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旧倾盆。
我们的小姑娘正张望着依旧漆黑的一切。
虽然只有两件普通品质的道具,但是至少这次旅途并非徒劳,光是这点,就足够让顾依沫高兴了。
俗话讲的好,知足常乐。
只可惜,山洞外面的大雨没有一丝丝想要削减的迹象。
“只能冒着雨出去了吗?”缓缓将戒指戴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后,顾依沫把剩下破破旧旧的钱币一股脑的收进系统赠予的背包中。
“生命值增加了十五点——一点额外的体质可以变成五点生命值吗……”
看着与来时并无二致的一身轻,顾依沫抖擞了一下精神。
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么大的雨,想不淋湿恐怕有点难,只能指望这个屏障可以做到摸上去那样密不透风了。”
将顶在头顶的“地砖”稍稍移出一些距离,雨水在风的驱散下自然的在空中铺成了一张薄薄的水幕,就像是那里有一块无痕的玻璃,隔开了污浊的泥水。
“不错呀,好歹可以挡一挡头顶的雨水,头发湿漉漉的可真是太难受了。”
随着头顶的屏障开始缓缓平移,顾依沫随着它慢慢离开了山洞口。
“好,那就出发下山——”
刺耳的高频声波穿透了雨幕,仿佛刀片划过玻璃般的噪音扎进了顾依沫的耳膜。
这一切都发生的过于突然了。
“什,呀——!”
股大的冲击将少女从山洞的门口撞了出去——不,如果不是残风屏障挡住了那些剃刀般的牙齿,现在那些腥臭的唾液包裹着的,应该就是少女的脖子了。
屏障的耐久在一瞬间下降了三点。
那匹长发四足的野兽的牙齿死死的钉在屏障之上,撞到顾依沫的,是它来不及停住的后腿。但仅仅是它越向少女时的冲击,便让少女横飞出去了数米。
“唔!”
锐利的岩石划破了少女的手臂和后背,鲜血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不断泵出体外,与肮脏的泥汤混合出令人发怵的乌黑。
巨大的冲击力被淤泥不断吸收,最终被全部释放在了一颗坚韧的树干之上,发出了好似骨头崩裂的声音。
“咳——”呜咽与哀鸣被吞进了胃里,斑驳的视野被一圈圈惨白色的光点侵蚀。肺部的空气被强硬的挤出,横膈膜在数秒内停止了工作,无法将空气吸入的窒息感伴随着不断涌进嘴巴里的雨水夺走了少女仅存的氧气和镇静。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少女的思维在一瞬间被驱散的一干二净,连带着那控制住野兽的屏障也随之消散。
獠牙获得了解放。
“它”自由了。
尖锐的兽爪再一次扣紧了淌着泥泞与浊流的地皮。
黄绿色的兽瞳注视着数米开外不断颤抖着的猎物。
它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虽然不知道这个弱小的生物是怎么阻挡下自己的第一次偷袭的。
不过——无伤大雅。
它踏着安逸的步伐,向着少女的方向漫步着。
像是在享受狩猎的过程一般。
“唔——哈——”
顾依沫不知道她的时间停滞了几秒。当身体的机能重新开始运转,新鲜的空气才重新被填入开始麻痹的大脑之中,少女想要缓冲,想要休息,去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氧气,但是少女的处境似乎并不允许她继续品味这份美好了。
“站起来,站起来……”
她用颤抖的双脚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栗让她不得不依靠着树干,恐惧在她的脸上凝结成一颗颗水滴,划过血迹斑斑的脸颊。
二十七点的血条仅仅是一次攻击便下降了十一点,而这还只是它未能成功的袭击所附带的伤害。
也许下一次攻击就会要了顾依沫的命。
——呼吸,顾依沫,快呼吸,这只是一款游戏,想想,别害怕,然后快点思考你应该怎么办。
没错,只是一只比我人还大的野狗,我为什么要——
顾依沫头一次庆幸自己拥有这么高的敏捷。
神经还没能反应,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的行动了起来。獠牙擦着自己的头皮掠过,几米的间隔在短短两秒内被拉进到几乎成为负数,颤抖的肌肉强行绷紧,爆发出了让顾依沫向一旁滚去的,救命的力量。
少女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但是仅仅是这样可没办法躲过捕食者的攻击。
下一轮攻势接踵而至。
“顾依沫!别停下来!”
少女的本能嘶吼着,似是在恐吓着野兽,似是在提醒着自己。
连从地上爬起的时间都不曾给予,少女仓惶的滚动着身体,沉重的爪击在下一秒便降临在少女的头侧,割断了成片的青丝。
这是它的右爪。
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出现在少女眼球上方的,是同样锐利的——
“啊啊啊啊啊——!”
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右手的短匕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反击。银色的光弧从面前一闪而过,兽爪与铁刃的碰撞竟是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星火,弹开了那即将落下的终幕。
那野兽一阵吃痛,抬起的上半身在反冲的力量下向后栽去,给予了顾依沫难得的喘息时间。
恒定的一点伤害——就代表着无论多么坚硬的物体,必然会被匕首造成伤害,当然,也包括野兽最锐利的凶器,那对兽爪。
尖锐的爪尖被齐齐削平,虽然只有一点伤害,但是对付这些指甲也已经足够了。
它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居然被猎物反击了的惊讶中,这给了顾依沫休息的时间——
“怎么可能给你愣神的时间!那当然是乘胜追击啊!”
