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贾珩起了个大早儿,洗漱而罢,简单用些早饭,自里间换了“昌皓”衣坊精制的衣物,这衣服拢共也就两套,基本算是贾珩唯一能拿出来的体面衣服了。
站在铜镜之前,看着身姿挺拔、眉宇英气的少年,贾珩叹了一口气,这相貌五官,基本就是他前世的古装扮相。
“世上绝无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自无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贾珩,苏珩,谁又能分的清楚呢?”
“珩哥儿,该去秦家了。”就在这时,蔡氏笑语着上前,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贾珩点了点头,整容敛色。
在蔡氏的叮嘱下,贾珩装好婚书,在蔡氏丈夫李大柱的赶车下,向着大功坊而去。
马车之上,倒也备着一些简单的礼物。
秦家在大功坊花枝巷的靠街位置,青墙碧甍,窄窄的一个二重进小院,门前自无荣国府门前威武雄奇的石狮子,只是一个朴素的门楼。
秦业虽为营膳司郎中,但神京居、大不易,纵然是这般一个小小宅院,都耗费了秦业的半生积蓄。
“吁……”李大柱一拉缰绳,唤停了驴车,回头道:“珩哥儿,到了。”
“多谢李叔。”贾珩道了一声谢。
李大柱是蔡氏之夫,属于典型的庄家汉子,为人木讷、朴实,平时也是不苟言笑。
李大柱“嗯”了一声,就去栓驴车。
贾珩就上前去扣动门环,整容敛色,想好说辞。
“来了,来了。”
就听得秦家宅院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密集的脚步声,黑油漆的门打开,现出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
“这位公子,这是……”中年妇人打量了一眼贾珩。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婶子,在下贾珩,有一事来拜见秦伯父。”
“贾珩?”那中年妇人想了下,道:“可是荣宁街后廊的柳条胡同的贾大郎?”
贾珩嘴角抽了抽,暗道,贾大郎?他又不是武大郎……
中年妇人笑道:“这两日,老爷还提起你呢,这边,院里请。”
说着,就要邀请贾珩进得院中。
忽地看到李大柱,手中还提着礼物,就道:“这来就来吧,还怎么好这般破费?”
贾珩从身后的李大柱手中接过礼品,笑了笑,清声道:“初登贵府,不好空手而来,区区薄礼,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中年妇人脸上笑意热切了了许多,道:“大郎太客气了。”
贾珩也不好纠正其称呼,只得忍着那一抹心头异样,提着礼物,入得院中。
将贾珩一行几人迎入花厅,那中年妇人就吩咐丫鬟奉上茶点。
从方才路上闲谈得知,贾珩也知,这中年妇人倒并非秦业的侍妾,而是在府中的管事嬷嬷。
那中年妇人才笑道:“老爷今天休沐,原本在家待着的,但早上说要去陶然居会客,我去让人唤一下老爷?”
贾珩面色顿了下,笑了笑道:“有劳。”
中年妇人就从廊檐下唤过来一个小厮,叮嘱两句,返身笑着说道:“贾大郎,多问一句,寻我家老爷是有什么事儿?”
贾珩沉吟道:“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此事,需得当着秦伯父的面才好说。”
中年妇人笑意吟吟,道:“纵贾大郎不说,老身也能猜着一二。”
“哦?”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盏,目中有着几分“讶异”。
中年妇人笑了笑,说道:“老爷也说过了,说我家小姐已和贾家大郎定亲,想来就是这位贾公子了。”
想起昨夜秦业唉声叹气的模样,中年妇人心头闪过一念。
后院之中——
“姑娘,贾四家的那珩大爷来了。”一个丫鬟小跑进屋中,面带惊喜说道。
绣房之内,一个正当妙龄,体态婀娜,朱颜粉面的女子,娴静而坐在一面青铜之镜前,在丫鬟的侍奉下,贴着花钿。
铜镜之中,女子花容月貌,云堆翠髻,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清丽无端的脸颊上,白璧无瑕,梨腮胜雪。
“人在哪儿呢?”随着一阵酥软、娇媚的声音响起,秦可卿将螓首转将过来,看向丫鬟宝珠,一双熠熠闪烁的妙目之中,闪烁着好奇之色,依稀可见一缕动人的风情。
她听父亲说,她和贾家柳条胡同的珩大爷订了一门娃娃亲,对这位珩大爷,心中也是好奇的紧。
少女情怀总是诗,秦可卿年岁也不过二八,闺阁之中也难免会对未来的夫君产生一些梦中的期望。
“姑娘,就在花厅和嬷嬷说话呢。”宝珠笑着说道。
秦可卿眉眼低垂,脸颊浮上一抹淡淡的胭脂,道:“我去看看。”
瑞珠连忙起身,拉过秦可卿的藕臂,面有难色说道:“哎呦呦,我的好姑娘,这如何使得,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好妹妹,我站在帘子后远远看一眼就是。”秦可卿嫣然一笑,轻声说道。
瑞珠见此,道:“那我和姑娘一起去。”
秦业虽为营膳司郎中这样的小官,平日虽疏于对家中一双子女的管教,但在男女大防的问题上,还是对内宅的丫鬟有着叮嘱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向着前院行去。
贾珩这时与中年妇人吴嬷嬷叙着话,不知不觉就有一盏茶的功夫,但仍不见秦业返回,心头生出一股疑惑同时,考虑是不是起身告辞。
忽地,心头所感,就觉得有人于暗中窥伺。
这是一种前世习武对目光注视的敏锐直觉,心头这般想着,端起茶盏,道:“吴婶,听说贵府有一位秦钟小郎君,怎么未见?”
吴嬷嬷笑道:“钟儿去上学了,怎么,珩大爷也听过我家钟二爷的名字?”
贾珩趁势偏转到过头,抬眸看向吴嬷嬷身后的帘子,正好对上一双多情妩媚的眸子,然而四目相碰,那双柔媚如水的眸子,宛若受惊的小鹿一般,收回目光,帘子轻晃。
贾珩沉吟了下,笑了笑,说道:“听街坊说,秦钟兄弟,一表人才,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已有清逸超凡之姿。”
这自是恭维之语,吴嬷嬷自不会当真,因此笑道:“珩大爷过誉了。”
吴嬷嬷是秦钟和秦可卿的乳母,受贾珩之夸赞,自是与有荣焉。
帘后,秦可卿走至回廊之中,眼前还回想到那一双沉静、幽邃的眸子。
有道是,眼睛是心灵之窗,方才虽仅仅是对视一瞬,但不知为何,却像是印在眼前一般。
“姑娘,这位珩大爷……”宝珠低声问道。
秦可卿点了点头,眉眼低垂,脸颊不知何时,已现滚烫,说道:“看着……还行。”
这时代,婚姻大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可卿原本担心碰到一粗鲁、蠢笨的男子,辱没了她。
但见那少年相貌堂堂,如芝兰玉树,气度沉凝,心头一抹担忧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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