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没地方可去，他再次来到这里。
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按理说他现在最应该待的地方是教室，但是因为受不了班上同学奇怪的视线，他不得不离开那里，从不缺勤的他这次撒谎请了个病假……
已经是升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同学之谊将在这个夏天之后被统统结束掉，平淡了三年的生活也即将画上休止符，在离现在还要更早的时候，他曾经想过一些问题——考前并肩冲刺的这段日子是一段多么应该珍惜的时光，在这样有限的时光里，有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有么？除了应考，他没有找到答案。但那个时候的他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至少还是处于勉强能够身处班级内部的状态。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也许现在还是正常的日常吧？
如果非要简而言之的话，也只能说他被耍了……
……
那么让我们来抛却小人物的小心思不谈从而言归正传——是谁规定这个世界上的青梅竹马一定就要爱上彼此呢？是谁规定努力就一定有回报呢？没有人说过，所以说一切也只能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我很在意你！”那天的他像那样说。
“是么？”那天的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并不算告白的告白，那一天，当他很努力地以超越自身身体极限的量，冒着烈日跑了3公里买到了表白对象指定的饮料的时候，他心仪的那个人已经回到了教室。一楼的教室里有空调，当他回来的时候，她和她的朋友站在窗边隔着窗户看着他满头的汗，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尽量不发出声音。
她说：“你看，你太傻了，所以我们不合适。”
对啊，她是玻璃橱窗里华丽的孔雀羽，而他，尽管那么近，却是玻璃银幕外演哑剧的一个小丑。令人消沉的理由有的时候就这么简单，因为太傻所以不合适，所以活该被耍被抛弃。就像所有备胎都意识不到自己仅仅是个救急的，他也是在被耍之后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去死吧！世界！”
站在中午的河堤上有生以来像这样不顾旁人地大声吼叫，赌气般地把塑料袋里的五罐罐装饮料像扔流星锤那样抛飞出去，但是其实做了这些心里也得不到平复……
因为天气真的很热。
才刚刚到六月，中午的太阳已经初具威力，空旷的河边除了听见鸣蝉外四下无人，他仍旧是孤身一人……
少年的名字叫封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傍晚一个人坐在现在这个地方吹风散心，所以这里可以算是他的最佳地点。在砸飞了一袋子的罐装饮料后，他的心情其实依旧不好。当他面无表情地捏着拳头想砸点什么的时候，四周却没有什么可以好好打一顿的东西，郁闷了好一阵，他的眼睛望向桥墩阴影下的河面，不一会儿又注视着涨潮时被河水腐蚀的台阶……最终，提起脚步向下走去。
拾着阶梯一级一级往下，数到十三就已经是完全的河岸边。脱了鞋光脚泡在河水里，他躺下来注视着很高很高的桥的底部。
天空自由得没有界限，空旷得让人觉得寂寞，他只喜欢有限的自由，所以他喜欢被桥的阴影盖住的感觉，锁在自己的世界……
再说夏天的话，这桥的下面会非常凉快。
他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只能对着桥墩倾诉……也许是因为心境不佳的关系，本来平时很缄默的他此时正用着平时用不上的语调连绵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话，用了很久说完之后，心情总算是恢复了那么一点点畅快，如果抱怨的话没有被人听到的话——
“神经病……”
三个字组成的词汇在空旷的河堤上回响，被人听到这件事本来是他不愿承认的现状，传过来的声音却还清晰地在桥下回荡了好几声。
然后他这才意识到尽管空旷，河堤却不是想当然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尴尬，全身的血液全都流到脸上，身体各处也随之僵硬起来。自己发出的不成熟的抱怨一字不落地被不认识的人听到了耳中，想到这里，他的脑袋也开始有些晕晕沉沉。
“真是残念啊……还被当成是神经病。”
对方说的话是吐槽他还是真当他是神经病他已经不想知道，从躺卧的姿势支起身来，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微妙。
思想已经紊乱到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的地步，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在巡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后，不用费多大力气，他看见了河里的女孩。
因为是个很醒目的目标。
一支簪子别住了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河中的少女穿着修身的印花格子衬衫，下身因为站在水里所以看不见，但正是因为这样，才多出了供人脑补发挥的空间。
不过最吸引他的目光的，是衣领与头发之间露出的洁白而光泽的后颈。
像这样打扮的女生很少，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也独特起来，更重要是四下除了他俩就真的再没有其他人了，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她的背影异常的深刻。
