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和母亲才精疲力尽的回到家。父亲已经早早回来了,坐在门口的石板上“吧吧”的抽着草烟,烟雾一圈一圈的慢慢散开,又接着一圈一圈的慢慢升起,像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
“爸,我们回来了……”我小声的说道,在父亲面前我一直是胆小害怕的。
父亲抬头看了我和母亲一眼,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放石头上把火扑灭了,放到了一旁,才转头问母亲:“那小子在学校怎么样啊?”
“很好,一切都好!只是……”母亲欲言又止。
父亲站起身急促的问:“只是什么?”
母亲看了我一眼,才小声说道:“那老师说现在是新社会,问杨梅怎么没上学……”
父亲听完,望了我一眼,转身又坐在了那石板上,从兜里掏出火柴,把那草烟点燃了,“吧吧”的抽了起来,母亲见状也进屋去了。
我不知道是被草烟熏到了还是怎么了,泪水在眼眶打转,特别想哭,却强行忍住了。
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父母每天还是早早的就下地去干活了,我和废柴还是从这座山头跑向那座山头。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反复下去,直到那天学校的校长和老师到家里来走访,我才彻底摆脱了这样的命运。
那是一个星期五,天气特别晴朗。我跟废柴在屋后的水井边玩儿,突然听到了哥哥喊母亲的声音。
“妈,妈,快点回来,校长和老师来家访啦,……”
“来啦,来啦!”母亲立马丢下锄头,从屋旁边的菜园子飞奔回去。
我也赶紧跑回去看热闹,每次老师来家访,我都会瞧瞧的躲在一旁偷听。
以往来家访的都是哥哥的班主任,但是这次却来了四个人,母亲在忙着泡茶,父亲有点坐立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哥哥站在一旁。
“杨辉的爸妈,这位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这位是教导主任,这位是一年级的班主任。”哥哥的班主任一一向父母介绍着。那校长脸上微微笑着,很是和蔼可亲,倒是教导主任一脸严肃,端正的坐着,再看那一年级的班主任,岁数不大,长的眉清目秀。
“好……好……你们请喝茶……先喝点茶。”父亲吞吞吐吐的说着。
那校长喝着茶,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道:“杨辉爸妈,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女儿吗?怎么没见她人啊?”
“喔,她……”父亲正要回答。
“她去山上耍去了,农村的女娃子,野的很,不用管她。来,大家吃点花生,自家种的。”母亲抢先说道。
那校长放下茶杯,才对父母说:“这次我们来家访,不仅仅是来给你们说一下杨辉在学校的情况,还是来跟你们讨论一下你们女儿的上学问题。据我们学校的老师反应,你们女儿都九岁了还没有上学,这是不行的。现在都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了,就是为了保障适龄儿童的上学问题,减少文盲,服务社会。所以啊,你们的赶紧把杨辉妹妹送去上学才行。”
“这……可是,校长,不是我们不想送她去上学。主要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没法同时供应两个娃读书,这开支太大了……”母亲为难的说,父亲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个你们放心,我们来之前就商讨过了,等你们把她送去上学了,我们就给你们申请贫困补助。而且啊,现在刚好有一个爱心人士愿意赞助一个贫困学生上学,我们已经给他汇报过了,他也同意了。所以啊,你们就放心的送来读书吧,别的啊大家都能帮你们想办法的。”校长高兴的说着。
母亲咳了咳,才笑着对校长说:“校长,这也太麻烦你们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是个女娃子,迟早是要嫁人的,读不读书不重要,再说……”
“你这都是旧思想了,现在是男女平等,都得接受教育。都帮你们解决好费用问题了,你们只管送来就是了。”教导主任一脸严肃的说。
“可是……”母亲还没说完,父亲就制止了。
父亲站起身,朝校长们深深鞠了一躬,才说道:“好,等明年开学,我们就把她送去上学。”
“杨辉他爸,你下个星期就可以把她送去读书了,虽然孩子们已经上了些课程了,不过这是特殊情况,我们老师也会为她辅导功课的。”一年级班主任说道。
“好。那就下个星期。”父亲回应着。
老师们又开始给父母说哥哥在学校的情况了。我赶紧跑开了,心里无比激动,还不小心摔了一跤,也没感觉到疼。
没过多久,校长和老师们就回去了。我赶紧跑回家,想问问父亲是不是真的可以去上学了,却在门口听到了母亲与父亲的对话
“咋们下个星期真的要送杨梅去上学啊?”母亲还是不敢相信的问。
父亲从口袋掏出火柴,把手里的草烟点燃了,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才说道:“为什么不送,咋们下个星期就送去。”
“可是,供应一个就很困难了,现在两个……而且万一杨辉到时候上大学的话,那可咋办?”母亲着急的问。
“你没听那校长说给她搞什么贫困补助吗?而且还有人资助她读书,到时候咋们保证她天天去上学就行啦,这个多的钱拿来到时候给杨辉上大学用。再说了,她去上学了,我在村里也有脸面些,免得别人老说我们老杨家没用,有个文盲。”父亲说完,笑了笑。
“真的啊?你说的没错。我怎么没想到了,还是你脑子好使。”母亲说完,激动的拍了下大腿,又接着说道:“太好了,我明儿就给她收拾东西,下个星期一我们就把她送去学校。”
“嗯,简单收拾点就行啦……”父亲还在跟母亲交代着。
我默默的跑开了,明明刚才很高兴,现在却心里堵得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杨梅,你跑什么……”哥哥在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问着。
“没什么……哥哥,我下个星期就可以上学了,我很开心。”
“上学有什么开心的,简直烦死了,写不完的作业,我最讨厌上学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哥哥说完就又跑开了。
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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