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这里是哪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下起了雪。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有一幢熟悉的别墅。
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推门出来，他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雪中，眺望着深灰色的低沉天空。
这时我发现，在他的手中捧着一本封皮撕破了的书。
少年离我很远，所以看不清那是什么书。
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
那是《几何原本》。
是七岁的时候，父母给我的圣诞礼物。
眼前突然闪过那一天，电视上不断播报的新闻。
前线魔导元件开发时不幸的事故……科学家夫妇……抢救无效……死亡……
“不是说好会回来的吗？”
“工作太忙了……对不起，卢撒。但是爸爸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已经邮寄回去了，一个人在家也要按时睡觉哦。”
在那之后的电话，全都没有打通。
“你们背叛了我……”
少年滚烫的眼泪在冰结的空气中冒出白烟，他颤抖着把书丢到一旁的雪地上，回身走进了别墅。
雪越下越大，很快把书本掩埋。渐渐地，眼前的世界也变成了一片白色。
……
回过神来的时候，景色改变了。
装潢古典奢华的礼堂中掌声雷动。在坐席上的大多是中年人，而站在主讲台上的却是个怎么看都不过十几岁的白衣青年。
此时一位慈祥的银发老人，正躬身握住青年的手。
“卢撒，感觉怎么样？一起用科学改变世界吧！”
“老师！我会加油的！”
青年的眼中，闪烁起名为希望的光。
……
人满为患的礼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室内。
随着门锁解开的声音，白衣青年推门而入。
“老师，我回来了。”
但是，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青年环顾四周，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是给自己的便条吗？青年愣了片刻，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桌旁，拾起那张纸。
我挣扎着想要靠近那个青年，但是做不到。仿佛被拘禁在墙角的地缚灵一样，我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你实在是太优秀了。
每一次我看到你的研究成果，都发自内心地为你感到骄傲。
但不知何时开始，我开始害怕收到你的论文。那仿佛恶魔般精彩的推论让我心生畏惧……让我望尘莫及。
你实在是太优秀了……
在这段提心吊胆的生活中……不知不觉间我的双目已经浑浊，研究的灵感不再涌出。我隐隐约约明白了……我的旅程已经走到尽头了。在这个领域中，我再也无法得到新的发现了。
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绝望。
原来真正的我，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个心胸狭隘的庸人。
意识到这点的我已经无法继续前进。竟然对自己的学生感到嫉妒，也许我活该遭到科学之神背弃……
止步不前的我，没有资格做你的老师……
这就是最后了，请原谅我，允许我以老师的身份自居。
就算老师不在身边，你也要继续前进。
卢撒，老师对不住你……”
最后的字迹，拖了很长很长。纸张上能看出水渍干涸后凹凸不平的质感。
青年把信纸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老师，你也背叛了我……”
此后他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
这次是在蔚蓝色的球形空间中。
穿着白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和同样身着白衣的短发女性面对面。
“所长，这次的实验，由我负责第三部分的程序吧。”
“那就交给你了，玛兰。这是非常重要的实验，我信任你的能力。在这个研究所工作的时间里，你是唯一能跟上我的人。”
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感到肺部传来一阵灼痛。
她也是背叛者……本应是无所谓的事，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溢出失望的情绪。
也许是她的背叛，让我舍弃了最后的一丝迷惘。
……
四周重归黑暗。在这里，无从判断时间在流逝还是静止。意识中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感觉，感觉不到血的流动和自己的心跳。我像被关押在钢铁的牢笼中，剥夺了一切。
现在我大概理解了。这里是回忆的囚笼。我自己的意识……正在记忆的海洋中遨游。
意识逐渐变得清醒。在这个时候，眼前浮现出最后一块回忆的断片。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白衣男人来到了酒吧里。
约男人出来见面的人，是个白色短发，戴着眼镜的小女孩。
她是为数不多我发自内心认可的人。
男人端起酒杯，做出干杯的示意。但小女孩却有些嫌弃地推开了男人的手。
“卢撒，我观察了好一阵子。但你还是老样子，从不把爱分给周围的人……我并不打算对你的做法说三道四。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在追求什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女孩的问题，白衣男人露出夸张的笑容，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我想要全知！”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他人倾诉自己的原点。
人只有在绝望之时，才会诞生最强固的信仰。
老师自尽的那一天，在深入骨髓的绝望前方，我看到了通往全知的道路。
父母背叛了我，老师也背叛了我……但唯有知识，不会背叛……
“总长，不考虑一下和我联手吗？如果有了你的帮助，距离全知就更近了……”
“……你真是个可怜的人。”
但她没有回复我的邀请，只是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就径直离开了酒吧。
可怜？说我吗？
我哪里需要她来同情……她也是个出色的科学家，却不懂得全知的价值。在我看来，最可怜的人反倒是她自己。
……
眼前的场景又一次消逝在黑暗中。
我逐渐想起更多的事情，同时也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醒。
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卢撒，既然你听到了这段话，貌似你成功地进行了意识转移嘛……”
伴随着那道稚气未脱的嗓音，几道光芒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了白发小女孩的虚影。
“你……”
地心机关总长，大师·艾格诺罗利亚。
为什么她会在我的身体里面？
“哼哼。其实我对你很感兴趣。别担心，这只是一段语音留言而已。我留下这段信息，也并不是为了加害于你。”
这家伙……早就发现了我的备用身体吗？而且还加装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功能……
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总之，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卢撒，你想要掌握真祖的力量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不仅如此，我还会帮你处理好善后工作，地心机关也不会对真祖躯体进行任何追查。不过教会那边会如何行动，这我可就管不着了。还有，玛兰并不是我的手下。其中的意义，你应该明白吧。”
女孩的话简明扼要。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玩味的笑容。
“对了，变成美少女其实意外的开心哦？这是过来人的经验……总之，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钉在教会的十字架上。那么再见了，尽情享受新生活吧。五、四、三、二、一……”
还没等我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她就用手比出数字，擅自在我的脑海里倒数起来。
“零！”
当她说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世界被耀眼的白光覆盖。
……
“嗯……嗯嗯……”
茉萝克吃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还有一对毛茸茸的三角形物体。
“啊，你醒了！”
什么东西？三角形物体跳动了两下，把茉萝克吓得精神一振。
下一秒，这对物体突然往上升起，露出藏在下面的一张圆圆的脸。
这时茉萝克才终于看清，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个满脸担忧地盯着自己看的少女。
刚才那对毛茸茸的东西，则是长在她头上的兽耳。
这是……纯天然的兽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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