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已经开始干涸、
临潼城，在这座巍峨的边境重城上，再也看不见一个大宁士兵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的血肉残骸，黏着在城墙上，挂在凹凸的垛口之间，带着浓稠的血腥味。
漠北贪狼在血肉之间搜刮着战利品，杀戮一些尚在顽强抵抗的民众和士兵，如同蝗虫般在这座城池中漫延开来。
这是一场肆无忌惮的侵略。
在清理门户后，二王子擦了擦自己左侧脸颊上的鲜血，看向被几个士兵押来的老城主。
——对方目前的状况并不好，甚至说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二王子沉默地望着他，接着咧开嘴笑道:“就是你射的箭？挺厉害。”
当时隔这么远，能射中他的侧脸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
老城主在痛苦的呻吟，但是那目光看向二王子，却依旧带着戾气，目光炯炯有神，不像是那些眼神污浊的老头子。
“殿下，这是城主。”有人轻声提醒了一句。
“城主？”二王子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重新穿上盔甲的老兵，点了点头，“城主。”
他继而笑道:“狼神欣赏着英勇无畏的战士。”
***
朝廷之侧的政务房之中, 一场激烈的讨论刚刚落下帷幕。
在漠北来袭的军情急报送到之后，老皇帝就立刻召开了临时延议，和一些大臣商论了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一次意料之外的突袭。
各项事宜议定以后，众臣匆忙告退，离开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谈不上轻松。
原地只剩下了垂头思索的老皇帝还有静坐的国师大人。
老皇帝咳嗽了几声，蹙了蹙眉头:
“国师……意下如何？”
唐玖掐断了自己的思绪，片刻后，对着老皇帝点了点头，淡淡开口:“臣，愿意为了大宁的安危，前去击退巫师和漠北。”
“那朕，就等着国师归来的好消息了。”
***
荒诞性、
有时候充斥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当突然的离别猝不及防发生后，一切的思绪都被搅合成了乱麻，让人心神恍惚。
至少……唐玖在坐入马车，和集结的大宁部队一同出发时，她都没能从和顾玥的对话中走出来。
小女孩当时就站在原地，眼中是唐玖无法理解的目光，没有哭，没有闹，就这样平静的问道:“你要走了？”
唐玖犹豫片刻:“嗯。”
“不得不去吗？”
“嗯。”
“我也去。”
“不行。”
她堂堂大宁公主，怎么可以上前线？
“……”
顾玥话题一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的确不清楚。
原剧情线中顾玥成为女帝后想要完全驱逐漠北，也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更况且这次漠北制定的攻打计划甚至都不是按原剧情线的套路进行的，原剧情线可压根没有选择在一开始就攻打临潼城。
脱离了原剧情线的漠北，唐玖也不清楚会打多久。
就在她低头思索的时候，顾玥清脆的声音传来，让她猛地抬头。
“你还会回来吗？”
唐玖呆愣愣看着平静的顾玥，好像能透过那双眼睛，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凝滞，半晌后才略带干涩的说道:“……艾尔尼娅。”
“师傅，我现在是顾玥……请尊重我。”
她是顾玥，不是艾尔尼娅，即便她们可能是同一个灵魂。
她不希望自己在对方的眼中是另一个人的样子——即便那个人可能是她自己。
顾玥望着唐玖，重复道:“师傅，所以你还会回来吗？”
“……会。”她又不是跑路，为什么不会？
“这可是你说的……”听见了承诺，顾玥平静的表象被打破，眼眶开始红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有种预感，你又想走，但你这次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了——”
“师傅……”
“不然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
马车的车轮磕到了一块石头，晃了晃车身，将唐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在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始思索之后的计划。
这次漠北的进攻太突然了，如此大的变量，唐玖思来想去，觉得原因八成还是出在自己或者顾绮瑶的身上。
记得0682在与自己说明穿越者情况时曾提到过一嘴——
……
【这个穿越者就是逊啦。】
【她以为自己了解世界线未来走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道宿主你也不是本土居民。】
【我期待她知晓真相后露出震惊表情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唐玖:……
唐玖:咱能正经点吗？
……
一个知道未来剧情走向的穿越者，想要搞事情绝对会把一切弄的一团糟。
目前已知的是，这个穿越者对顾玥肯定有着不小的敌意，不然也不会在和自己初次见面时，怂恿自己去杀顾玥了。
还有那一次顾玥遭遇的刺杀……
按理来说，国师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溜进去的。
唐玖半阖眼。
——她怀疑国师府里面出了叛徒。
现在暂且不提这个，还是继续思考关于漠北的事情吧。
