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史刚才一直寻觅聂铮,但除了自家几名手下的尸身,一无所获。
迟史当时已经认定了,他必然施展不出来第二次那样威能的道法。
可现在……
那硕大的元气构成的手掌,就在自己的眼前!
俨然要成为自己的心魔了。
五指断城垣,将千余北辽勇士碾为齑粉……
当日之威历历在目,无数士卒都都为此而胆寒。
眼下这里是北辽的临时指挥营地,他……他是怎么进来的?!
道观之外,北辽士卒在步步后退。
那高高耸立,仿佛带着可怖威能的巨大元气手掌就那样立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后。
他会将这手掌拍下来吗?
拍下来自己会和之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样,变成碎沫吗?
“咕嘟……”
有士卒咽了一口唾沫,双手虽然在紧握着手中的兵刃,虽然双眼在死死的盯着聂铮,可是他仍然下意识的默默后退了几步。
这种发自心底的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让以凶悍勇武著称的北辽人也心怀畏惧。
迟史走了出来。
萧渐离也走了出来。
随后便是无数亲卫兵压着木沐一同走了出来。
他们都死死的盯着气定神闲仿佛渊渟岳峙的聂铮,盯着他身后那巨大的半透明元气手掌。
没有人说话。
秋风瑟瑟而起,一旁没有熄灭的火焰熊熊而燃。
旁边的枯树哗哗作响,落叶沙沙而下。
聂铮站定,缓缓说道:“让他离开保定城。”
聂铮口中的他,便是木沐了。
正被四根长枪虚架起来,只能用脚尖走路的木沐。
此刻的萧渐离身上戾气极重,说出来的话语虽然平常,带给人的感觉十分刺耳。
他说:“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此刻你深陷重围,木沐更是在我们的手上,你自己深陷死地,我凭什么放他离开?
聂铮笑了:“凭你这里这么多条人命。”
萧渐离瞳孔骤缩。
旋即,萧渐离哈哈大笑起来。
但笑容中,却依然透露出了他内心的些许颤抖。
萧渐离不可能承认他自己怕了。
但他就是怕了。
在刚才那十几个人不要命一般冲过来都要杀掉自己的情形下,萧渐离确实怕了。
在他的眼中,南楚人都是垃圾。
没错,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垃圾。
二十年前他更是和卢承林对阵过,他手下的士卒根本就不堪一击。
可是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有些变化了。
南楚人虽然依旧孱弱,可是斗志却很高昂。
为了拿下这短短一段城墙,就让自己的镇南军送掉了万余将士的性命!
和那戍边军的战损比竟然只是一比一!!
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即便有如此惨重的伤亡,萧渐离也不得不咬着牙继续用自家儿郎的性命去填。
毕竟……他之所以能够出兵,便是因为他曾向自家皇帝谎报过卢承林已死的消息!
他之所以能够出兵,便是因为他知道北辽朝廷都有着先下手为强的基本观念!
所以萧渐离必须赢,即便是惨胜,也一定得赢!
