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恋,如同破茧之蝶,悸动,盈满,绽放。”
……
女孩站在门前,看着周围令人炫目的警灯,嘈杂声,呼喊声,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
厌恶着阴沉的雨天,厌恶自己的愚蠢。
早在警察赶来之间,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泪水流干,将喉咙喊至嘶哑。
但这什么都无法改变。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不断变换着颜色的警灯和冰冷的雨水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救护人员抬着沉重的担架,将父母的尸体抬上车。
他们或许还没有死,医院或许还能抢救过来?
女孩带着这样的想法跟着冲上了救护车。
然而心电图机器只是响起毫无起伏的长鸣,那一天不断延伸的直线,宛如命运对她的无情嘲弄。
“不...不要走,求求你们...”
女孩跪了下来,握住了担架上父母的手。
“我以后会好好吃饭,不会挑食,也不会无理取闹,我什么话都会听你们的,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
心电图上依旧传来长鸣的丧钟。
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都无法拯救。
这就是名为苏雪千的女孩七岁的一天。
……
“小雪,我...”安婉走上前来,看着昔日好友的女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安慰她。
安婉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把它当做毛巾一样擦拭着苏雪千被雨淋湿的发丝。
她拿出纸巾,上前擦拭着女孩红肿的眼眶。
安婉将女孩搂在了自己怀里,轻轻地安抚着女孩抽泣的身体,女孩只是静静地抱住了她,将头深埋进她的肩膀里,沉默着...
“不用怕,不用怕,阿姨在这里。”
黑夜中,冰冷的细雨逐渐变缓,而女孩心中的雨却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是我...”怀中的女孩轻声说道。
“什么?”
“是我害死了爸爸妈妈,是我没有认出坏人来...”
“......”
安婉在赶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了所发生的一切,小苏雪千被坏人欺骗,将其带到家中,然后坏人以她为人质,胁迫并杀害了她的父母,在抢走实验资料后便逃之夭夭。
“小雪,你不要自责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坏人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她...她说,一切都是我害的,是我的天真害死了爸爸妈妈,她要感谢我,所以没有对我下手...”女孩抽泣着,即使她的眼泪早已枯竭,但沙哑的声音却如同利刃一般扎进了安婉的心里。
她不应该经历这一切的,女孩在这个年纪本来应该如同花朵一般,在父母的照料和呵护下长大,如今却要背上一生的重担。
这一切太过残忍。
“不要怕,我会将那个混蛋绳之以法的。”安婉攥紧了手心,无论到天涯海角,她都会为自己的朋友和女孩复仇。
强烈的恨意涌上了安婉的心头,甚至盖过了悲伤的情绪。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一缕黑色的纹路,悄悄地缠绕在女孩的小指上,并在缓缓向上延伸。
……
七天后,凶手的尸体被从河道里打捞了上来,死因是窒息。
没人知道她究竟是被谁杀害的,甚至也查不到她杀害苏家夫妻的动机,从二人家中失窃的研究资料也不翼而飞。
对于死者,大家唯一知道的是她生前是一名杀手,接过无数的脏活,并且有着自己的私人渠道,如今她一死,一切的线索也随之中断。
安婉牵着女孩的小手,愤怒地看着这一切。
凶手的死很明显是更大阴谋的一部分,这种对自己信息极为保密的杀手一死,调查也就无法继续展开,但眼前这具浮肿的尸体却难消她心中之恨。
安婉感到自己的手被用力地攥着,她转过头去,却发现小雪的眼中尽是平静的色彩,仿佛眼前的仇人与她毫无干系一般,但是各种微小的表情和动作却无法掩盖她中心的恨意。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安婉发现女孩开始用厚重的茧壳将自己包裹起来,那个天真率直的小女孩开始逐渐远去,她逐渐变得像是自己的名字一样。
“雪”冰冷而又易散。
……
“我想加入收容所。”
女孩站在安婉面前,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行,我答应过你爸妈,要好好照顾你,收容所太危险了,而且你还这么小。”安婉断然拒绝道。
“那如果我有用的话,收容所还要我吗?”
“是的,但你要努力证明自己。”
安婉希望女孩能够将注意力从父母的死亡上散开,去专注一些其他的事,去用生命中其他的美好填补自己的空洞。
但事与愿违,女孩开始陷入了另一个极端。
她开始疯狂地学习,从早到晚图书室的灯光一直都是亮着的,她似乎想要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成为收容所中的博士,继续他们曾经的研究。
但七岁的孩子,离这个目标还是太远的,超负荷的学习反而将她自己累坏了。
望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苏雪千,安婉心中陷入了深深地自责,或许自己当时应该明确地拒绝她,让复仇成为孩子唯一的动力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但她又想不出如何填补她受伤的内心。
女孩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爷爷奶奶,但是她却执意要留在安婉身边。
“我想变强。”每当问及这一点时,她都会如此回答。
但是安婉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的,女孩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童年,而不是各种与收容物战斗的知识。
……
在苏雪千八岁那年,安婉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
“小雪,你爷爷奶奶前段时间搬到了上都市的澪曲区,那边碰巧有一对被收容所密切关注的母子,如果你愿意去监视他们的话,我可以向收容所申请将你纳为外编人员,并且保证你在未来可以加入收容所。”
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她觉得以林璇音开朗的性格,或许能帮助这个小姑娘走出阴影,并且林星曜那小子对人热情,也许是个不错的玩伴。
最重要的是,自己即将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如果能顺利回来,或许能够快速升职,但如果失败的话...