假如这次漠北的来袭真和顾绮瑶有关的话，唐玖试着去代入对方的视角，也不清楚顾绮瑶是聪明还是傻。
利用知晓未来剧情线的优势，提前把居于漠北的巫师给引出来，由于术法的威胁性极大，不是常人所能对抗的，所以身处国师位置的唐玖便不得不去和对面进行一对一battle。
支开了国师这个隐患，顾绮瑶就可以专心致志对付顾玥了。——大公主势力很强，即便头上有个老皇帝压着，但是唐玖相信，对方绝对会想尽办法除掉顾玥这个潜在威胁，毕竟一个小孩子而已，又不是以后的女帝，现在能厉害到哪去？
唐玖蹙眉，觉得有些麻烦。
这样听起来……顾绮瑶的算盘好像没什么毛病:支开国师，找到时机动手……而这个时机绝对不会离的太久，等到国师击败漠北重新回来后，大概已经无力回天了。
至于国师能不能打败漠北还有那个巫师？
这不是开玩笑吗？国师身为整个世界战力最强的人，不是嘴上说说的而已。
原身就好比是一张SSR的卡片，那么对面的巫师也就是最多SR的水平，俩人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顾绮瑶想在国师去往边塞时趁机除掉顾玥，同时借国师的手除掉未来会对大宁造成威胁的巫师，简直是一箭双雕。
但是问题就出在……
唐玖呼出一口气。
——她不是原身。
这张SSR卡目前好像只有S的实力。
唐玖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可能打不过巫师。
“师傅……怎么了吗？”
坐在马车对面的十七看向呼出一口气的唐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唐玖面无表情望向他，淡淡开口:“无事。”
不过还好。
唐玖看着坐在对面的十七，想:
她把十七带出来了。
对，看见对面那个愣头青了吗？
这将会是唐玖的一大玄学助力。
《玄学》。
原剧情线中，这巫师是在顾玥成为女帝一段日子后才让漠北前来攻打大宁的，那个时候，国师已经被顾玥扬了，空了个C位出来。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击败这个神秘莫测的巫师呢？
答案是——后来会偷偷爱慕上顾玥的十七。
想到这里，唐玖心里怪不舒服的，促使对面的十七缩了缩身子。
十七:有点冷哎。
还好，这只是种单相思，绝情女帝高举无爱大旗，死后入土都不给人碰。
师傅是恶毒女配，徒弟是痴情男配，也不清楚国师府里走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哦，大徒弟和十三倒是没长歪，原剧情线里二人隐居了，目前则被唐玖安置在顾玥那里当保镖，以防顾绮瑶突然下黑手。
目前大部分事物还是处在可控范围内，唐玖也在走前和自己的大徒弟说过，让对方记得按时送信汇报一下顾玥的情况。
既然都已经处理完毕了，就一心一意，准备接下来的战役吧。
出发、
***
太阳自天边升起。
刚被占领的临潼城中，一场人祭也即将展开。
漠北贪狼，游牧为生，天性凶悍，保留着许多原始习俗。
其中一条最不能被其余民族理解的，便是吃人。
——粮食缺乏的时候吃人，祭祀的时候吃人，老弱病残，甚至是女人也不放过。
吃人，便带出了人祭这种血腥的祭祀活动。
不过漠北一般是不会进行这类祭祀的，只有在大迁徙前或者争斗结束后，才会选择合适的人牲，这类对象一般都是部落中精心挑选的年轻女孩或者战俘。
平常的祭祀一般都为一两个人牲，再大点就十多个，而像是占领临潼城这种大事，在拥有足够战俘的情况下，可以多达百人。
对于信仰狼神的漠北来讲，祭祀是神圣的，同时也要符合狼神的风格:
原始，血腥，凶蛮。
被选中的祭品会被带到高处，绑住四肢，然后一个个放血，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剖出心脏、砍去手指，最后斩落头颅，这些就是献给狼神最好的礼物。
之后，战士们便会分食人牲，在血腥的仪式中吃肉跳舞，庆祝这一次的祭祀完美结束。
临潼城中，第一个战俘被押到了城墙上。
城墙是这里最高的地方，二王子手持弯刀，在战俘的手上划开一道道血痕。——并不深，只是为了放血。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液的流逝正在逐渐带走战俘的生机，他试图挣扎自尽，但是没有成功。
战俘仰头，看向挂在墙头的老城主尸首，最后目光灰败，瞳孔涣散。
二王子咧了咧嘴，满意地笑了笑，挥刀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
第一个祭品的完成只是一个开端。
放眼望去，像这样被绑着四肢的战俘还有好多，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向着他们曾经站立的，用来保卫家国的城墙移动……
与此同时，来自大宁的军队正在马不停蹄地进行赶路，兵刃和盔甲随着移动发出一些沉稳的声响，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国师大人坐在马车内，接过十七递来的地图。
边塞最难攻破的临潼城被漠北占领了，就好像是在西北防线撕开了一道大口，而离临潼城最近的那个城池，便是目前处境最危险的地方。
漠北目前兵力未知，谁也不敢保证漠北只有这一批队伍。
或许正有几批贪狼在暗处虎视眈眈着，试图找寻机会进行突袭也说不定。
其余边塞城池由于距离较远，往返不便，外加上担心会因为派兵支援其他城池而让自己的城池战力空虚，进而被漠北钻了空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就需要国师率领的援军出马了。
唐玖展开地图，看向其上被圈画出来的一个城池。
这是漠北即将攻打的地方，也是大宁援军需要守护的地方。
——「渊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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