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浮空的转瞬之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被隔离开来的人群,不知何时开始,警方已然拉起了黑黄相间的警戒线,我们即将坠落的地点空无一人。
「抓紧我」
聚集的人群,闪烁的警灯,荷枪实弹的军人,能让我安心的唯有怀中感受到的生命的重量,当眼中的世界颠倒过来的片刻,我也成功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千集院公主的下方。
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并未让我感到害怕,不断向上飞逝的景色愈发的模糊,唯一定格的只有面庞与我相隔不足10厘米的少女,时而刁蛮任性,时而又像小鸟般依人的公主此刻紧紧闭着眼睛,强烈的气流将她精细打理的头发朝天散开,看着这副与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的狼狈样子,我不禁露出了笑容,然后,温热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滑落就向上飞舞绽开。
在这下坠的短短3秒钟里,大脑像是被激活了濒死体验,不停闪回着无法理解的画面,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旅途,最后留下的是世界只为一人转动的孤独。
直到腰部传来刺痛的拉扯感,我才恢复了清醒,我们的身体终于达到了绳子拉伸的最远距离处,安全绳的那一丁点弹性所具有的势能重复了两三轮弹起和下坠,我才得以解开称人结落到地面。
因为是预留了安全距离才大致估计的长度,所以最终离地面还是有接近2米的距离,抱着公主跳下去的那一刹那顺理成章地让我脚受了一点伤,好在公主殿下仍然紧紧搂着我的脖子,这才没有摔出去。
没有过多地调整受伤的右脚,我落地后一口气就用公主抱的姿势把货真价实的公主送到军警混杂的区域内。
周围的群众早已汇聚成了一片海洋,似乎是因为我把公主救出来的原因,五颜六色的海洋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闪光灯同步的高级相机从四面八方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周围的军人和警察正奋力阻挡着想要靠近我们的人群,竟没有人过来帮我搭把手。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聚集了这么记者和群众,难道这就是公主殿下的魅力吗?】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曾经去首都听过千集院公主演唱会的同学所描述的场景。
这时我才发现怀中的金发少女已经苏醒,于是便轻轻地将她放下来。
「公主殿下,您安全了」
双脚着地的千集院公主看起来恢复了一些生气,原本苍白的脸色和乱七八糟的发型也基本上得到还原,随即她与我四目相对,那眼神就像是一只刚从水里逃出来的猫咪一样,当然起因是被主人骗进去的。
「安全……你个头啊!」
公主高高地朝我举起了巴掌,却猛然发现四周的无数道视线,小脸不由得一红,转而用两个粉拳连续捶打着我的胸膛,这反倒更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情绪变化。
「公主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正值公主撒泼的同时,不远处的一辆高级轿车跑下来了好几个人,发出声音的刚好是为首的头发花白的老人,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位头戴女仆发饰却身着男式正装的女性和几个同样着装的保镖。
这几人仿佛把我当成了空气,一转眼就把公主团团围住,而我则是被他们毫不客气的挤到了人墙之外。
本来就想快点脱身的我也算是刚好得到了机会,对公主的冒犯太多,万一她或者身边的大人物追究起来,那再给我多跳几次楼的命可能都不够,还不如现在悄悄脱身。
当然,更重要的是事情还没结束。
早已不知道掉在哪的对讲机是没法指望了,我匆忙地跑向像是临时指挥部的地方,朝向军衔最高的军官请求去把可能仍然在大楼里的夕夏救出来。
然而对方只是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仿佛我做了非常错误的事情一般,一直在军校里被训大的我也只好木讷地杵在原地等候长官的指示。
直到数十秒后,对方才面色略有缓和地示意我回头。
于是我的目光投回来时的方向,夕夏独自一人从两名军官把守的大楼入口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见到她安然无恙,我也激动得拖着受伤的右脚步履不稳地朝她迎去。
结果没想到她一看到我便冲到了我的面前,抓着我的衣服问道:
「公主呢?公主没事吧?」
不顾周围的无数道目光,夕夏的脸几乎与我贴在了一起,然而我此刻却没有别的心思,因为夕夏脸上写满的焦急与不安是前所未见的,我自然毫不犹豫地给她指向活蹦乱跳的公主的所在,希望能平复她的焦虑。
在用自己双眼确认了公主的平安后,夕夏终于如释负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询问我的脚伤。