可是现在……
萧渐离觉得聂铮已经不可能再用出第二次那逆天的力量了,可是……萧渐离不敢赌。
在他的内心中,一边认定聂铮只是外强中干,一边却又认为他之所以只身犯险,便是为了将那孱弱的水修救出去。
两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激烈的碰撞着,难分上下。
萧渐离咬牙道:“敢威胁我萧某人的,你是头一个。”
“是么?那真是三生有幸。”
萧渐离死死的盯着聂铮,呵呵一笑,然后用眼神扫了一眼压着木沐的几名亲卫。
顿时那些亲卫手中用力,木沐顿时双臂被用力反折,他也发出了痛苦的呼声。
此时此刻,萧渐离至少有人质,若是没了人质,聂铮这无与伦比的道法降下,此处无人可以幸免。
聂铮看着木沐惨呼,也不着恼,反而笑了起来,笑容比刚才萧渐离的还要欢畅。
“我救他,只是敬佩他的举止,他疼与不疼,或者受苦不受苦,我是不在乎的。我觉得你更应该在乎他的性命,他要是被你玩死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此话一出,萧渐离神色顿时变了。
确实,自己现在的依仗就是这个孱弱的水系神修了。
萧渐离连忙挥手制止了自己那几名亲卫,顿时木沐也就好受了一些。
不过萧渐离这一制止,恰恰也体现出了他内心的忌惮之意。
聂铮一直在观察他,此刻心中大石也稍稍落了地。
自己身后那双巨大的元气手掌确实是从混元丹中提取凝结出来的。
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吓唬人可以,若想当真将它们狠狠的砸下去,那自己怕是真的要赔上一条性命了。
聂铮脑袋一偏,语气悠然:“萧大王,实不相瞒,我这道法,只能施展最后一次了。”
萧渐离闻言顿时神色一怔,内心不由得生了几分喜意出来,就连自己的面部肌肉也在努力的压制嘴角,不让它上扬。
聂铮继续道:“但是……我有些控制不住它的威力,在这里拖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发的操控不住。所以……你没得选,只能将放他出城,不然,那就玉石俱焚好了。”
聂铮这样大喘气说话纯纯属于一波三折了。
萧渐离嘴角略微抽搐,他在观察聂铮,他想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假。
聂铮却不打算让他观察太久,笑道:“对了,你犹豫的时间不要太长哦,伦家就是个拂晓境,这么霸道的力量我可掌控不住。”
说着说着,聂铮就微微控制元气手掌前倾,佯装一副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情形唬住了,纷纷“哦哦哦”的鬼叫着后退。
聂铮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怎样?咱们是日后各赴黄泉路,还是现在共赴黄泉路?”
萧渐离当然知道他是在刻意戏耍自己,面色阴晴不定。
但内心中……萧渐离已经倾向于相信他了。
毕竟,有谁会主动自揭其短?
他只是个拂晓境,拂晓境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除非有什么秘法或者法宝相伴。
所以他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话。
自己原本的推断是,他不可能施展出第二次来。
但他刚才的举动显然在证明他可以施展,只不过代价是将性命押上。
这一切合情合理。
真他娘的。
萧渐离在内心咒骂完,面色阴沉的扭头冲身后的亲卫兵摆了摆手:“将那水修放了!”
“大王!”
这是迟史的声音,萧渐离当即就瞪了过去,顿时迟史不敢再说话。
迟史确实不敢说话,不过他却敢朝着之前那几名手下使眼色。
聂铮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也不说些什么,直接用手在身前一尺地画了一枚水镜,随后刚刚离去的木沐就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很快迟史那几名手下也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萧渐离冰冷的眼神顿时就射向了迟史,迟史神色尴尬:“属下这就去把他们喊回来……他们也真是,这么擅自行动,立功也太心切了……呵呵,呵呵……”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尴尬的气氛。
聂铮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而是一直通过水镜观察木沐的行踪。
直到他安全出城后,聂铮才很光棍的将那元气手掌散掉。
也就在元气手掌飘零在空中的那一瞬间,聂铮就被无数枪尖指住了。
聂铮,被俘。
……
临时的指挥营地可没有什么牢房。
至于原本裴朝良的府衙,早在第一时间就被那些北辽愤青摧毁殆尽了。
所以聂铮只是简简单单的被绑在道观的立柱上。
道观已经被恢复了原样,但是之前打斗的痕迹却抹不去。
墙壁上满满都是刀砍斧凿的痕迹。
就连先前铜鼎留下的凹坑依然历历在目。
萧渐离在嘲笑聂铮,问他此举是否值得。
“尽些绵薄之力而已,扯到功利上就没劲了。”
“你救了他,他却不想着救你,你心中不恨?”
“我救他,我能走掉,他救我,可就不一定了。”
萧渐离一怔,仿佛听见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开始大笑起来,震得道观大堂中的灰尘都漱漱落了下来。
“你能走?此处里三层外三层,你如何走?”
