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是西索斯南方的一座不大不小的村镇,位于泰达山系靠东,四面环山,犹如被镶嵌到群山之中一般。这种环境使得对外交流变得困难,不过运气不错的是南面十里的拉罗河汇入瓦罗兰三大河流中的长河,通过水路可以十分方便地到达紫蔷薇帝国的几大城市,成为周边山村的交通枢纽而繁荣起来,常驻人口约五百户。
少年持剑而立,自家后院足够大,他可以尽情挥舞,不用担心伤人毁物。
“呼。”
提剑刺击,木剑笔直地击打在木人胸部,瞬间手腕抖动耍出剑花再次击打咽,眼,腹部,木人被打的后仰。少年双手握剑,滑步左移,挥剑大开大合,围着木人逆时针挥砍,每剑都会让木人的晃动更加剧烈。最终,支撑木人的杆子在连续的冲击下断裂。少年一个前冲撩砍将数十斤的木人击飞,错步回身,双手顺势将剑平举,原地摆好架势,调整呼吸,锐利的双眼紧盯着自空中落下的木人。
“斩!”
上步,转腰,旋身,大臂,小臂,木剑被瞬间加速到极限,木人正落于身前。
“啪咔”的一声木人身首分离,击起地上的尘土。
“糟糕,一认真打坏了。算了,这么旧也该换了,都不敢用力打。” 放松下来的少年笑着挠了挠头,无所谓地将木剑扔到一旁,拿起毛巾擦汗。
“约德,吃饭了。”
“是的父亲,马上就来。”他在阳光下伸展身体,十分惬意得享受这温暖的感觉,觉得差不多了慢慢渡回屋中。约德家的房子是木制结构的,在镇上算是老建筑了,维护的不错,就是采光有些暗,朴素的木制地板走起来会吱吱作响。走廊的尽头就是餐厅,餐桌上摆面包果酱等着简单的食物,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坐着。
约德整理了下衣着,走到男人对面,拉开椅子轻轻坐下。“早,父亲。”
男人就是约德的父亲,典型的紫蔷薇人,火红的头发,碧色的眼睛。看得出来他年轻时相当英俊,身体在长年锻炼下,显得虎背熊腰,正拿着厚厚的一本大陆编年史仔细阅读。二人长的很像,若干年后也许约德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现在相比父亲的成熟稳重,约德显得更加年轻更有活力,说话时带着开朗的微笑,犹如朝阳般灿烂。
“嗯,不错,约德。剑术有进步,等会叫木匠过来看看,做个新的。”
对约德点头赞许,不过男人显然不觉得自己该为儿子料理杂物。
“是的,父亲。”
“你这两天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什么时候去萨洛城?”
“后天,父亲,我已经打听好了,三天后会有去往萨洛城的船只经过港口。”将手中正在切片的面包放下,他抬头正视父亲。虽然正视,但他其实还是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任性的决定会不会被父亲否决。约德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已去世,其父带着他来到罗德里定居,将其抚养长大。对于自己寡言而严厉父亲不知是尊敬还是敬畏,这几年,两人间变得更加难以交流。
“嗯,你等会送食材的时候,再问问吧。”
“是的,父亲。”两人在简单的交谈之后默默地用餐。
“父亲,我出去了。”
朗克看着背着背包的儿子离去,对着一盆蝴蝶兰轻声轻叹道,“艾莉妮,我真的不适合抚养我们的孩子呢,要是你还在,就好了。”他将装饰精美的花盆小心地移到后院的阳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训练用木人和其他几个断掉久未修复的木桩。“他也没多少时间。”一记冲拳,爆发出赤红的火焰气劲蔓延过去将其燃尽,转身出门了。
“早,山姆大叔。”
“哟。约德这么早啊。”
“是约德哥哥!”