其实我的内心十分不是滋味,自己明明连命都差点搭上了,一个人在这种完全不利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状况下把公主完好无损地救出来,却有好几个人的态度像是在指责自己做错事了一样。
「英雄们,看这边!」
就在这时,一个从吵杂的人声中被清晰辨识的宏亮男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和夕夏自然顺着声源转向了人群,却并没有看到是谁在喊我们「英雄」,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大量闪光灯。
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遮住眼睛,可是却被夕夏给挡下来了,
「忍一下,这可是要上新闻的大事件」
夕夏轻声地对我说着我不太能理解的话,但出于对她的信任我便照做了。
数十秒后,闪光灯的数量渐渐减少,我眨巴着快要流出眼泪来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等候夕夏的发落,好在越来越像女王的夕夏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很快拉着我离开镜头来到了临时指挥部,并向刚才那位指挥官简单地汇报了大楼里的情况。
这位目前这一区域军衔最高的军官倒是对夕夏的报告反应良好,而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随即就亲自走出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军用卡车,举着个扩音器直接下令:
「各位听好了,发动总攻!」
像是对这极富戏剧场面感的命令的回应,四面八方窜出一队队原本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军人,如同嗅到了甜食所在的蚂蚁,一股脑地涌进国宾大楼内。然后不出一分钟,随着围观群众的惊呼,天空中甚至还出现了直升机,看样子军方是打算上下夹攻大楼。
仿佛故事里那种邪不胜正的结局,现场热烈的气氛勾勒出了激动人心的大反击,而在不知不觉中,我和夕夏也成为了故事里引导剧情发展的关键。
可作为见证一切现实的活生生的人类,此刻我只觉得奇怪,甚至还有点滑稽。
「夕夏……这到底是什么啊」
当我想向夕夏寻求解释的时候,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无所适从的我想看看千集院公主怎么样了,结果发现围住她的人群又厚了几层,根本不可能接近。
宛如我们原本的距离那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国公主,一个继承败国子民血统的底层军人,那短暂的接触确实只是一场意外,尽管我们不是平行线,但也只不过是两条短暂交错后便背道而驰,相互远离的人生轨迹而已。
胸口不由得一阵苦闷,忽然觉得自己不知为何十分孤独。
就在仿佛自身要从这个世界被剥离出去时,一阵冰寒刺骨的触感从我脸颊上传来,我失态地惊叫了一声,随即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哼哼,破绽百出呢」
作为罪魁祸首的夕夏正举着一罐饮料调笑我,我没好气地用力夺下,揭开拉环便往嘴里灌,结果汽水刚入喉我就被这意料之外的冰冷给呛到了,丢脸地不断咳嗽着。
「……你慢点」
黑发少女一边温柔地拍着我的背,一边似乎略带歉意地提醒我。
「咳咳……大冷天的,买什么冷饮啊」
「嗯……担心你运动过量,想喝点冷的降温,也有热的,本来想给你选,可你直接就拿去喝了」
夕夏自顾自地又把另一罐包装材质不同的饮料贴在了我的脸上,虽然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躲开,不过又是由于她的出其不意,暖和的罐子还是成功贴到了我的脸上。
「你倒是早说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暖暖的罐子贴在脸上真的是非常舒服,可自己握在手中的那罐却冻得手掌发疼。
「不过我猜你也会选冷的喝,毕竟我们的雨明绅士总不会让女生喝冷的吧」
夕夏将两手负在背后,后撤一步的右脚抬起脚跟,微微前倾了身子并带着一副戏弄人的表情。
「……算是吧」
没想到夕夏也会有这种小恶魔的一面,这种反差萌让我有一种快要沦陷的感觉,我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以平复心情,
「你刚刚跑去哪儿了?」
「取回这个」
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夕夏听到我的问话后便重新站好身子,把另一只手提着的袋子递到了面前,里面装的当然是属于我们两人的那两幅纪念画。
「我差点都忘了……」
「让我从六楼跳下来我估计脑子也会是一片空白……不过,雨明,我们该走了」
话毕,恢复到平常表情的夕夏随即拉着我的手臂开始了小跑,
「这是又怎么了?」
声音已经脱口而出时,才想起千集院公主不久前也和自己现在发出了一样的抱怨。
「祭典之行结束了,警戒线马上就会被撤开,不想我们两被这群市民围住的话就要趁现在退场,至于国宾大楼里的情况,不用担心,5分钟就会搞定」
听着夕夏耐心而清晰的解释,我不禁想起了当时自己对公主的态度。
