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过麻醉手术吗？
如果你们体验过的话，就知道，被麻醉了的人是不会做梦的。
“呃……”
小川秋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街道而不是家中熟悉的布局，他短暂的陷入了茫然。
紧接着回归意识的，是手臂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疼痛感宛如尖刀般狠狠地扎进了大脑，把阻碍思考的厚重幕布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时，小川秋才注意到右臂不自然的沉重。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深深浸透了衣物，在原本躺倒的座椅上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不知道自己已经昏倒了多久，既然到自己是从椅子上醒来而不是被送到医院的话，大概是还没天亮。
用冰冷的手将袖口向上推，被血染湿的半边衣服又湿又黏，所幸没有太大阻碍。魔法少女奇妙的痛觉系统此时又及时发挥了作用，消除了原本存在的疼痛感。
被刺中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不再流血，只是靠近表面的部分还暴露着尚未愈合的肉，对没见过血的现代人而言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魔法少女，确实是会流血受伤的危险职业。战斗，不是开玩笑的。
灵魂宝石经过之前的一系列战斗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污秽。净化完全之后，那颗快要用完的悲叹之种彻底被污秽所填满，从中传出一阵又一阵微不可察的嗡鸣。
悲叹之种会孵化魔女，随便乱丢的后果可不是废弃电池污染土壤那么简单。正当秋打算把用完的悲叹之种收回，神秘的白色生物丘比已然出现在面前。
它用一如既往的清脆声音表达对秋的关心：“秋，你终于醒了，刚才的战斗真是太危险了，还好你没出事。”
“谢谢，我没事。”
刚才的战斗……一边把悲叹之种轻轻丢给丘比，看着这只像猫的白色生物滑稽地跳起来用背部的某种器官吞掉了悲叹之种，小川秋回忆起昏倒前发生的事。
自己先是打倒了魔女，然后一位神秘的魔法少女出现在自己身前，她好像是自称，茅野，茅野裕子；再然后和她爆发了战斗，奇怪的疲惫感，被刺中不会感到疼痛的攻击，在自己被连续击中之后，疲惫感就迅速扩大了。冷静下来想一想，似乎是某种类似于麻醉剂的效果。
下一次如果和她对战的话，必须拉开距离避免被击中，如果被击中的话，宁可给自己来一下也要保持清醒……以这种方式战斗，或许会提高胜率。
一边胡思乱想，正准备起身离开，小川秋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最核心最违和的一个问题：
自己为什么要和那位魔法少女战斗来着？
按茅野裕子所说，魔法少女间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必须要遵守如同动物领地一样的狩猎礼仪，假设她所说为实，那么有一件事情就很奇怪了。
“丘比，之前我和那个魔法少女战斗起来的时候，你也在场的吧？如果事实确如她所说，魔法少女之间有划分领地的规则，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没有告诉你这件事确实导致你遇到了危险，对此我很抱歉。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秋，假如我告诉你魔法少女之间存在领地划分，你会认同吗？”丘比跳到了另一旁的座椅，红宝石般的眼睛倒映着少年眉宇间的不解。
“什么意思？”
“假如说，魔女在你的眼底下杀人，就因为你发现魔女出现在了其他魔法少女的领土内，秋也会遵守规则任其散播绝望吗？归根结底，打败魔女是每个魔法少女的基本道德吧？”
“我……确实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考虑了一下这样做的后果，秋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回复：“这样的规则我不认同。“
“秋是好孩子啊。”丘比扑进了少年的怀中。这种感觉就像是家里的猫在跟自己撒娇，而现在，这种人类猜不透的生物学会说话了。
“但即使是魔法少女之中，也不全是好孩子。茅野裕子也和你说过的吧，这个规则的重要意义就是在于利益啊。“
“为了……悲叹之种？“剩下的那一颗悲叹之种被少年拿了出来，看着它上面所纹刻着的神秘花纹，这坚硬又冰冷的物体似乎充满了恶意与悲伤。
为什么大家都会渴求它？为了魔法。魔法能实现奇迹，不论何种欲望。
“划分狩猎领地就是为了维护魔法少女们获得悲叹之种的秩序，算是一种自发形成的规则。其中当然有许多魔法少女把重心放在打败魔女，而不是优先采集悲叹之种维持自己的魔力。我自然是更倾向于打败魔女的那一方啦。“
“这种类似于潜规则的注意事项，我是不应该主动告知你的。唉，没想到那个魔法少女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了，才会演变成这样的事态……”
丘比之后的话都说了些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它的声音渐渐褪色，消失在脑海。小川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魔法少女也不全是好人，不乏有着为悲叹之种而战斗的家伙。魔法被她们用来干什么，我不清楚，但这起码说明了一件事。
在私欲上，你们和我也没什么区别。
而大义上，只要魔女出现在我眼前，我绝对不放过，这是坚持正义的魔法少女所应有的做法。
狩猎领地？我才管不着。
“……虽然和秋你糟糕的自我介绍分不开关系。”
从思考中脱离了出来，小川秋意识到现在时间未知，最好赶快回到家里。
用魔力改变衣服的吸水性，一滩血液被重力捕获，哗啦一下摔到地上。单看这一画面简直就像深夜恐怖片。
犹豫了一下，虽然丘比出现的时机已经让秋下意识将其与垃圾桶划上了等号。不过委托丘比把血迹舔掉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太失礼了。最后还是用魔法改变了颜色和气味，把椅子上，地上和自己身上残留的痕迹处理了一遍。