“那么……刚才接话的是那个人么？”
这也是符合常识的推理。
“要为了自己解释一下么？”
不过在经过几秒的沉默后，封一却摇摇头。
注视着如画中精灵一样的背影，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杂念，站起来的身体已经转了一个方向，他准备离开——
“没有和别人分享最佳地点的必要，我是孤独的所以注定孤独下去。”
意识到这一层，封一摇摇头，抬起泡在水中的右腿。
但突然又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于是谨防万一封一还是再看了一眼。
用簪子绾起来的长发，印花格子衬衫的少女站在水中……没有异常，额，不对，有人会穿着便服游泳么？
不是要跳河吧？他看向那个背影有些犹豫不决……
“喂~~那边那个，要干嘛？！！”
他的问题对方却没有回答，错愕的封一发现她确实是在一步步往河里走去，以一种像是正在跟这个世界告别的速度。
“我擦……”
为什么会遇见这种事情他不想去深究。尽管不会游泳，他还是第一时间冲进了水中，这个时间的河水并不太凉，阴影下的水波反射着阳光，所以连并不清澈的水面也有了通透的感觉，刚才他就是在看这个来着。
“很美的画面，但是为什么会想到死啊！”
他趟着水，奋力地朝她走去。
因为不识水性，因此在水中走得十分的痛苦，夏天水位比较高，所以没走几步水就漫过了半腰。他的步伐也变得更加艰难，配合他手上的动作，看上去就像落水乱扑腾的猴子。
“尼玛，我的最佳地点！！！为什么会这样啊！”
女孩正一步一步向河中走去，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所以丝毫看不出那句“神经病”是出自她的嘴巴，但如果真是出自她，封一还真想要发自肺腑地问一句到底谁才是真正地神经病！
他的内心始终在默默地吐槽，来到女孩旁边的时候，身体也总算是伸手就能够到了。
他扳住她的肩膀，向后拉了一下。
但是没拉动……
因为在水里不知道如何用力的原因，这一下的力道可以说是非常小，反倒是他自己因为用力不对的关系差点失去平衡，虽然封一从小生活就在水边，但却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旱鸭子的事实，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会无奈地抱怨：早知道小时候就好好学游泳了。
不过这个时候说这些总归是于事无补，要是女孩真跳的话他也救不了她，依着他对这条河道的了解，在前面一点就是绝对不能去的禁区了。
“喂！那什么……总之，冷静点听我说……”
女孩转过身，冷淡的瞳孔印着他的身影。
“干嘛？”
入到耳朵里的，是无精打采的语气。但唯一可以肯定一点，这样的语气是绝对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给晒出的疲惫，封一看着五官比例非常完美的脸，无法直视地转过头。
“……这不是问我要干什么的时候吧。”
他很清楚，虽然说话的时候不认真地看着别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但是依着他的个性来讲，看着别人的脸会引起一阵地紧张，到时候劝解的话反而说不出口吧？
“奇怪了，刚才你嘎嘎地说了一大堆，发现你不光思想腐烂掉，就连逻辑常识也崩溃了么？”
“哈？”
封一这才发现虽然她说了一些刻薄的话，脸上却一点表情的波动也没有。看了一眼她的目光，发现那种冷淡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而是虽然她的瞳孔印着自己，眼光却注视着虚无的地方。
感觉就像天空一样。
从未面对过这样的目光，他的心理有点发怔。
“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语气助词……从动作上解析，阻止我行动，应该有什么理由才采取这样的举措。”
不喜欢说主语，或者单纯的只是不想提到“你”，除此之外，女孩更加鲜明的特点是喜欢对着别人的错误不放。
“是个怪人……眼前的女孩。”
在心里这样确定着，封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这样一个怪人女孩的的肩上。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行为，但是这样的肢体接触已经能让他觉得有些不妥，飞快地抽回手，却又因为自己培养的尴尬气氛而自顾自地苦恼着。
这就是与人交流的隔阂，那种不安感。
罕见的还脸红了一下。
他假装挠头，把偏头的方向换成了另一面，说道：“没，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看着你向河中心走过去，还以为你想不开呢。”
心中一阵紧张，没想到与她的对话给自己的心理压力这么大。
“当然是想不开。”
“那就好……诶诶？！”
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对于能够心直口快地说出自杀宣言的人，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劝对方打消念头呢？
“更何况我又没有‘劝’这种才能。”
“你是傻子么？我又不会游泳，像这样往河心走当然是要寻短见，所以说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你想干嘛？玩英雄游戏？别耽误我的时间。”
本来应该是更加波澜壮阔的语气，但她的口吻却比河水还要平静，即使河水正散发着氤氲的光彩，那些光，依然落不进她眼中。
死水一样的少女。