“哎哎,约德哥哥来教我们剑术吧。”
“嗯,好的,不过要等我从山上回来啊。”
约德笑着与早起的居民们打着招呼。
“约德,约德过来下,你帮我带罐酱菜给老先生。”
约德放下背包,习惯性得问道:“大婶,我们镇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尊重老头?那家伙好吃懒做,性子古怪,自己一个人住在山上,我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妇人见约德和往常一样,轻轻得训斥:“不能这么叫老先生,没礼貌。嘛,大婶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母亲那时就是这样的,也许朗克知道些什么吧。”
“老爹啊,我怎么问,他都说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让我知道。”约德气恼地挠了挠头。
“呵呵,真那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问?小约德你怎么说也跟随先生修习过剑术,算是半个徒弟吧。”妇人将一个瓦罐递给约德,习惯得打趣道。
约德背起背包有点无奈地说:“得了吧,那我还不如去问我爹。”
横穿罗德里,目标是位于西边半山腰的小屋,虽然一眼就能望到,但实际要走不短的山路才能到达,实际上因为少有人走动与植被的生长,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不过这对约德不是什么大问题,从小开始,几乎每周都会走一遍的路,早已熟识,自认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过。
“老头,我来了。哎,还是老样子啊。”
走了近一小时的山路,太阳已高高升起。在山腰的空地上,有一间破陋的小屋,旁边散落着灶台柴堆水缸等杂物凌乱的放着,约德略微喘气地看着熟悉的场景。幼年时,他曾在这里待过三年,跟随父亲口中的老先生修行剑术。不过,看着一边打哈欠一边从屋中缓缓走出的的邋遢老人,总让人提不起敬意。老人的岁数十分大了,头发眉毛均已花白,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眼睛因刺眼的阳光眯成一条细缝,穿着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亚麻服。
约德自顾自的将背包放下,取出等会要料理的食材,开始生火做饭。
“哦,这次的东西很多嘛。啊哈,看看这是什么,山姆他老婆的酱菜么,好久没吃到了。”老人显然很喜欢酱菜,直接吧唧吧唧地尝了起来。满是皱纹的眼角笑开了花。
约德好不容易在柴堆中找到一个黑色棍状物,然后到处翻弄着寻找没有被晨露打湿柴火。“老头你别光顾着吃,打点水来。多打点,要煮粥的”
“又煮粥?我想吃饭啊。”老人将小心得将坛子放好,耍起了性子。
“不行,老人家不吃粥吃什么?我爹说了,年纪大吃粥才有益。”约德整理着柴火,驳回了老人的抗议。
“朗克这小子,哎,吃粥就吃粥吧。反正你一走,我想怎么吃怎么吃。” 老人有气无力地打了半桶水,摇摇晃晃得走到灶台边上。
约德接倒入半锅水,用打火石点着,想起了父亲的嘱托,“对了老头,我后天要去萨洛城。我父亲要我和你说声。”
“萨洛城,啊,你是说锋剑试炼?”
“是的。”
“朗克没说他要去么?”
“是的,是我自己想去的,老爸他不喜欢去大城市。”
老人惊讶了下,“他同意让你一个人去?”
“老头你今天怎么变啰嗦了,老爸没说什么,只是叫我问下你。”
“年轻人不好好练剑,去那种地方干嘛?”
“那还能干嘛,只是去看看,听说那里的高手很多,有各种高手。我还想去萨洛城见识下剑圣萨洛的雕像呢!老妈说老爸年轻的时候超级崇拜萨洛剑圣,因此还得罪了不少人呢,崇拜得像狂信徒似的。哈哈哈。”约德一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父亲也曾经和人争论偶像争论得面红耳赤,不由得笑了起来。老人皱了皱眉头,注视着渐渐烧开的水面沉默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哎,你小子去那不是找欺负么。”他轻叹着坐在柴堆上。
“我可没那么弱,再说了,我也没想能通过,据说老爸三十岁的时候才通过剑锋试炼,我只是去看看,去看看而已。”
“要是你专心点,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这点水平。”
“按你那古怪法子,我连斗气都练不出来,光是剑术好有什么用?老爸在我这个年纪都练出火焰斗气了,我还在挥剑,挥剑,挥剑。”
“斗气?元素斗气也能叫斗气?”老人有些不悦,“哎,朗克是对你期望高,才不让你接触元素魔力,按正统武士的方法修炼。天赋,努力,运气,经验的积累与感悟,这些都需要时间,哪是这么容易的。要不然瓦罗兰遍地都是大武士了。”
“嗯,差不多了,这次是猪肉杂食粥。对了,你们老是说大武士,大武士到底是什么?”
