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纯白的精灵自天而降,脱离了云层的束缚,在天与地之间自由的舞蹈。
圣格诺城的街道与房屋都被这白雪覆盖,却又不像以往那般被大雪封住房门影响出行,仅积蓄薄薄一层。
而在这冰雪覆街之上,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
商业区的商人们与顾客在火热的攀谈,为每一枚金盾下足了功夫;学院区的学者拖着长袍抱着一本又一本大部头书本来往于一个又一个尖塔之间,如海绵般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城郊最靠近城墙的工厂区依旧吞吐着浓烟,蒸汽带来的庞大热量如一张巨大的滤网笼罩在工厂区上空,每一片妄图闯入的雪花都会被变成水滴,于是这里也是整座白雪之城里唯一没有雪色的区域。
居民区和其他相比则显得十分安逸,老人们互相搀扶着围坐在每一棵枝在十字路口中间的日光树下,庞大的树干与繁茂的枝叶只要汲取了阳光,哪怕是在寒冷的霜月也依旧生机盎然;孩子们三三两两成群,或在房屋前堆雪塑造着自己喜欢的形状,或团起一团雪扔向玩伴,也有在成排的房屋间玩起捉迷藏的,童稚的欢趣洋溢在大街小巷。
洁白的信鸽舒展羽翼,从天空俯瞰着几大街区,将圣格诺城的繁华尽收眼底,随后冲破风雪,飞向城中央的高堡。
高堡上的一处露天望台上,披着紫色长袍的雍容贵妇出神地望着天边的飞雪,白色的长发被寒风吹起,与漫天飞雪交相呼应。
白鸽飞向这处望台,却在靠近边缘的时候猛的振翅,随后身体在空中变化,当白色的羽毛散去后,只有一个穿着单薄的旅者打扮的小巧少女单膝跪在贵妇旁。
“日安,愿星光与您璀璨”那少女对着贵妇俯首,安静的跪在那里。
贵妇的思绪被从天边拉回,玫红色的瞳望了过去,信使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与单薄的穿着还是因为那如高山般的威严倾洒而下。
而这细微的变化也被贵妇尽收眼底,她走了过去并解下了自己的长袍覆在少女身上,随后把她托起。
“陛下……!”信使在那一瞬间只感觉汗毛炸立,她就是一传信的真没见过这场面。
“不必惊慌。”那贵妇开口了,声音温润却又充满威严,仿佛有着不可违逆的律令:“军部制式装备确实该改一改了,这大冷天的还让你们穿成这样,这不是折腾人吗。”
贵妇……不对,修斯提亚的国君,统治着甘诺留斯大陆三分之一土地的修斯提亚帝国的尤诺王,此刻正皱着眉表达着对军部规制的不满。
作为信使的伊诺不知道这一个皱眉会使自己多少上司的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倒大霉,此刻她不太灵光的脑子里满是错乱。
见伊诺晕晕乎乎的,尤诺王也有些不明所以:“看你的臂章应该是北部公爵领的军处信使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如遭雷击,回去免不了一顿修理。
但作为信使,她选择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代北境公爵向您致以问候,北境各郡都很平稳,霜月以来已经历数次降雪,好在最后一批供暖设备临月初就位,这也许是第一个不会有人受风霜折耗的霜月。”
她顿了顿,随后继续说:“据北部群山驻军称,月初曾在伽哝雪山北侧目击到巨龙的身影。”
“巨龙?”
“没错,巨龙。”信使右手抚胸欠身行礼,表示自己说完了。
尤诺王将目光投向北方,深邃的眼仿佛跨越了空间注视着那皑皑群山。
“有趣。”尤诺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说:“回北境公爵,事已知晓,将派遣人手持续跟进调查。”
“收到。”伊诺转身就要变回信鸽飞走,但是忽然顿珠了:“那个……陛下,这个披风还您……”
随后手忙脚乱的脱下披风递了过来。
尤诺王挥了挥手,说:“披风你留着吧,路途挺远的给你添件御寒衣物。”
伊诺听到这话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可惜她不敢收:“不不不!这是陛下的衣物我不能收的啊!”