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但那种强烈的平静已经把许久不与人交流的封一给压倒了，他张着嘴，想接着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于是被推了一下。
“走开，大型垃圾，如果也想跳河请到河的下游去，不要把我要跳的这一段给污染了。”她的语气依旧平静。
找茬的狼……是小学课本上的故事啊。
对话无以为继，封一只能像这样想些有的没的来分散自己的注意，舒缓紧张的神经。是的，与陌生少女的对话已经让他神经都绷紧了。
虽说面无表情，却意外是个坏脾气的女生，也是他最难对付的类型。如果平时也就算了，遇到这样的人可以无视掉不予理会……但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没法真的依言走开然后放着不管的吧？
他听着六月就已经鼓噪起来的蝉声，觉得这个神展开不仅无法理解，还十分容易让人心烦，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遇到了难对付的人，就连这最佳地点也开始变得不痛快起来。
“特别是还要跳河自杀，难道不知道跳河死的人都特别难看么？”
鼓起勇气，他用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对坏脾气的女生说道：“不管怎么样听听我的建议……至少不要跳河，因为如果被水淹死的话，身体会很恶心的。”
对话也已经崩坏了。
“你才恶心，你已经烂透了，全身上下都是，拜托你离我远一点，腐烂会传染的。”
已经严重到会传染了还真是对不起啊！但是，如果让你真的跳河那就成了我的责任了，只有这一点不能让步！
“这可是一点没有骗你哦……”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明朗的微笑。据说微笑着说话更容易让人认同，那么就赶快认同我所说的话结束这样的神展开桥段吧。
“以前我不住这里，老家在一条更大的江畔，上学的时候总是要乘坐轮渡过江，然后，每年夏天高水位的时候，在江心会时不时看到被水泡的泛白的尸体。”
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想到要不要看着她说话进而增强说服力。但是如果想要看着她说话的话，就得把眼前的少女尽量想成别的什么东西，想成什么呢？现在他脑袋里满脑子都是“水浮子”，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真是想成水浮子的话也太不礼貌了，所以还是继续偏着脖子吧。
“我跟你说。”用相当笃定的口气，“如果被水泡了很久的话，是肚子浮在最上面的哦。”
“然后因为泡了水，会全身肿胀，即使是你现在这样苗条的身材，手臂到时候也会有大腿那么粗，肚子更像是吹起来的气球。”
“因为上游冲过来的漂浮物很多，所以尸体还会跟漂浮物撞击变得坑坑洼洼，而且水里也有吃尸体的鱼哦。江鱄就是其中之一，哦，简单说一下那是一种长得像鲨鱼的淡水鱼，大概半米长，肉味道非常鲜美肥嫩……”
如果不顾气氛也是一种才能并考级，这个时候封一的能力已经过八级。
女孩低下头，完全沉默。
……
“额……难道玩脱了，惹得她不高兴？”
当他注意到气氛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看着微微她有些颤抖的肩膀，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他心中有些委屈，因为在他看来，这可是好心好意的劝解啊。
“抱歉，不是故意要吓你，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唔……”
“咚——”拳头打中肉体的声音。
“事实”的“实”没有等他说出口，胸口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明明是比较娇小的身体，却格外的有力气，一拳揍下去刚好揍到了膈肌上，封一捂住胸口，嘴巴里有些发苦。
“滚开啊！吵死了！”
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明摆着女孩这是生气了，她一把推开碍事的封一，走回河堤上，蜷着腿慢慢蹲下。
“我去，这暴脾气！额……不会哭了吧？”像这样想着，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她上到了岸边，事情就总算是解决了，人活着就好，比什么都好。
但是啊……这下不是害我连内裤都湿透了么！
封一也摸索着走到岸边，离了大概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坐了下来。因为裤子是湿的，所以特别不舒服。
…
沉默。
穿着湿内裤实在无法正常交谈，像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真是尴尬到想死啊！对，总之先说些什么。
“那个……”
“……”
“有个事情很难开口。”
“什么？”
“你PP不觉得凉么？”
“你去死啊！变态！你个宇宙第一重口味废物，你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浪费空气，不，你没有生存的价值，你是垃圾，就是废物垃圾啊！！！！！”
“……”
确实问出这样的事的确很鬼畜，但是不是说女生某些部位不能着凉么。
他默默地接受了女孩平淡的数落，像这样被不认识的人一顿骂也是第一次，不过并不感觉如何难过，因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嘛。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
“喂……”
“什么事，废物。”
“你为什么要跳河呢？”
“……”
“……因为太无聊了。”
隔了很久，女孩才继续开口回答。
“嗯？”