聂铮嘴角微微一勾:“此处是里三层外三层,可……别处呢?”
“什么意思?”
回答萧渐离的,是捆仙索坠地的声音,和眼前的聂铮陡然间消失不见。
萧渐离惊骇万分的站了起来。
这可是捆仙索,那十来年前聂大魔头制成的捆仙索!就连自己这个曙光境被它束缚住,都没有任何办法施展一丝一毫的道法与元气!
他一个区区拂晓境!
天呐!
这时陡然有亲卫闯了进来,一脸惊恐万分的冲着萧渐离说道:“火!都是火!”
萧渐离心头烦躁:“有火就灭,灭不掉就躲,这种事也要我亲自吩咐吗!”
“躲不掉!”
这时萧渐离心头才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连忙快步走到院落之外。
火……
四处都是。
仿佛闪烁的夕阳照向大地的最后一缕霞光,所覆盖到的地方,都是火焰。
火苗不大,但是通红透亮,正奋力的燃烧着。
萧渐离定睛望去,火苗来自于泥土地之上。
若是上面铺了青砖或者条石,那么火苗便会从缝隙中钻出来。
而一旁,都是一脸惊诧的麾下士卒。
这时有人从井中打了一桶水来,直接往身前那小小火苗浇了过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水仿佛燃油一般,那火苗不仅没有变小,相反,水淹过的地方,火焰燃烧的更加迅猛!
边上有人闪避不及,瞬间被燎着了衣服。
紧接着,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火苗用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将这人的全身给覆盖住了!
凄厉的呼救声和惨叫声瞬间响了起来。
道观内外的水溪潺潺,都是木沐施展水牢术后的产物。
这个时候这些东西仿佛追魂索命的恶鬼一般,朝着萧渐离和呼延相如所在的位置流了过去。
与此同时,将火苗也带了过来。
“躲着,快躲开!”
呼延相如连忙护着萧渐离往后疾跃,得了喘息之机后,二人各自御器,飞到半空。
登高远眺之下,萧渐离这才发现,这火光并非只有道观一处!而是从城南一路蔓延过来的!
星星点点,却有燎原之势!
道观之外的院落全是泥土地,刚才那被泼了水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道观这里席卷过来。
火焰不大,却没有人敢小觑它的威力!
很快,道观之外的整片院落都燃了起来,很多士卒只是淬体境或者噬元境,根本没有办法御器飞行,登时就被烧着了。
只有少部分伺机跳到了一旁假山或石碑之上!
自家儿郎被火活活烧死的惨状令萧渐离睚眦目裂。
而这时,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带笑意,脚踩火焰,从已经开始焚烧起来的道观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身遭似乎有某种避障一般,火焰一旦靠近,就会被挤压到一旁。
他用手遮眼,望了望四周,似乎在找寻什么,终于抬头望向天空时,看到了颇有几分无措的萧渐离。
笑声就这样从下方传到了萧渐离的耳中。
“喂!杀我,还是救人,好好做个抉择吧,萧大王,后会有期。”
萧渐离目瞪口呆。
同时又恨得咬牙切齿。
“我弓呢?”
萧渐离在问呼延相如,不过呼延相如尚未答话,聂铮却笑吟吟的开口了。
“刚才地上捡到一把弓,不知……是不是你的?”
说着话,一只肉色的猫突然从火焰中窜进了聂铮的怀里。
紧接着,它就开始疯狂作呕起来,然后一张弓就出现在了聂铮的手边。
“这么大的弓,每次都要背着,多麻烦,萧大王也应该觉得挺麻烦的吧?”
“你要作甚!”
“你猜猜看呀?”
说罢,聂铮手一松,那戮日弓笔直的落进了聂铮身前的火团之中。
小小火苗瞬间变大,将整张弓顷刻间淹没了。
“你!你!你!迟史——”
聂铮撇了撇嘴,真是心胸狭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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