“大武士啊,嗯,大武士就是很强大的武士呀。”老人略带思索后的回答让起身的约德打了一个踉跄。
“喂,混小子,功夫都白学了,小心我的早饭啊!”老人连忙起身接过锅子,迅速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垂暮之年。看来他也是饿了,端着锅往地上一坐,就吃了起来,毫不在意少年投来的白眼。
约德见自己的表情被无视,无奈地耸了下肩,开始收拾东西。
“去萨洛城也好,老头子我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样的了,小子你去的时候看仔细点,回来给我讲讲。”
“想看直接去不就好了?你这样,老爸老妈也这样。山姆大婶还说他们是从大城市搬过来,怎么就窝在这不出去了,这地方有什么好的?”约德有些恼火地扔下烧火棍。约德的父母不是罗德里本地人,在他十分年幼的时候就搬了过来,他已经回忆不起那些模糊记忆。父母对此从不提及,只能在街坊邻居的口中寻找那零星的片段,这让他在疑惑的同时还有种被亲人欺瞒的恼怒。
对此,老人缄口不语,低头默默地吃着粥。多次尝试后,约德早知道从他这也问不出什么,回头继续收拾。一时间,小屋前静的只剩下山风在轻轻回响。从外到内收拾一遍,约德走进小屋开始打扫。从半山腰往下,可以俯瞰大半个罗德里,不过在这个距离上常人也只能看个大概,无法分清任何细节。在阳光的照耀下,老人不得不眯着眼睛。在小镇中间的一个院落内,两个男人正做着什么,他拾起烧火棍当拐杖般伫立着,望着其中一人良久,不知在想什么,额头的皱纹都快到一起了。
“大男人还闹别扭也不怕被人笑话,把这个带上吧。”刚收拾完屋子出来的约德接住迎面而来的某物,仔细一看,正是刚才用的烧火棍,按老人的说法,这东西他叫声爷爷也不为过。
“哈?什么?这个烧火棍?”
“就是烧火棍啊,徒弟技艺不精,做师傅的也得给点家伙护身啊。还是说你看不起这个?嗯,怎么说也是我年轻的时候用过的东西,质量上绝对有保证的。”少年看着变回了老顽童模样笑眯眯的老人,只好将烧火棍收起来。
“这么说来,老头你同意咯?”
“当然啊,出去看看是好事。要知道大城市的姑娘啊,那个漂亮哟,年轻多好啊,水灵水灵的。啧啧。要是遇到开放的,小子你再努力点办成事了的话,朗克那小子也能做爷爷了,哈哈哈。哎,怎么跑了,小处男脸嫩啊。”对此还未有经历的约德被说的一头雾水,但老人的笑容让他觉得十分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赶快离去。
看着下山的约德,老人收敛了笑容“有些事情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明白的。你的父亲是个武痴,因为遗憾,才会把剑术强加给你的,他对你的期望很大,真的很大。”老人话语无力得被山风带走,有些东西,不能由他来说。
“约德!”老人看着转过身来的少年,大声说着“要是哪天,你的心知道自己真正想学了,你就来找我吧,只要我这个老骨头还在!”
“约德,这是老先生给你的?”朗克把玩着约德带回来的黑色长杆,毫不在意手被炭灰染成了黑色。
“是的,父亲,这烧火棍是老,嗯,老师让我带走的。”
“可惜了,这,呃,烧火棍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你用的时候要小心点。”似乎觉得这棍子过于脏了,朗克直接用袖子擦拭起来。
这一反常态的动作,让约德十分意外,“父亲?你这是?”
“啊,嗯,的确有点脏了啊。我等会把它拿去洗洗,约德你跟我来。”朗克捧着烧火棍就上楼去了。约德跟着父亲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这里是朗克的书房,他很少来这个房间,三个书架贴墙而立,而另一边则是用来收藏武器的柜子。一把长剑正摆放在上面,作为藏品来说,它的外表太过太过平凡,甚至不如摆放它的架子装饰精美,但朗克很庄重得将它拿起来递给约德,这让他不得不仔细打量。“锵~”将剑身拔出一半,昏暗的房间似乎都为之一亮,约德不由为之一振,平凡的外表下,隐藏着致命的锋利。他不懂得锻造,但长久练剑的直接告诉他,这不是大户人家用来装饰显摆的花剑,这是一把实战剑,是专为杀戮打造的剑。约德少有的兴奋起来了,作为一名剑士,谁不希望有把好剑?
朗克对儿子的表现看着眼里,有点欣慰有点感叹的说:“这把剑是我当年在封剑试炼中获得的,虽然只是普通的兵刃,但在锋利上绝不弱于魔法武器,我用不上了,给现在的你来用是最合适的。”他一指窗外的院子,“去试下吧,熟悉它,你才能发挥全部实力。”
看着院子里的三个木人,约德回望二楼的窗口,那里,两鬓略微发白的朗克正看着他,一阵烧热涌上心头。
“父亲,请看着吧。”拔剑出鞘,少年斩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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