而且由于声音很小，封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好烦啊！为什么要我说第二次？没听清么混蛋，因为这个世界太无聊，太令人失望了啊！每天都面对着愚蠢凡人的脸，那些低级智慧贱民们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爸爸也是，妈妈也是，真的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么？”
“又不是傲娇，你那一成不变的表情是三无系的产物吧，愚蠢凡人也是，贱民也是……你是中二少女么？”
虽然因为不善于与人交际而没有什么朋友，不过自己从没有这样抱怨过，因为不被人理解本来就是自己的问题嘛，正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别人，所以才没有朋友的。
这么说自己今天会被耍也是咎由自取吧……
“还有你！”
“哈？”从思绪中被拉扯回来，封一一脸无辜的指着自己，“我说啊，说到我的话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就是因为世界上你们这种浪费空气的人多了，异于常人的天才才不被人接受，高贵的族群才会被人所妒忌，被人所排挤。如果说天才让这个世界进步变得有趣起来，正是你这种大型垃圾在阻碍社会的发展，不对，说垃圾真是对不起垃圾君了，应该是蛀虫，隐藏在烂泥里的吸血蛭！”
“喂喂，被人这么骂，就算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啊。”封一转过脸，发现对方也根本没有在看自己，而是用手指着河中心，虽然语调依旧古井无波，眼神也依旧虚无缥缈……
但是那一刻，封一理解了。
“呐，我说你啊，跟我一样吧……”
“谁会跟废物一……”
“也是没有朋友的家伙啊。”
女孩惊讶的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摩擦了一下，然后各自转开。
“说什么傻话，朋友这种东西，一开始就不需要啊。”
“……”
“……”
“……也是啊。”想着今天的遭遇，“世界这种东西，毁灭了就好了啊！！！！！！”
时间到了半年后。
升学考试以非常圆满的结局落幕，封一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考上了开研大学这样一所离家只有半小时步行距离，业界口碑也非常说得过去的学校。
“所以说我的学力其实也是非常强的，心境也很好，毕竟从被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嗯，是个男人！”
思绪像这样飘啊飘，自从高中毕业后，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越加不受自己的控制，为什么呢？绝对不是因为寂寞！即使是也不会承认，因为承认寂寞就是否定之前的自己啊……
一般而言，大多数学生选学校应该都会选离家稍远的地方，往好了说是锻炼自己的自立能力，往坏了说可以远离父母的唠叨……虽然知道封一不同寻常，但这个步行距离三十分钟的大学确实令人有些无语。
父母因为工作关系常年不在家，说是回家社的封一其实也是独立生活着……这样说来跟在其他地方上大学并没有什么区别。
“嘛，就这样就好，也能省下合租宿舍的钱了。”
其实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大学的第一年……他依然没有什么朋友。没住寝室所以失去了室友；虽然为了学分报了一个社团活动，但除了第一次集会拿了社员证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大学是活动教室，只是默默听完课就走的话，半学期下来似乎连同学都不知道班上有这个人。
“完全活在世界外了呢。”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想。
无聊的时候偶尔会想起那个在桥墩底下要跳江的女孩。最后离开的时候封一没有问她要名字和联系方式也没有想要，他是办不到的到……就算是自报家门，有的时候也会害羞——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吃晚饭前再去一次最佳地点吧。”
他经常会像今天这样，在晚饭之前或之后的时光里享受散步的闲暇，不过冬天快到了，天色黑的比较早，他的时间周期也变得更早。
感觉就像是个老头一样呢，在这种安静闲散的时光里。
没有多大的梦想，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这就是他。同学们在毕业后飞往各自想去的城市，只有他留了下来，维持这样的步调走在人生的轨迹上……
也走在路上。
散心就是放空自己，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以为最了解他的青梅竹马有自己的理想，所以一早就抛下了他飞去了更高的地方，他们飞快地跑着的时候，他却用极慢的速度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要晚点名，所以必须得早点睡。
这就是封一的日常。
快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林鲤在叫自己傻子……
顺便提一下，林鲤，就是那个拒绝了他的告白，顺带狠狠地摆了他一道的女人，现在想起来，封一觉得自己其实不太恨她，因为自己本来就傻，这尾鱼现在在千万米的高空快活地游动，他不想仰视，只是想着对流层离自己很遥远，然后心情得到平复———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枕畔没有湖，他假装已经忘记了自己突然想念那个女生这件事。天色很灰暗好像正在下雨，出门的时候，封一拎了把伞。
因为晚上要点名的关系，晚上的采购时间会减少，所以起床后，他准备去买点东西。
“Good morning！Lonely Sunday.”
