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起，韩向哲就在期待和焦虑的双重支配下背叛了自己不爱学习的灵魂。
何为期待？
与初中相比，高中生活会不会自由许多，满天星的社团bulingbuling，学生会的权力能有日漫那么大吗？既然学校比初中占地面积更大，学生自然也会更多，和漂亮女孩子贴贴的概率也能提升吧？就算本班没有美少女，隔壁班呢？学姐学妹发育接近完备，不会再像初中绝大多数那样，或一马平川，或大腹便便吧？
每当他试图追寻答案，思考的过程便会让他坠入所谓桃色幻想，大脑一如吸**神鸦片，致幻，并将注意力投入到不知疲惫的学习内卷中。
“晚上好！妈你怎么来啦？”出人意料，母亲带着钥匙杀气腾腾地推门进来，走遍房间，回到他用功读书的身影前，叹气，口吻温柔，责备道：“哲哲真是的，住进来也有半个月了，家里是一点没收拾，地上的灰尘都快走出脚印了。”
母亲口头教育完毕，开始扫把拖把单兵作战。给足了母爱的她应该是天底下最了解儿子的。向哲很长脸，他赢得了多数外人的赞赏——打小产房护士就称赞他漂亮，皮囊女相，果不其然，幼儿时代睡遍了同龄女人的胸口。
大些后成为人人都说爱学习的孩子。哪里传出的谣言呢？大人的逻辑难得简单——因为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肯定爱学习。此外，儿子也就没啥值得夸耀的优点了——五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学习，干啥啥不行，而且不爱干净。除了内裤，甚至能连续一个月洗澡却不换衣服。
向哲这孩子还沾点自私，经营成绩似乎是他人生的全部，诸事不放心头。自己熬夜加班累成晕陀螺，也几乎不会备宵夜或倒杯热水置于廊道，前者没能力，后者没想到。
母亲埋怨了一声，忙完公司，大老远跑过来还得替儿子收拾屋子。他十五岁了，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想白嫖——算他还有良心——最终还是过来帮忙了。
何为焦虑？
便是此时，一只无形的手，从心底迸发，令他胸闷，目光萎靡——暑假伊始就学会了喊口号，劳逸结合的学习计划表早已向母亲展示。可事到如今，几乎啥也没劳。也不赖他，谁叫他总是一个人在家呢？
日常是三餐外卖，今天放着一本数学，明天放着一本英语应付突击检查，游戏本当初说是买来查资料，没两天开盖即食起一场场游戏的盛宴，物尽其用——他玩得实在是太上头了，有时明明身心俱疲，却非要油尽灯枯才昏睡入床。
从这个意义出发，无论是ddl日的发疯学习抑或操持家务，不过是出于减轻罪恶感的补偿心理在作用。但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半个月下来住得舒服吗？”
“舒服。”宅男，喜欢独处，可他一旦打开话匣子也是个话痨——时代放大了每个人表达的欲望，孤独教会我们的只是如何把热情转移其他——他口若悬河，把今天吸收的那丁点东西掰碎，听上去仿佛坚持了大半个月：“我发现嗷，背单词真累，一天不背个好几遍就容易白给，记忆曲线妈妈你知道吧，我连午饭晚饭吃完都还要专门再过一遍单词，反正就是反反复复”云云，母亲的工作不是服务年轻人，却能听懂很多年轻人的梗，她一副很乐意听的模样。
大概忙到了晚上九点多，母亲先去洗澡，洗完没多久，父亲竟然也来了。
“稀客诶！”
“来，烧烤。”父亲右手一抬，满面笑容，随后将一盒烤签摆在玻璃桌上。
喷香的烟火气弥散在小而温馨的客厅，开胃，也催人长膘。
韩向哲大快朵颐，不忘嘴甜谢谢爸爸。
“儿子别客气，垃圾食品别吃太频就行。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饿了就买零食，别小气，没钱管你妈要。”
“我才没钱了，跟你爸要去！韩诉你快过来！”
他有些奇怪，爸妈开始在隔壁空房间铺起了床，他咀嚼着，口齿不清：“恶俩是打…碎…住过来吗？”
“先吃东西，小心别把油滴到地上。”妈妈提醒得很凶。
“额道额道！”
爸爸笑得和善，大概是半个月第一次见儿子高兴。
“你妈……”