一步。
少女与野兽的距离被这一步猛的拉进。
少女没办法一刀将其斩杀。
所以她的目标就十分明显了。
站定,旋转,甩飞的水滴在空中形成了半圆的镂空,将顾依沫手中的匕首送入了它的右眼。
“给我好好吃下这一击!”
没有夸张的血花。
仅仅是一刀浅尝辄止的伤痕。
但是却让此刻的捕食者变得痛不欲生。
“嗷——!”它痛苦的哀嚎着,失去了半边视野的它不得不将脑袋侧过来,注视着重新与它拉开距离的猎物。
身为野生生物的本能终于让它醒悟了过来,弱小的猎物就仿佛狡猾的兔子,蹦来蹦去,一边用那咀嚼青草的门牙咬伤它的皮肤,一边躲避它的尖牙。
不过它很清楚,它有无数次犯错的机会。
但是兔子一旦被咬住了喉咙,那就连一次犯错的机会也不允许了。
是啊——它为什么要怕呢?
这是第二轮猛攻。
却不是最后一轮。
“啧!”
顾依沫将身体下沉,猛的向下坡的方向跳去。顾依沫明白自己单比速度是绝对没办法超过眼前的野兽的,突然的坡度变化让野兽的突袭变为了不定式,理应下落的顾依沫却在一瞬的停顿后再次升空。
在少女脚下的,是方才被召唤出来的残风屏障。
“你的左眼归我了!”
左手的刀刃被直直的下压,借着重力的加速,狠狠地刺向了野兽黄绿色的瞳孔。
——它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过了脑袋,匕首在它的左腮上留下了一个洞穿入口腔的空洞,以此为代价保住了左眼。
这是它可以接受的结果。
毕竟猎物现在可是毫无防备的停留在空中啊。
在砸向地面的瞬间,野兽扭转了身形,从地面上再次腾飞出去。
速度是相对的,更何况少女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微风屏障!”
“唔——”
那是洞穿肌肉,直至骨髓的疼痛,尖锐的利齿轻易地洞穿了顾依沫的左腿,倘若不是微风屏障用最后的两点耐久挡住了另一侧的獠牙,顾依沫的小腿恐怕已经脱离她的身体了。
“松口,松口啊,给我松口!”
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匕首,一道又一道伤痕在它的脖子,脸颊,身体上出现,可他只是不为所动的啃食着。
“啊啊啊——!”
少女拼尽全力挥出了最后一击,总算是让它在落地的前夕吃痛离开了。
猎人与猎物对峙着。
顾依沫的一条小腿废了,血条也是岌岌可危的两点,体力见底,唯一的保护手段也在刚才的搏斗中破损,想要以这个状态拖过十分钟的冷却时间肯定是不可能的。
相对的,野兽那边也不好过。
积少成多,到目前为止留下的刀痕和它狼狈的喘气也佐证了它濒临极限的体力。
双方都在等待。
看谁能先熬死谁。
这一架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了。
他们都没办法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
这一刻,他们都是猎人。
这一刻,他们都是猎物。
雨还在下。
伴随着忽远忽近的雷鸣。
他们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刻。
等待着那忽远忽近的雷声。
等待着一个机会。
——!
白色的光照耀着世界。
紧随其后的是滚滚的轰雷。
以及光芒笼罩下,两道漆黑的身影。
野兽冲向了顾依沫。
它知道它赢了。
胆怯的猎物逃跑了。
可她的身后——是浑然天成的两颗树木。
拖着伤退的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过自己的尖牙利爪了。
它扑了上去。
“拜托了,我的腿啊!”
“中啊!”
少女跳了起来。
背对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野兽。
左腿传来的恐怖的疼痛已经几近磨灭了她求生的意志了。
可是。
她还相信着。
相信着自己。
相信着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反抗了。
左腿轻轻的踏在了某个物体上。
那是面前的树干。
残破的骨骼在这一刻彻底的断裂。
但是足够了。
传达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少女的身体轻轻侧转过来。
雨夜之中,雷鸣之下,双手的短匕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白光。
“赢的,是我啊!”
那是第一次挥动匕首时的感觉。
超越少女所能承受范围的斩击,如果让它完全施展出来,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呢。
寒光拉出一轮雪白的莹刃。
少女旋转着,起舞着。
那不足小臂的刀锋,在此刻切开了雨水,斩断了夜幕。
眼前的色彩流转着。
白色的光闪耀着。
少女第一次看清了自己挥出的一击。
那是银白色的芭蕾,是铁与血的轮舞。
月光照耀着少女的身形。
那是来自于死亡的慰问。
刀刃划开了皮毛。
一道,数道,数十道。
一条笔直的血线在野兽的脊背上炸开。
鲜血被肆意抽入空中,却在下一刻消失于无形。
仿佛那空中闪耀的第二轮圆月,便是不可亵渎的神圣一般。
雨停了。
晨曦之下,尚有一人仍然站立着。
她手持着两把浸透着辉耀的匕首。
她挺立的身形仿佛出淤泥不染的青莲。
她玲珑而精致的面容仿佛天府之作,黑色的发丝沾染着些许湿润,随着晨风不断摇曳着。
火红的光开始爬上天际线的边缘。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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