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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篇 第一章 丑时,鸡鸣13

残阳篇 第一章 丑时,鸡鸣13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你生命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又飘然离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一般。

简月的父亲有个朋友名叫赵昊,今天她的父亲让她去找他这个朋友要个东西。据说只是一个口琴。

对的,只是一个口琴。

简月驱车穿过了鸣笛声的海洋、嘈杂的人流、交织辉映的红绿灯,阳光在这座城市里好像站不住脚,被周围的钢筋混凝土挡了个彻底。

偶尔有那么一两束阳光透过云层撒向这个城市,也能看见里面像是发光小虫一般悬浮的微粒,远远的看了像是金子。近了再看,才知道这竟然是霾。

沉重的雾霾像是一张巨大的棉被将整个城市彻底罩住,看不见天上的阳光,自然也是看不见夕阳的。

这也是简月驱车出去的主要原因。

驶出了城市,这里竟然有那么一片草原,巨大的太阳在地平线升起,将半片天都染成了金色。微风拂过草原,翻涌起阵阵金色的浪花。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开头。

道路两边是被灰白石灰裹住了树根的桉树,不过简月开车很快,看不清两旁桉树的树叶,裹着石灰的树根像是两道矮墙伫立在道路两侧。

她开了很久,终于,驱车到了海边的时候,太阳已经接近落山。

都说看日出最好选择海边,因为大海就像是一面镜子,它补齐了另外一半还没有跳出海平线的太阳。但是和天上的太阳不一样,海里这个会因为随着海风荡漾的海浪而变化。涌起一朵朵金色的花。

只是简月并不是来欣赏这些的,她是来回收那个口琴的。那个在这里存放了多年的口琴。

因为得到了这家主人的首肯,她将车停在院内。

夕阳余晖之下,海风带着一丝海边特有的咸,抚动着简月眼前一个老人薄雾一样的白发,她看着这个老人坐在轮椅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夕阳。对方深陷于眼窝的眼睛里有一丝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终于,我也到了黄昏了啊。”赵昊开口,他就是简月要找的老人,他看着对方笑道,“先等等吧,我也就剩这点儿时间了,也不知道还能看多少个这样的太阳了。”

“没事儿的,赵老。不急。”简月不太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来找眼前的老人要一只口琴,但她并不在意,她也想放松一下,因为之前失恋了。

赵昊看着简月笑了笑,然后又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

那火红的夕阳不止在蓝的发黑的大海里留下了痕迹,也在他的眼睛里画了一个小小的半圆。像是半个燃烧烟头,一如多年前打开体育社铁门的时候。

夕阳最后还是落了下去,赵昊准备驱动着轮椅往回赶。

简月走了过来,轻轻扶住了把手。

“谢谢了,小姑娘。”赵昊笑道,“你和你父亲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好寻人隐私。这点很不错。”

“赵老说笑了,父亲说过‘即便是再亲密的人,都会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别人不好深追,也不能刨根问底的。’”

“是吗?”赵昊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拿出了一把钥匙,**了身前的锁里,轻轻一转,是锁芯转动的声音。

一道门在赵昊那满是皱纹的手下,缓缓展开。他伸手拉了一根黑色的细绳,白炽灯如夕阳般在天花板绽放。

简月愣住了,接着白炽灯她看见,房间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照片,主角都是赵昊,从青年至老年,再到如今坐进了轮椅里面,不同地点却又近乎一样的夕阳。

接着白炽灯的灯光,这些夕阳好像活了。她不明白,这像是墙纸一样严丝合缝的填满了整个家的照片到底为了什么。

“过来吧,小姑娘,你父亲要拿的东西在这儿呢。”

简月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自己驱动着轮椅到了房间的另外一边。她看着老人手里的口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岁月的腐蚀下,就是不锈钢也变了颜色,不过也还能看见五线谱上用意大利斜体面写着:golden melody这一行英文。

“被吓到了吗?”赵昊看着对方的反应,笑的很平静,“我是喜欢,才保留的。人活着,总得有些喜欢的东西嘛。”

“赵老您也去过塞纳河啊。”简月指着一张照片,她也去过巴黎,看埃菲尔铁塔。还在塞纳河边用法棍喂过鸽子。然后看着鸽子吃饱之后又扑腾着翅膀掠过河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赵昊看着简月指着的那张照片笑了笑:“那是我大学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那个时候还年轻。不过塞纳河的夕阳,我是决计忘不了了。”

“这样啊。”简月审视着房间内甚至挂到了天花板上的照片,她开始有了一丝好奇心,对这个老人为什么要到处拍这种照片的好奇心。

“赵老,你为什么会?”

赵昊自然也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驱着轮椅,一点点的走过了漆黑的过道,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在简月听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就看着对方推着轮椅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只是这次没有主角。只是一轮快要没入地平线的夕阳。

“赵老,您这是?”简月自然是不太明白赵昊的意思的。

“你拿着这张照片回去吧,你父亲会把一切都和你说的。”

简月看着灯光之下老人闭目凝神的模样,知道对方是怎么也不肯说了。于是拿过了照片点点头:“那,赵老,我走了。”

“好。”一个字从赵昊嘴里滚了出来,然后他就没再说话了,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只是闭着眼睛,听着简月走过玄关,关上房门的声音。

窗边的风铃还在海风的吹拂下叮铃作响,有一颗风铃下悬着一张生锈的铁片,依稀还能看出上面刻的字。

心安,勿念。

至于是谁送的的那一行小字早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赵昊听着风铃的响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靠着轮椅睡了过去,也没再考虑会不会感染风寒。好像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的。

简月驱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来时的阳光已经化作了如今的月光。月光下的草原像是水银一样在风中荡起波浪,她忘了自己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画面了。

她还是不太明白,最后赵昊最后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不过这一切等她回到家之后,她父亲为她解开了这个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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