“我们偶尔过来住住，主要高中地理位置太偏了，要是我俩遇上加班，身体吃不消，反正我是吃不消，你爹精力旺盛得很。”经典阴阳怪气，肯定是父亲又犯错了，只见他笑容僵硬但还是努力保持微笑，“所以我们打算住市中心刚买的新房，那比这面积大，也舒服。你要是想我们的话，周末没课的话，我可以把你接过来住两天，你自己回来也行。”
母亲没说但韩向哲能猜到的，或许还有二人世界的因素吧？父母年轻时是邻里间出了名的恩爱、般配。而且组建起三口之家的父母从小助长自己一种错觉，那就是家庭的和谐温馨是常态，直到长大的过程听闻了越来越多离谱的故事。
韩向哲悄悄瞥了眼母亲生产多年后依旧魔鬼的身段，以及保养得当的脸庞，回忆初中偶尔起夜听到房门里传出的喘息，脸霎时彤红。
但母亲开始唠叨：“跟你讲，老吃外卖不行的，多去食堂！”
“食堂更难吃。”
“起码卫生，外头都是地沟油。”母亲非公务员，语气却像在卫生局里干过市场调查，斩钉截铁。
他不乐意听可也不好反驳，毕竟在亲妈眼里，饭店的东西永远比不上自家卫生，食堂则必不会在健康上马虎。事实如何，煤气灶都不曾点过火的他没有发言权，但也不信绝对的言论。
得看是什么饭店吧？他在心里暗暗不服。
“你要是自己学会做饭就好了……挑三拣四的。”
“他要是自己学会做饭肯定也懒得做。”父亲插嘴，成功收获了母亲的白眼，韩向哲却觉得父亲说得对极了。
韩向哲没把烧烤吃完，留下的是母亲爱吃的烤藕和父亲爱吃的烤白菜。
“差不多要来了吧？”
“我觉得也是，我出去门口接一下人家。”
韩向哲满头问号，应该和今晚收拾房间有关。
爸爸出了门，临走前手机拨通了一个什么号码。
他只好问剩下的母亲：“谁要来啊？”
母亲已经端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消消乐：“一个挺漂亮的女生。”
新买的旗舰机手一滑差点摔在地板上：“你给我安排相亲了？”
韩向哲只当开玩笑，母亲不置可否，直到一分钟后手机传来消消乐顺利过关的音效才从容回答：“安排给她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家务和你为备餐，照顾你的起居，你高中只要负责专心学习就行了，琐碎但重要的事就甭操心了。对了，外卖少吃！”
“不会吃坏身体的，外卖没你想得这么不堪。”
“韩向哲！”母亲的嗓门突然高了起来。
他蔫了：“那……这个女生是高中生吗？”
“和你同校同届，人家图省钱，跟你一起住，省房租，而且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出租屋也挺浪费的，有细心的女生照顾你我也放心。”
韩向哲犹豫中。
有人照顾自己当然是件好事，可是，本来这个100平左右的出租屋是自己一个人住的，那可以为所欲为，突然多个陌生人，换谁都会不自在吧？
“哎呀，妈我不需要，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她要是住不起出租屋，可以住宿，干嘛非住进小区不可？”
韩向哲还搁那抱怨，屋外头的门铃响得清脆。
“开门去。”韩向哲极不情愿地拉开了房门。
下一秒，石化了。
赭色的门框在之前他从没想过也能成为衬托客人风采的画框。
韩向哲在今天想象过无数次学妹学姐的可爱长相，可眼前像极了女仆工作上门的女孩，美得却不可方物。那是一幅怎样的光景？
韩向哲看人首先看的是整体，接下来分男女，男生是五官和头顶（看高不高，秃不秃，帅不帅）；女生麻烦很多，只要保持兴趣，瞧完比例就是瞧腿，再是腰、臀、胸，最后才会聚焦到脸庞。
他心下比对，女孩目测身高165到168之间，下半身很长，要是没有高半头以上的父亲作为参照物，说是175的模特也不足为过，黑色长袜裹住小腿，弧线干净美好，那对美腿笔直地立于擦得雪白的帆布鞋上。
米色格子裙装扮清新，白嫩得似乎滴出水的大腿半露在视野内，走路时大腿间偶尔的触碰与摩擦，从裙底发出不明显却撩人心弦的簌簌声。婀娜的柳腰更是激发他俯身拥抱丈量的欲念。
上半身可谓纯欲风，她的山峰海拔适中，只是一件紧贴肌肤的白色衬衣虽不露肌肤一处，却令人血脉喷张，虽没有透出其内衣的深素，却用饱满美型的衣褶线条给他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纽扣看上去扣得很紧，仿佛一弯腰，领口便有崩开扣子的危险。念头及此，他的裤子难免有些异动，幸亏自己澡还没洗，一会儿还能溜去洗手间求导。