丘比静静目送少年消失在夜幕中，不知道它似笑非笑的表情下究竟隐藏着何种心思。
回到家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到了凌晨3点，所以说啊……
听到下课铃的瞬间，小川秋无力地趴了下去。
“漫画上的魔法少女都是骗人的，哪有人能前一天大打出手隔一晚又生龙活虎去上课的。”脸上的黑眼圈又深出新高度，无神的双眼中透露出浓浓的疲惫。
“你好像有什么小秘密啊，最近神神秘秘的天天连上课都困成这样。”作息因为有姐姐不得不规律的玲花坐在一旁吐槽着。她倒是没有黑眼圈，但是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她和同学们对完答案发现自己的选项没选错，但是填错了。
颤抖的手，把已经扣掉的分数加在一起，看着计算的结果，小林玲花茶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动摇着重新计算了好几遍，最后不信邪地抽出身旁小川秋书包中的计算器又算了好几遍，最后无力地仰靠在了椅子上。
这间教室里又多了一个失意的人。
“你这家伙，明明看上去很困为什么还考那么高，是不是偷偷给自己画了个妆来骗我。”
“我倒是也想问问你明明全都明白，是怎么错成这德行。”小川秋的眼角抽了一抽，自从做了她的同桌，可算是把所有听过和想都想不到的马虎错误都看了一遍。
小林玲花向天花板伸出了手，发出悠长而奇妙的叫声，而后无力地落在脸上，以手洗面：“马上就要考试然后家长会了，秋你帮我想想办法。你舍得这样一个稀世美少女同桌被安排到前排吗？考试的时候帮帮我好不好。”
“我是正义的魔法少女，相信我，我是不会做坏事的……”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回应玲花，在少女视野的死角里，秋默默地用手按压这手指上的“美甲“，面容漠然。
“啊，原来秋你的娱乐项目这么童趣，真是人不可貌相。”为了摆脱考试失利的郁闷，玲花开始调戏同桌的少年：“不过真要说的话秋你其实条件不错，是女孩子的话也会很好看的。”
“呵。”小川秋闭上眼长呼了一口气，在少女的笑声中伸了个懒腰，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在意。
但是你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不过既然说到这里，自己有个想法。茅野裕子的形象，从校服转换成优雅的战服……
“丘比”现在小川秋已经学会了看似聚精会神听讲实际和丘比打电话的本领：“魔法少女的变身，通常来讲是怎样的？”
不在视线内的丘比用清脆爽朗的声音说道：“魔法少女的变身就是用灵衣来替换自己的装束，一般而言灵衣的样式是许愿前就定好，或是按照魔法少女潜意识里的个性自我塑造出来的装束。”
“尽管可以更换，但是很少有魔法少女选择更改自己的灵衣样式，因为没人会构建出自己厌恶的灵衣。绝大部分的魔法少女都没有更换灵衣的记录。“
“从功能性上讲，部分魔法少女的魔法需要依靠灵衣上的部分构造才能成功发动。大致就是这样“
小川秋的看向屏幕的眼睛里闪露出思考的痕迹，让暗暗关注的老师点了点头，但他此时在思考别的事情：“我有一个猜想。”
秋放桌上的双手缓缓十指交错握在一起：“我变身成魔法少女的过程，虽然和其他魔法少女有极大的不同，但用等效替换的思维来考虑，是不是意味着变身后的外表，包括铠甲和少女的外貌，都是我灵衣的一部分？”
丘比短暂沉默后回应道：“你的假说有一定可能性，或许和你的愿望有关。”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以某种方式来稳定控制我变身后的形象？”小川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单单看到他的眼神，老师就知道他一定是好好听课的好孩子，于是旁边转笔玩的小林玲花就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了。
“你可以尝试，你的现象是特例，我也不清楚是否可以成功。”
笑看玲花生无可恋地坐下，小川秋结束了与丘比的通讯，若有所思。
今天的值日安排里，两人被分到了同一组。做完值日之后已是傍晚，翠绿草坪上的落叶反射着夕阳落日的余晖。二人的影子一直远远延申到墙上，只有少女随风舞动着的长发能作为划分各自投影的标志。
通常放学的时候，两个人都会保持步调一致，沿着从教室到大门最偏最远的路线慢慢走过去。有时候会聊天，大部分时候就只是沉默着享受校园宁静的氛围。
再之后走到大门口各回各家。
“啊，今天姐姐来的好早！”看到小林雾的身影，玲花忍不住想蹦蹦跳跳的冲入姐姐的怀抱，结果没跳几步就被背后的书包晃得一踉跄。
抬头看到远处女生标志性的白绿色头发，小川秋的心情也被玲花带动着欢快了起来。但仔细看向来者之后，他眼睛微微一缩。
“啊，怎么了。”刚想切换回普通人走路模式的玲花忽然发现秋拽住了自己的书包，眼睛直直望着她：“你姐姐，哪所高中？”
“……？”
于此同时，两位少女正站在附近写字楼的天台向下眺望，用“站”这个词来描述不太准确，确切的说只有粉色短发的少女站在天台的边缘位置。绿发的少女毫无体统的挂在她的背上，从她的耳后探出脑袋向下看。
“哇，还真是双胞胎姐妹啊，怎么样，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用下巴枕着茅野裕子的肩膀，伊香千纱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同伴的耳旁呼气。
“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茅野裕子冷冷地回应自己的挂件，掏出刚从摄影部“借”来的小望远镜向下观察。
“嗯，可以看得出来确实是那个人的妹妹，感觉这个孩子气质上不像我昨晚抓的那个家伙。”茅野裕子犹豫着做出了判断。
虽然一旁路过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但是……
“魔法少女的灵衣应该不包括假发美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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