贤明的尤诺王也愣住了:“有什么不能收的?一件披风罢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可…这…”
“收下。”尤诺王再次端起了威严,话语中满是不容违逆。
可怜的伊诺哭丧着脸披着皇室特供的披风变回信鸽往北方飞去,回到军部保不准又是一顿修理。
望台之上重回宁静,白色的王与光辉的城屹立于风雪中,云层后的耀阳仿佛也在回避这个国家的光辉。
但此刻,穿过整个神恩平原,再渡过修斯提亚第一大河的塔姆林河,在那遥远的东境边境,一场变故正在发生。
林德镇是东境边境第一镇,再往东就是魔物之森,因此林德镇也是抗击东境兽潮的第一哨站,以魔物素材出口而闻名。
相应的,林德镇拥有高度自治权,除定期上缴税收外,其余律法皆可自拟。
因此,林德镇也有另外一个称呼:佣兵天堂。
林德镇除遵守帝国基本法律之外,其余法律相关将佣兵收益抬到一个很客观的地步,凭此吸引了大量的佣兵在这里活跃,同时靠委托悬赏以及素材回收加工出口等业务担当起了东境第一纳税站。
但大量的佣兵人口注定了这不会是一座太安静的小镇。
街头械斗每天都在发生,小镇甚至为此雇佣了专业的收尸人每天夜里上街去收整尸体。
关于禁止械斗的相关法律虽然推行许久但是这群佣兵在酒精催化下会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而在林德镇里一家酒馆的地下,就有了这么一幕。
昏暗的地下室里,阴暗潮湿的环境使墙角遍布青苔,堆积闲置的木桶上长满了霉菌,肥硕的老鼠在暗处瞪着猩红的眼凝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在这里,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一件黑袍,大家都看不清互相的长相,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各自黑袍上发着绿光的倒三角标志。
人群虽然拥挤,但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这个地下室里静悄悄,但谁都能感觉的气氛越来越躁动。
终于,一束火光的燃起打破了寂静。
那是一只蜡烛,一只苍白的手就那样握着那只蜡烛并将其点燃,滚烫的蜡油滑落在手上,那人也仿若无感。
“信徒们……”那人开口了,苍老的声音自黑袍下传出,仿佛从腐朽的墓里传出的骨骼摩擦声般刺耳。
火光点亮了他的面庞,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有着异常苍老声音的黑袍之下,竟然是个年轻人的模样。
他将手中的蜡烛举过头顶,昏暗的光芒照不亮漆黑的地下室。
“感谢神的庇佑,我们能再次相聚于此……”他继续说着,同时另一只手举起一枚倒三角形状的铜制徽章,而其他的黑袍人则同时握住自己胸前散发着微微绿光的倒三角标志。
“这个国家即将迎来灭亡,而那王座之上的愚昧之人则浑然不知。”年轻人双眼睁大,好像很愤怒。
“她将抱着她那破碎的幻想,腐烂在她冰冷的王座之上,带着她那同样愚昧的臣民们一起,迎接他们的终焉!”
“而唯有你们!唯有在座的各位能在这场浩劫中幸存!”
他越说越激动,最终剧烈咳嗽起来。
台下无人回应,所有人都紧紧握住那诡异的倒三角。
而那年轻人不等自己状态缓和,继续说着:“因为…咳咳…吾等乃…咳…神明眷顾之人!”
待他歇斯底里的说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猛的抬起头,眼中流露出狂热,而他也在剧烈的咳嗽中呕出一口血。
一口黑色的血。
“伟大!癫狂!破碎!”所有黑袍人一起激动地喊叫着。
而那年轻人在吐出一口血后,平静了许多。
他将双手放下,信徒们便重回安静。
但这场黑暗之中的集会仍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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