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很昏暗。
在此处唯一的光源是那不断从柴火里冒出来的火焰，噼里啪啦的，连带着其上逐渐四溢出来的香味。
那鸡被拔光了羽毛，挖空了内脏架在上面，活是顾玥干的，烤是顾玥烤的，清冷高贵的国师就坐在一边看着，火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人情味，在这一刻好像将二人的距离无限拉近，给顾玥一种似乎只要她想，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错觉。
油脂、肉香、逐渐金灿灿的光泽。
随着时间的推移，烤鸡开始散发出专属于它的独特魅力。
“国师大人，大概可以吃了。”顾玥小心翼翼看了眼对面闭目养神的国师，谨慎地说道。
——大概。
顾玥其实没烤过鸡，以前哪能这么奢侈吃到完整的一只鸡？所以加个大概，假如烤的不好，也希望国师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唐玖缓缓睁开眼睛，将目光看向了那临时搭建的烤架。
“烤的不错。”她真心夸耀了一句，只是那语气有些淡漠，莫名有种老师评判的感觉。
达标的顾玥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其实说句实话，她想都没想过会有一天和眼前这国师，或者说自己的师傅......面对面等烤鸡吃，就好像对方压根没想在自己面前摆什么架子，连点国师的风范都懒得装。
“顾玥，你有没有做过什么离奇的梦？”唐玖待那烤鸡略微冷却，轻轻撕下一块，让那纤纤玉指粘上了光泽的油脂，淡淡开口问道。
梦？
顾玥很迷茫。
噩梦倒是有......可是离奇的梦？怎么样才算是离奇？
唐玖微微蹙眉。
难不成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可是这也太像了。
不是外貌像，而是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小动作和眼神，简直和艾尔尼娅一模一样。
不可能有人能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还是说，其实是因为自己有点想念艾尔尼娅的缘故才会看成这样的吗？
一想到可能会是这个原因，国师大人下意识挺了挺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庄重点。
她还是太急躁了，假如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那如今自己正在做的，无论是随意收徒还是半夜出来陪人烤鸡，都不符合国师形象和自己以后的计划，让气运之子学会术法，不仅会干扰今后自己的任务，而且可能还会产生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一旦将顾玥和艾尔尼娅分成两个人来看，唐玖便恢复了理性状态，开始迅速地思考这一切会带来的利弊，并且冷静地思索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损失。
首先得挽回国师形象，最好让气运之子从小便被灌输起国师无法战胜的观点，之后尽量少的要气运之子学习术法，配合着培养出来的对国师的畏惧感，这样以后唐玖成为反派工具人就不怕会被气运之子疯狂反杀，而是在完成工具人任务后自己放水死亡就行。气运之子前期也是可怜人，既然自己都带过来了，也就先帮着养养吧。
所以第一步，挽回形象。
国师大人暗中放下烤鸡，挥袖间熄灭了柴火，目光淡淡扫向顾玥，刚想开口，就听见对方的声音传来，连带着打碎了她那些正在脑海中不断编织的计划。
“梦...倒是还没有，只是我一直感觉我在等一个人，看见师傅您的时候，才感觉心安，这大概就是缘分吧。”顾玥看着对方将唯一的光源熄灭，心中有些疑惑和无措，她这句话可不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在实话实说，当时第一眼见那马车内伸出来的手臂，她就有这种预感：她终于等到了这个人。
很奇怪的感觉，其实在这之前她都不认识这国师，更别提有什么好感了。
唐玖眨了眨眼睛，脑子里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还有不断编织的计划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好像...可能还真是同一个人。
既然可能是同一个人，就随她去吧。
国师轻轻叹了口气。
“吃快点。”
唐玖提醒了一句：
“吃快点，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我教你术法的时候可不能犯困。”
顾玥黑珍珠般的眼睛亮了亮：“你...师傅你来教我？”
“是。”唐玖光明正大开后门，“明日起，你由我亲自辅导。”
其他人可没这待遇，就像一个是课上教育，而顾玥却是一对一辅导一样。
因为是一对一，所以还有经常贴身交流的机会。
顾玥虽然经历的很多，但是说到底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她对眼前这个人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好感，即便她依旧非常警惕，但也还是无意识地想要去接近对方。
自己的天赋真的这么高？甚至到了可以让国师亲自辅导的地步吗？
顾玥又想起白天那个名叫十七的男子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这天赋着实少见，我觉得也就大师兄还有十三师姐能够和你媲美了。”
国师门下除自己以外还有二十个徒弟，但是依顾玥来看，其中能够让她注意到的，也就是那大师兄还有十三师姐，十七虽然也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她一天下来偷偷观察，似乎也就那样，反正天赋不及她就是。
所以现在应该把目光看向那大师兄还有十三师姐，这两个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
什么威胁？
可能会剥夺自己今后一对一辅导特权的威胁。
假如明天一试，国师发现自己的天赋不及大师兄和十三师姐怎么办？那会取消这个专属于自己的特权吗？然后把注意力放回那两个人身上？
顾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问题已经从谁的天赋更好变成了谁更能吸引国师的注意力了。
不清楚为什么，顾玥下意识便觉得那什么大师兄对自己可构不成威胁，反而是那看似文静的十三师姐，威胁性要来的更大些。
毕竟对方长得也很好看，甚至还带点国师的韵味，一股大家闺秀的感觉。
假如国师真的有那种癖好......不会喜欢上这一种的吧？
顾·早熟·玥逐渐开始胡思乱想。
唐玖见她半天没动静，随口提了一句：“现在想要学习一个简单的术法吗？”
“想！”果然不出她所料，已经在外面闯怕了的顾玥立即回过神来，一点小便宜都不舍得放过。
唐玖手中掐诀，嘴中轻声呢喃了几句——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术法，简单到都不需要靠符纸来进行辅助，就像是算卦一般。
眨眼间，顾玥眼中的世界便闪烁起了一个个微弱的光芒，就像是一只只小萤火虫，在除灭柴火后，成为一颗颗星星，围绕在她的身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顾玥在憋笑。
这很漂亮，可是如果这种事情由国师做出来，又好像莫名戳中了她的一部分笑点。
——好可爱。
十多岁的小孩子居然还会夸其他人可爱。
透过那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们，顾玥看向对面高冷的国师，明明对方看起来很冷漠的样子，但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由这种人所暗中释放出来的温柔，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在顾玥的心房开了把锁，悄悄在其上推开了一点缝。
然而国师大人依旧淡漠着脸，嘴上却说着与表情截然不同的话语：“这术法对初学者来说稍微会有点难，但没事，我们慢慢来，首先，将食指......”
顾玥看着对方耐心教导自己的样子，突然间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她有着天然的好感了。
透过那冰冷的外表，她对于自己的态度不是那种怜悯和同情，而是在向对待同等地位的人一样对待自己，关心是真的，温柔是真的，可爱......
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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