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吗？”
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没问题的……”
汐轻声地回答。
“但是汐你……”
“请放心，爸爸，对方是个很靠谱的人呢……”
对方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汐。是爸爸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爸爸。”
电话那头只是传来一声叹息。
“那……再见了，还是要警惕一下，毕竟男人这种生物啊……”
“嗯……我知道的，那，再见了，爸爸，在医院如果有需求问题要及时跟护士姐姐说哦。”
“好好好，你妈妈之前来找我了，她——”
在父亲继续说下去之间，她挂断了电话。
并不是讨厌母亲，也不是对父亲有什么不满。
只是，小小的少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其实她多多少少能够猜测到什么，但是，即使猜到了，到了应该正视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让少女举个例子，那大概就是最近比较火热的三角恋爱。
明明都猜测到对方的感情。
明明知道喜欢着同一个人。
迟钝系的主人公也多多少少能够意识到什么。
但是，意识到和说出来，去面对是另一回事。
如果说出口，如果表明心意的话，那样的行为一定会伴随着不可知的变化。
稳定的三角形被破坏，一直以来享受着的安稳日常也会消失。
一方的幸福伴随着另一方的不幸。
相互之间的友谊也好。
内心隐藏的恋情也是。
一直倾诉的对象也是。
一旦迈出脚步的话，一切就会改变。
像是原本三人之间的友情会变的七零八落。
对方内心隐藏的恋情也会迎来自己的结局。
甚至于一直倾诉的对象会变成对方的男友。
于是，能够接触的对象变的无法接触，而原本能够相互倾诉的内心也变得无法交互。
正因为如此——
小小的少女才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去面对一直以来没有见她的母亲。
其实对一直隐瞒着什么的父亲，她如今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和他对质关于母亲的事情。
父亲清楚多少，知道多少，明白多少？
如果开口，向着父亲询问的话……
那么，迄今为止的努力。
一直以来的怨言。
无处发泄的情感又到底算什么呢？
光是想到这件事，呼吸就会变得困难，声音变得颤抖，胸口变得疼痛。
全身就像是被窗外吹拂的寒风所包围，即使是努力运作的空调也未能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想到了那一天晚上，温柔听她倾诉的青年。
如今自己与他共同地居住在同一屋檐下。
胸口的疼痛也变的舒缓起来，声音也变得不再颤抖，呼吸也变得顺畅。
于是少女轻巧地，像是猫咪一样踮起脚步，来到了浴室的门口。
此时那个人就在这扇门后。
轻抚着模糊的玻璃。
冰冷，而又温暖。
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是楚门的话……
他会怎么告诉自己呢？
那个温柔的人，会怎么说呢？
怀抱着那份心情，她来到浴室旁，张开口，向他搭话。
“那个……水温还合适吗？”
啊，还好。”
门内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光是听着，就让人安心。
“这样吗……”
嗯，所以放心好了，如果有问题我会说的。”
“嗯，好哦……”
少女低垂着眼帘，然后轻轻地，靠着门坐了下来。
塑料门发来摇晃的轻响。
背后传来了冰冷，而又温暖的感觉。
就像那扇玻璃。
像楚门伸向她的手。
像一直以来，青年表现的那样。
稍微想到，嘴角就忍不住地露出轻笑。
那个……汐前辈？”
稍微有些惊慌，有些疑惑的声音。
“嗯……在哦。”
轻轻地，细声地回答。
“呃，你是在……？”
“坐在门口哦。”
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楚门看到的话，大概又会觉得可爱而又心动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隐藏在门后，不为他所知，理所当然，他只是隐隐察觉到少女有些开心。
“不，所以干嘛坐在门口——”
对方看样子很担心的样子呢。
“因为，有点像和楚门同居呢……”
少女低垂着眼帘，脸上绽放着犹如红蔷薇的红晕，轻声地回答。
“……”
是生气了吗？还是惹楚门不开心了吗？还是说……
少女一时间有些惊慌起来。
随即，门后只是传来一声叹息。
有些无奈，又有些犹豫。
真有楚门的风格呢。
她也总能够听到楚门这样叹气。
“先起来吧，外面还下着雨，而且这么冷……而且不是刚洗完吗。”
这种时候还在担心她吗？少女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努力地隐藏着，轻声回答。
“没事哦。”
“也不是没事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满，少女知道，这种时候不转移话题是不行的。
“……楚门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
“啊？”
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
“衣服都湿透了吧？”