她不希望自己的死讯会再次传到苏雪千的耳中,与其跟在自己这种什么也做不到的傻女人身边,或许孩子的爷爷奶奶更加适合照顾她。
小苏雪千放下了手中厚重的书本,默默地盯着她。
良久,她终于开口说道。
“可以,但是我有三个要求。”
“你说吧。”
“第一,如果我有什么想要看的书或者想要学习的知识,收容所要能够及时地提供给我。”
“没问题,只要不涉及神秘领域。”满足女孩好学的愿望并不是一件难事。
“第二,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希望能够参加魔法少女的甄选。”
“......”安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答复:“可以。”
本身女孩的魔力量不算差,并且还在发育的过程中,只要能够度过考核中“问心”的那一段就没问题,名额她也可以通过关系争取到。
“第三,答应我,活着回来,可以吗?”
女孩跳下了椅子,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呵,真的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安婉俯下身去,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
三个月后,女孩从华南行省来到了天海省上都市。
而安婉,虽然在上次行动中差点丢了性命,但好在还是安全地回到了收容所,并且申请外调到天海省,闲暇之余还能见见女孩。
……
当女孩第一次踏入邻居家的院子时,看见一个傻乎乎的男孩正提着个小包往树上爬。
“你这是在干什么?”女孩好奇问道。
“昨天风大,树上的鸟窝被吹了下来,我打算爬上去用木头给它们钉个新家。”男孩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位邻居家的陌生女孩,继续趴着他的树。
“可是它们会自己筑新的巢啊,而且会比上一次更加牢固。”女孩按照从书上学的知识回答道。
“但是它们就落在我的面前,我不去帮它们总觉得不舒服。”
“你这是在害它们,要是下次的风更大,新鸟巢被吹飞了,它们就只会依赖你建新的家了。”
“那又怎么样,到时候我再建呗。”男孩已经爬到了树上,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再说了,上都市哪有那么大的风,能吹散我钉的木屋。”他开始哐当哐当地敲了起来。
“有我在,一切不慌!”他如同胜利者般举起小锤子,卖力地锤着。
就这样,苏雪千也傻傻的在树下看着男孩敲了一个下午的鸟屋。
最终,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木屋被建起,男孩自豪地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随后抱着树干滑了下来。
“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星曜,星星的星,绚曜的曜!”男孩将脏手在身上拍了拍,丝毫不在意地向女孩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苏雪千,刚刚搬到爷爷奶奶家来。”
“苏雪千?很好听的名字呢,那就叫你小雪...不对,听起来太冰冷了,那...小千怎么样?你可以叫我小曜,阿曜,都行的。”
女孩没想到自己刚刚见面就被对方取了这么个外号,但想了想还是握住了男孩的手。
“那,我叫你星曜哥,可以吗?”
“好啊,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小千!”
……
后面的侦查任务似乎很顺利,因为林璇音一家基本没有什么异常活动。
作为漫画家的老妈每天都宅在家,一切家务都由九岁的林星曜来打理。
林星曜也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平时照料着开始废人化的老妈,偶尔还会带着自己到处玩耍。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但是为了完成收容所的任务,她还是不得不陪着林星曜去做各种傻事,比如用透明弹珠在院子里比赛,陪着他研究一种叫“可乐”的奇怪饮料,还有试吃各种从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新菜。
林星曜似乎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自己平时说什么他都会信,苏雪千甚至为自己打造了一副内向腼腆的柔弱少女人设,来激发男孩的保护欲,让他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女孩成长为了少女,苏雪千也似乎开始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大男孩在自己的身边,平时也会和他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毕竟都是一些书上都没提到的趣事,总是能激起少女心中的求知欲。
少女内心的空洞,似乎也在慢慢地被这位温柔的大男孩填满。
苏雪千对林星曜的态度,也逐渐从一开始的抗拒变为了依赖,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要是哪一天林星曜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她的人生就会失去重要的一环。
这样异常的情绪本是不被少女自身允许的,因为对于她来说为父母报仇才是自己前进的动力,但她的潜意识中又不排斥与林星曜度过的愉快时光。
偶尔想起来,她也会以遵循收容所的任务为由欺骗自己。
终于,在十二岁的那年,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那一年,她并没有通过魔法少女的考核。
原本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在面对自己内心的那一环,她依旧选择用厚重的茧壳包裹住自己。
不愿接受,不愿失去,不愿受伤...
她隐约能够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某种期许与恐惧,但继续选择了回避。
这样欺骗自己的日子,又过去了两年。
终于在她十四岁那年,上一代的魔法少女遭遇了团灭事件,收容所也爆发了大规模的收容所失效,在危机逐渐蔓延到林星曜身边时,她终于选择了面对。
这一年,少女选择了直视自己的内心。
她获得了自己的锚定物“恋与蝶”。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与少年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爱上了对方。
她不愿意去承认,并且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苏雪千十分恐惧,害怕自己失去了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的动力,害怕自己忘了为父母报仇的本心,害怕自己变为爱付出一切的傻瓜。
因为书上总是这么说的。
“爱情会使人变得盲目。”
却没有人告诉她。
“少女的恋,如同破茧之蝶,悸动,盈满,绽放。”
“并终将孕育出超越一切美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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