挪开视线，看到正脸，并不完全标准的瓜子脸，眼眶宛若两瓣桃花，眸子如同一片墨蓝色的星海，鼻梁挺拔，唇肉饱满透亮，惹人幻想用嘴与之采撷是什么感受。
一切尽在短短几秒，久宅在家的韩向哲却如临头脑风暴，心率飙升。
“好，同学……你好！”。
“你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颜值的加成，暖糯的音色是那么的和煦，与众不同，宛若天籁。
“从今往后三年的时间，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好了。”
母亲也很高兴：“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老天爷确实偏心啊！”
“谢谢叔叔照顾，姐姐夸奖。姐姐才是，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呢？”
妈妈藏不住高兴地笑了：“这小子要是对你不好你跟我们提，别太委屈自己，你的学习成绩也是很重要的，不要因小失大。”
“嗯嗯。”
现在的气氛明显该轮到他表示欢迎了。可他觉得说什么都像客套，又不想给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一言不发。
“话都不会说了？刚刚还跟我呱呱个没完，是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就丢魂了，男人真的长大都一个德行，都好色！”
换做平时，心性坚定的他肯定不服，这回却不肯撒这么明显的谎。
爸爸开始演戏，夸张瞪眼，假装生气，语气嗔怪：“你说他就说他，干嘛打击一片？”
母亲没理会，替姑娘换了男款拖鞋，上前拉住人家姑娘的白皙小手往房间里带。关门前回头白了一眼父亲：“男人。”无话，与那位女同学四目相对。
“都是大猪蹄子。”她机灵地接上，韩向哲却不敢再多看她，生怕被一汪眸光攻陷。可他还是心湖荡漾，仅听那俏皮的语气中，眼前便浮现出对方指鼻的光景，耳朵只想听她再骂自己一句。
“向沐思说得对。”
母亲轻轻关上房门，锁声传来，把一对父子挡在外面。
韩向哲突然着急上厕所，父亲却没察觉，喊住了自己。
父子一样，都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了，被拉住的却率先开口，说出的话却轻浮得连韩向哲自己都惊讶：“这女生有做大网红的资本，而且才高一，应该是天然美女。”
“很惊艳。”父亲点头承认，不同辈的审美一致并非易事，“跟年轻时的你妈一样惊艳。”
他明明还有好多想分享的感受，听到这突然如鲠在喉，眉头皱在一起，最后只好吐出酸不溜秋的话来：“好了，知道你俩恩爱了，饶了孩子吧，别秀了……”
父亲露出英气的一笑，而后正色：“你马上读高中，记住，还是要多听妈妈的话，千万自律，好好学习。”
他听懂了，父亲这是在提醒自己往后小心隔墙有耳，平时偷摸干的事收敛点，别到时让母亲发现了神仙也救不了。其实没啥，都是诸如偷摸打游戏，偷偷导管，早恋之类的事。男人间的默契还得从四年前一次教室偷开讲台电脑，带头打游戏被叫家长和父子谈天开始。
“我会用功读书的。”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欣慰的眼神示意跟过来。那是离紧锁的未来闺房最远的地方。父亲附耳低语，气泡音断断续续：“记住，不要冲动，不要骚扰人家，你要是真心喜欢，也得等了解性格了，摸清家庭背景再去追求，当然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影响学习，你俩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在学校也要一起进步。”
父子间一般不聊感情，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果不其然，韩向哲扭头看着桌角的台灯，显然是害羞了，可他此时身体第二硬的就是嘴：“不会的。”
也不算说谎，只要想起初恋，韩向哲就会警醒自己：“我不会再随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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