“那个就——”
停顿了一下，然后浴室才继续传来声音。
“呃，等会我穿那身回去也——”
“外面，雨下大了哦。”
汐看了一眼窗外，其实雨并不是大到回不去的程度。但她还是撒下了谎。
因为汐知道，如果不把他留下来的话，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还是说，楚门觉得我家里太差，不想留宿……”
少女装出一副失落的声音，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如同做了坏孩子做了不好的事情一样的，调皮的笑容。
“不，也不是——”
青年的声音变的有些慌张起来。
“那，今晚留下来好吗……”
在这里作出泫然欲泣的语调的话，对方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是楚门呢。
如果是那个楚门的话……
如果是他的话……
“……好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汐前辈冷静！今天我就在这里留宿！”
“嘿嘿……好哦……”
少女犹如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微笑着。
“嘛……能穿就行了，衣服的话。”
“那我去拿爸爸的衣服给楚门穿。”
在房间的衣柜里，汐的父亲的衣服仍然整齐地叠放着。
“那个，有个问题，尺码合适吗？”
“唔……应该合适，因为楚门和我爸爸差不多呢……”
少女忽然脑海里浮现出有些坏心思，轻声地回答。
“不要用这种误会的说法啊……”
“呜……对不起。”
其实汐也知道，楚门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有些坏心眼地，利用了青年对她的固有印象，发出了像小狗一样的可怜的声音。
“等等我也没有批评的意思所以不要说对不起！”
仅仅只是听到青年那有些慌张的声音，就能够想到浴室里的他到底有多慌乱。
她收起了坏孩子一样的笑容，向着门后的那个人询问。
“……真的？”
“真的。”
“……嗯，好哦，我相信楚门。”
就像她一直以来相信的那样。
这么回答着，她才从地上起身，拍了拍睡裙上的灰尘。不能让他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呢，不然会感冒的。
这么担心着，汐向着父亲的房间走去。
来到父亲的房间，寻找着父亲的衣物，她开始在脑内替楚门思考起应该什么样的衣服。
是衬衫呢？还是卫衣呢？还是……她开始在脑内替着青年换装起来，最终，视线锁定在父亲那青黑色的睡衣。
如果楚门穿上的话，会不会很合适呢？
她这么想着，将衣服取了出来，叠成了好看的然后看着门缝，有些犹豫，到底怎么递进去，最后还是决定，只是手臂伸进去，递给他。
虽然中途也有过窥探里面的情况，但是少女的矜持还是阻止了那份冲动。
“啊……谢谢。”
楚门这么说着，接过了她手中的衣服。
“嗯……那……我先去等楚门了。”
“嗯，哦。”
没有更多想说的话，汐也只是在确定衣服被取进去后，回到了客厅。
老旧的装修，冷色调的灯光，在父亲离开的当下，有些孤独，有些寂寞。
但是那个人在这里。
所以并不孤独，也不寂寞。
因为他原因听自己的烦恼。
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内心还是感觉缺了什么呢。
明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明明不再是一个人，明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按下电视机的开关，但电视机的毫无意义的广告，所发出的声音也无法掩盖来自心底的空洞。
并非物理意义上，而是更加深层次的，来自内心的空洞。
即使如今并不孤独。
即使客厅的空调努力地制暖。
即使楚门在雨下向她许下了承诺。
但她总觉得，那并非是楚门的真心话。
那只是他的温柔。
只是安慰的话。
只是顺应着气氛，所说出的言语。
她并不是什么傻甜白，也并不是什么晨间剧的女主角，所以——
“汐前辈？”
忽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她赶紧收起了那副有些寂寞的，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睛和嘴角互动着，再一次在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在哦！”
如果被察觉到会怎么样呢？
怀着怎样的心情，该怎么和眼前的人诉说呢。
那是小小的少女期待着眼前这位有些迟钝，有些温柔的青年的回答。
“讲讲吧，汐前辈的想法，对母亲的想法，对家庭的抱怨，各种各样的——”
青年再一次重复起在雨中的话语，只是这一次，是在开着暖气的，温暖的室内。
连带着那份暖意，传入心中。
他的脸上露出有些严肃，有些认真，但是又带有些许温柔的神情。
“我会好好负责，听汐前辈讲的。”
啊啊，你都这么说了，我又到底该怎么拒绝呢。
原本在心底的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少女的心灵出现了独属于自己的晴空。
如果，这份温柔是伪物的话。
只是虚假的幸福。
只是不真切的话——
那么，希望这份伪物，终有一天，也能够变成真物。
于是，少女偷偷在心中，许下了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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