拍了拍腰部，确认钱包和钥匙都带在身上，封一关上门，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门有没有关紧。
“因为毕竟是独立生活的人了，必须要更细心。”
他进入了电梯里，因为是星期天，所以电梯里没有早起去工作的人，他用长柄伞的伞尖杵着鞋带，心想自己似乎应该换一双鞋子了。
这双鞋的历史是有点久了。他把伞撑开，听着淅沥沥打在伞面上的雨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这样的生活……好无聊啊。”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会真心喜欢寂寞，就好比现在，他多么希望伞下能多一人撑伞，真是那样，他也许就不会在这里继续平淡下去。
“不过不可能的，这件事我最有发言权。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远比想象的大，就好比那边那个冒着雨走的女孩子，如果跟我说的话，我肯定是会同意共用一把伞的——她也能够想到但是没做，那就是隔阂。”
“因为再亲密的关系也好，人与人本来就不信任着。”这样想着，封一却发现那个低着头急行的女生正向自己走来。
气息有点急促。他低头看向弓着身子喘气的女生，心理充满了错愕。
“你……”
这个女孩推翻了他的人与人不信任论，切实走到他的伞下，因为弓着身子，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他莫名地有些感动。
因为被信任么？
“那个……要用一把伞么。”在搭话之后迅速地扭开头，不管对方是怎样一个人，封一总觉得两人撑把双人伞这件事有些害羞。但既然她目的明确的走到伞下，也总不可能把别人赶出去。
“不然呢？正在腐烂的没脑僵尸。”
“嗯？”
回过神来。
眼前的脸很熟悉，依旧是那张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着恶毒话语的嘴。因为太过平静，感觉更像是在宣布判决……今年初夏的时候这张脸的主人可是给封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应该算是熟人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紧绷着面部肌肉的封一难得微笑了一下，原本因为平淡日常所麻木的神经也振奋了起来。
“早，要去哪里？”
“别笑得这么恶心！感觉像变态一样！”
“……”
笑容尴尬地凝固在了脸上。
半年没见，她依然的毒舌呢。
“是太久没笑了么？”他这样检讨自己，“不对，不是笑的难看……算了，以以往的经历来看，不是很清楚这个女的天生如此么。”
“要去哪里？”
他用食指摸了摸前发，脸上依旧挂着因为僵硬，而变得有些奇怪的微笑。
“哼！”
“哼？你说‘哼’那是什么地方？”
“总觉的你的笑容看上去就一阵莫名其妙不爽啊……”
“还真是对不住了……我说能不纠结这个么？”
她好像很惊讶地看了一眼封一：“不错嘛，学会顶嘴了哦。”
这个腹黑的家伙，难道一句话不损我两句心理就不舒服么？明明是个跳河女……
意料之中的没有好话，封一把头偏过去不去看她，一副你不好好回答我就要闹情绪的样子。
“总之……”
“总之？”
“我才搬到这里所以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周围有没有能买到bra的地方？”
赢了……终于是正常的对话了，也能像这样好好说话嘛。不过却有些想不起来“Bra”是什么东西，她是要买什么来着？
是什么呢？bra是什么呢？
……
难道是？！
“等等，你……这，这太奇怪了吧……啊！”
终于想到BRA是什么东西，封一再难组织语言，他伸出手指指着女孩的脸，报应很快来了，她用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指，用力往上一掰。
分明听到了清脆的“咔~”的一声……
“你有什么疑问么？”
“当然！问题多到逆流成河啊！”
他抽回手，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因为疼痛有些扭曲，声音也有些大起来，“人身伤害是犯规的，还有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题好么！”
“可怕？你的脑子果然被僵尸吃掉了。”女孩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植物大战僵尸么……脑中想着着豌豆射手在向日葵后面不停地射着这样一副画面，封一甩甩头，把杂念尽数抛去。
“卖那种东西的地方不是我能去的地方吧？”
“谁说的？”
“额……”
“盯……”
“喂！”
“盯……”
“就算你这样我也……”
“盯……”
“这……”
“盯……”
“喂喂！好……我，我知道了，会带你去的。所以不要再盯了啊”
老子是在跟你玩羞耻play么！这真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啊！！
时隔半年，封一再次发出这样的感想，拜她所赐，走在路上的脚步也开始变得轻快起来。
因为认识了也许能够成为伙伴的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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