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去当电竞选手，是吗？”
回家的末班公交上，面对林珊珊毫无预兆地提问，姜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林姗姗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啊……我可能得问一问姑姑的——”
“询问他人的意见么？这样的话可真符合你一贯的印象呢，没有主见，没有目的，只是白白浪费氧气和青春。”
还没等姜荣说完，林姗姗便打断了他的话。
“呃？”
姜荣听得一头雾水，面对林姗姗突如其来的发难没有一点准备，他甚至不敢反驳林姗姗的话，就这么沉默着。很久后，他才听到林姗姗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姜荣赔笑般说着，巴不得将这段尴尬的时间跳过去。他只当是林姗姗学习压力大，自己惹她不高兴了，没想到抬眼无意间却看到林姗姗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低落神情。
那种表情，就如同被大狗欺负后，即使眼角挂着泪花也要装腔作势地发出稚嫩吼叫的倔强幼犬般惹人怜惜。
难以置信！这是林姗姗吗？
在姜荣印象中，林姗姗从来都是一副自信，高处不胜寒的模样，说她是万人之上，背对苍生的女帝都不过分，跟眼前这个林姗姗完全不一样。
姜荣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个相当不好的兆头，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还好吗？”
对姜荣而言，要想弄明白女生的那点小心思可不简单，更何况如今在他面前的是林姗姗这种超级难搞定的女生。所以当林姗姗看着这个废柴哥哥眼里那不知所措的慌张神情时，便立刻注意到自己吓到他了。
对林姗姗而言，姜荣确实是个烂人，因为他现在就拥有着林姗姗最想要的自由，不用依赖任何人的自由，却不会珍惜。
从小到大，林姗姗用功读书，想要的并不是老师同学和家长们那一句句的称赞，因为父母离异的缘故导致心理早熟的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独立。
从始至终，她所追求的，只是能够远离父母，独善其身的自由，仅此而已。
但讽刺的是，这个机会却偏偏到了姜荣头上。就好像命运要故意气她一样。
而姜荣，也好似炫耀般地说着要向他人寻求意见这样装模作样的话，虽然姜荣并没有这层意思。
可上头的女生是不讲道理的。
“谢谢，我没事。”林姗姗干脆地说着，随后利落地将包拿起，道：“到站了。”便下了车，姜荣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毕竟要是坐过站，他可不知道走哪条路线才能回来。
“阿姨，爸爸，我回来了。”
林姗姗推开了门，从旁边的鞋柜中翻出自己的拖鞋换上，身后姜荣就这么躲在门后边等着林姗姗换好。
“姜荣，你过来。”
没有多余的话，坐在客厅里的姜英满脸黑线，招呼着姜荣坐在她对面。
“坏了，被逮住了。”姜荣喉头哽咽。
他很鸡贼地用余光瞥了眼周围，发现今天姑父不在家，大概是是公司有事回不来了。
好吧，唯一一个会为他说话的人也走了。
姜荣耷拉着头在姜英对面坐下，识趣的林姗姗草草拿着小零食后便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今天你们校长给我打了一个家访电话。”姜英率先发话，打破了姑侄二人间的沉默。“他和我详细地讲了你的学习情况。”
“是……吗？”姜荣吞吞吐吐地说着，无处安放的手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头。
“唉，成绩还是不太理想呢。”姜英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我会努力的。”姜荣像条哈巴狗一般埋着脑袋，闷闷地说着。
姜英看着姜荣的模样不禁陷入沉思。一直以来，她都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姜荣太严厉了，导致这个孩子即使心里装着东西，但反映到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木纳的，连语气里都没有一点活力。
还是说这是遗传的原因，和他爸爸姜权一样，天生就长了一颗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心。
不不，至少姜荣这孩子还对游戏感兴趣，比他爸爸好多了。
“嗯哼……”姜英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这压抑的氛围，便提高声调说道：“事情你们孟校长都给我说了，真是没想到你个臭小子竟然能有这种契机。”
