的清洁工会把这件几乎崭新的衣服悄悄占为己有。
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夏川凪沙,这就是她现在处之泰然的原因。
夏川凪沙没兴趣多看那位对衣鹤不敬者哪怕一眼。默默收回了视线后,她开始着手给自己的笔换起了笔芯。
毕竟这堂课剩余的时间,还要继续用笔墨抒发对衣鹤的思念呢。
嗯……或者说就不写她的名字了。改为她写上许许多多封真心实意的情书,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说干就干,无所事事的夏川马上就落笔写起了深情的文字。只不过苦于曾经为零的恋爱经历和平庸的国文水平,她总觉得自己笔下情书的遣词造句,全然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正浓烈的那份炽热。
所以每每落笔一段话,又不得不因为词不达意而将其划去。如此往复。
就在这种令人焦虑的状态下,夏川迎来了今日的第二个课间。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架着厚厚圆框眼睛的中年男人刚一宣布下课,有人便急促地站起身来,带得凳子发出突兀的震地声。
班里的同学们一阵侧目。只见是名身材迷你的女孩子站起了身,随即快步走向了高坂的位置。
夏川凪沙轻轻皱了皱眉。
女孩名为铃木优奈,是高坂咲子最要好的朋友。上个课间,也是她主动请缨帮高坂清理了自己精心布置的肮脏抽屉。
明明是和她毫无瓜葛的仇怨,亏她还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高坂咲子的事情,该由她自己去做啊!不然,她怎么能在恐惧与不安中反省自己的错误呢?
所以说,惩罚还远远不够是吧?
夏川轻轻起身。
这时的课间,已经如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了。可只有高坂座位的附近还如同被谁诅咒了一般,空荡得离奇。
阴沉男不知道去了哪里、边缘女埋着头睡觉、同桌的男生跑去和兄弟讨论游戏。那个角落现在就只剩下高坂和铃木两人,一人诉说着不幸,一人安静地聆听。
夏川凪沙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
“……没事啦,又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欸,夏……”
看来高坂也注意到了夏川的到来。
“早安二位。”
问好后,忧愁的神态立即浮现在夏川脸上。此刻她看向高坂的神情除了担忧,就别无他物了。
“高坂同学……”
夏川并没有一来就抛出一大段话。她只是先唤了高坂的名字,接着便用那双善于说话的眼睛来表达自己的安慰。
“早安,夏川。”
“夏川同学,早安。谢谢你了,还这么顾忌我的心情……”高坂咲子的声音显然不如以往有活力了,“不过你……你们就尽管放心好啦。虽然现在我的心情不太明媚,但绝对还是会认真对待我的好朋友们的喔!”
像教科书式的强颜欢笑,是谁也骗不到的。
“咲子……明明在我们面前,你是可以不用忍耐的。”看着高坂努力挤出的笑容,铃木优奈先轻轻地叹道。
“就是啊。对我们都强颜欢笑的话,你还有谁可以依靠呢?”夏川凪沙也微微颦蹙着附和道,“要哭的话我们能听你倾诉,要笑就等抓到了那个坏蛋后笑得开心点!所以答应我,绝对要把那家伙给逮住,好不好?”
“你们两个……”
这时的高坂咲子,却无论如何也假笑不出来了。
明明笑出来就可以不用再让人担心了,可她们两个却偏偏不愿接受那份虚假的平静……她们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很有可能连带着她们也一起欺负啊?
在没抓到作案者的情况下,同学们都对自己避之不及。那些人不就是只沉浸在他们天马行空的臆想中,唯恐惹祸上身吗?
所以这两个凑上来的家伙还真是……笨得出奇!
只是感受着她们关切的目光,为什么眼前会突然变得朦胧了起来呢?
烦死了……明明都不打算再哭了……
“笨蛋,你们两个超级大笨蛋!”
“优奈酱,人家好不容易才调整好情绪来面对你们的!你倒好,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给我拆穿了,我不要面子啊!”
“还有你,凪沙酱!明明以前都不见你这么元气的!现在我碰到这种事了,你倒像个英雄一样说起大话来了!你知、知不知道这样搞得我好想掉眼泪啊!”
高坂咲子轻轻抹掉眼角的欲坠的泪滴。
“好……那我就相信惹哭我的你们俩一次。”
“我们绝对、绝对要把那个无缘无故对我恶作剧的家伙给捉起来!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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