【如果从一开始就尽最大努力去沟通的话,过程会不会更顺利呢?】
「怎么了,还恋恋不舍吗?」
「才没有啊,我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抱公主的」
「……我说的是祭典」
「……」
此时我的脸上可能快要冒出蒸汽来了吧,不过夕夏毕竟不是伊吹,也没再继续调侃,而是拉着我坐上了来时的军用吉普。
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危险的大楼,拥挤的人群,还有盘旋于空中的猎手,忽然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好像和夕夏的约会已经持续了很久,就是结束的时候略显匆忙而已,没有什么暴风狂澜般的插曲,我们所度过的只是风平浪静的珍贵日常。
也正是在这样的恍惚间,我才意识到那如同认知扭曲一般强烈的违和感。
「夕夏……你有什么在瞒着我吗?」
「……」
「沉默我就当你肯定了哦,不过,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原本沉默的夕夏听到我的下半句之后赞许地笑了笑,随即身体贴上了我的肩膀,对我附耳道,
「仅仅有一部分而已,今天记忆对我来说值得珍藏,但是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因为不能告诉你,这个『不能』既包括了『不知道』这一前提下你所获得的安全,也包括了『知道』情况下,你在遭受威胁时,不可抗力会危及你所珍视的人们的安全」
这既是很充分的理由也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如果本身即为谎言,那自然同样会达成对对方有利的效果。
只不过,我信任着夕夏,回想起方才的种种细节,或许让事情复杂化的反而是我。
「总而言之,虽然出现了变数,但雨明你做得很好,听说你用消防安全绳直接从六楼速降下来,可惜我没能一睹英姿,否则说不定连我都迷上你了」
「夕夏!调戏我很好玩吗?你换衣服的样子更……」
「……」
不乐意像个小男生一样每每被夕夏一反常态的举动给整得脸红,打算给予反击的我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了地狱级的禁止事项。
「你,说,什,么?」
具现化的杀意从夕夏冰冷的声音中逐字逐句在我的心田肆虐,不顾司机小哥看外星人般的眼神,我直接在吉普车上摆出了土下座的姿势,
「话刚到嘴边,脑子……脑子里却回想不出任何的画,画面呢,最近记忆力衰退有点……严重呢哈哈哈哈」
「算了,青春期的男孩子……快坐好吧,别人看了说不定误会什么呢」
明明年龄一样,严肃起来却总是给人姐姐和长辈的不协调感,今天看见了太多另一面的夕夏,导致自己几乎忘记这才是初遇时的她。
于是,恢复原样的我们默契地不再谈及我们「意外」在国宾大楼遭遇的事件,而是回味今天的祭典以及今后的安排。
∞┉┉┉┉┉∞
不知不觉天空中的冬日暖阳已然西沉至了黄昏的境界线,我们返回了最接近战火的伊甸园,时值假期的今日,原本重重设防的几道关卡也都撤下了坚固的路障。
经历了比前往祭典时感觉要漫长一些的同样路途,我伸了伸懒腰像往常一样随意地跳下了吉普车,结果自然是……
「……!」
由受伤的脚踝传来的刺痛仿佛血液循环一样遍布了全身,毫无准备的我为了紧急保护脆弱的脚踝而撤去脚上的力道,随即下一秒钟自己就愚蠢地栽倒在了地上。
「唉,你真是喜欢乱来呢」
当我凄惨地躺在地上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夕夏蹲坐在我脑袋旁边的样子,或是见我没有更多的反应,她便用手指戳我的脸颊。
「脚废了,而且还是为了保护国家领导人而废的,怎么说我也会得到表彰和慰问吧」
「……先不说向我撒娇妥不妥当,门口那些不站岗的士兵可是要过来围观你的丑态了哦」
「我很好」
我挣扎着立即起身,夕夏见状敏捷地向后跳了一步,以躲开我冒冒失失使出来的头槌,可是由于太讲究速度,受伤的那只脚还没站稳身体又失去了平衡——
然而不同的是这次一个柔软的身体抵住了我即将倾倒的身躯,
「这么严重吗?」
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被夕夏挽住的手臂正压在她的胸部旁侧,可此时她只是一脸担心地望着我,没有顾及我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没那么严重……一时大意罢了」
我悄悄地挪了挪手臂的位置,既不想让夕夏尴尬也能让自己冷静一点,对方则是不顾周围老兵们的口哨和嘘声,执意扶着我走完了最后一小段路。
「深羽?」
就在我们穿过车辆和装甲武器的停放区,即将经过教学区的岗哨时,一个有着银白色长发的背影倏然一闪而过,尽管洒满了染上夕色的流光,我还是在那转瞬即逝的刹那间认定了那就是深羽。
「深羽同学……在哪儿?」
「刚刚还在那的」
我指向连接岗哨的水泥墙,数秒钟前那个我绝对不应该认错的银白倩影便是走进了墙所遮挡的范围内。
不过没等我和夕夏接近那个地方,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就率先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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