“欸？”姜荣抬起头看着口是心非的姑姑，眼中的微微泛起亮光。
“好好学习不就是为了找个挣钱的工作吗，如果现在也能找到好工作那成绩什么的……都不重要吧。”其实
姜英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她觉得这番话背后的逻辑仍待商榷，随意说出来未免太俗了，但看到姜荣那张脸上难得地有惊讶的表情出现，她觉得什么俗不俗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当她第一次听见姜荣叫她姑姑时，她便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小家伙快快乐乐地活下去，管他什么俗不俗的。
“姑姑——”
姜荣正打算说些什么，姜英却打断了他，道：
“我可没说支持你去打职业，我只是不反对罢了。”
说完姜英便撇过脸去，不让姜荣看见她的脸。
毕竟那可是在英国啊，要是真去了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姜荣看着这个少于温柔的姑姑，便简言地说道：“谢谢姑姑，我会安排好的，那先回房间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姜英看着姜荣那矮戳戳的背影，不免有些心疼：
“这傻孩子，怎么他父母那好的没学到，偏偏把他父亲木纳那点给继承了？”
回房间后的姜荣直接一头栽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姑姑刚才的话。
其实刚才他明明有很多想对姑姑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句谢谢了。
“真的要去打职业么？那可是在英国啊。”
姜荣嘀咕着坐起身来，他翻出西蒙送的快递，慎重地把里面那个黑色的滑盖手机拿了出来。
“真的要去打职业么？舍得放弃现在的一切？”
姜荣盯着手机，他记得西蒙说过，想好了随时都可以用这个手机联系他。
“真的要去打职业么？以后说不定都没有机会回国内。”
姜荣划开了手机盖，正犹豫着打算按下开机键，可到最后也没有这样做。
确实，对姜荣而言，他有一万个理由来告诉自己不去英国当职业选手，却找不出一条理由来支持自己。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当时和西蒙见面时，却不能爽快而干脆地告诉他自己不会去，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呢？
就像女孩面对男孩追求时，总会有个在同意和不同意之间反复犹豫不决的过程，也就是所谓的“爱的折磨”。不过姜荣一般将这个相互折磨的过程称为“拉扯”。
拉扯，这个游戏术语此刻竟如此地贴切姜荣的内心。
姜荣很痛恨这种拉扯的行为，更加痛恨做这种行为的人，因为这对双方而言都是十分难受的，虽然总有人乐在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姜荣对李江南那种男生没什么好感的原因。
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这样的人。相必现在西蒙的内心一定不好受吧。
结果到最后，姜荣还是没有将电话打过去。
“靠。”
姜荣低声咒骂着自己的懦弱。毫无疑问，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次机会，这是他热爱所在，可却没有那高贵的勇气来面对之后的种种困难。
如此一来，懦弱的他就配不上这般神圣的契机了，至少姜荣是这么觉得。
他认为像自己这样除了游戏以外一无是处的人，如果轻而易举就取得了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名与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果然还是算了吧。”
最后，姜荣将手机丢在一旁，躺在床上不去想这事。
每每遇到这种满心的事，他都会选择开一把英雄联盟来麻痹自己，可如今他却不敢这样做了，他害怕上线后西蒙又对着他一番游说。
不过真心地讲，自己要是没有想去的念头，又怎么会在内心这般拉扯折磨自己呢。
“姜荣，有人找你。”门外传来姑姑的声音。
“找我？”
姜荣从床上爬起来，寻思就自己这个小到只剩下本人的社交圈，那会有人来找自己啊，难不成……
姜荣眉头一皱，心道不会是西蒙那家伙追到家里来了吧，便马不停蹄地推开了门跑到客厅，却见到客厅沙发上，一个留着纹理烫发，脖子上还挂着Gucci项链的英气少年，正高高扬起那戴着某款姜荣说不清品牌的手表的手，好似古代某户达官贵人的跋扈公子招呼仆人般，冲着姜荣招手道：
“哟，姜哥，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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