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看着溶化的地面，还有手中奥兰多的断臂，没来由地笑出声来，喃喃自语道：
“真是极端啊。不愧是你，奥兰多。”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安全了。”
接着，安德鲁缓缓转身向拉普拉斯的主体室走去。
他失去了对奥兰多的标记，若是想要再次找到他，除了依赖拉普拉斯对信息网络的绝对统治力外，别无他法。
在拉普拉斯的主机室，一个装满红色溶液的庞大透明实验罐，占据了室内的大部分面积。
实验罐前的操作台上，还保留着奥兰多下载时的痕迹。
安德鲁走到实验罐面前，他看着眼前汩汩冒泡的红色营养液，注意到面前操作台的屏幕上，白色的“warning”字样不断闪烁着，便知道已经无法启用拉普拉斯的自我修复程序。
如此一来，便只能启动人工修复的手段了。
下一刻，安德鲁迈动双腿走到实验罐后，一个瞩目的排水阀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在阀门有个陈列室，里面摆放着一套潜水服。
安德鲁熟练地砸开陈列室的玻璃，取出潜水服利落穿上，下一刻，转身便将一旁的阀门顺时针拧动。
随着排水的动静越来越小，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出现在安德鲁面前。
门的后面是一间隔离室，连接着装有红色营养液的实验罐。
安德鲁推开玻璃门走进隔离室。当他关上身后进来时的玻璃门后，隔离室的地面开始不断地涌出红色的营养液，直到彻底装满整个隔离室。
一声清脆的响动后，安德鲁面前通向实验罐的门缓缓打开。
“呼……”
安德鲁长吁一口气。周围的红色营养液，如同一片猩红的海水将他包裹在其中。
他将重心微微上移，身子便向前漂浮移动。
“拉普拉斯！”
安德鲁拨弄着营养液，嘴里呼喊着拉普拉斯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鱼缸似的头盔里打转，外面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拉普拉斯！”
安德鲁呼喊着，直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实验罐的底部。
那是一个庞大的，甚至有些臃肿的机械生物。它的身下长着无数只触角，身后则跟着一条细长的铁制尾骨。
整个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顶着人类脑袋爬行的蜈蚣，诡异至极。
“呼，原来在这儿啊。”安德鲁见到拉普拉斯，便放下心来，“可算找到你了。”
接着便加速向它游去。
安德鲁走近拉普拉斯，细细打量着它的状态。
它被创造出来的时间太过久远，全身上下都是极为明显的炼金术和维多利亚蒸汽时代的造物痕迹。区别于红色营养液的黄金生物质能充盈在拉普拉斯的人造血管中，随着它的呼吸一闪一灭，发出微弱的光泽。
“老兄，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安德鲁说着，缓缓将手放在了拉普拉斯的规律起伏的身体上。
“对我敞开心扉吧，拉普拉斯。”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意志强行进入了安德鲁的脑海。
“该死……老天，这真要命！”安德鲁急剧喘息着。
他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率越来越快，呼吸也更加急促，如同溺水一般。
就在安德鲁快要撑不下时，这些不适感又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祥和。
“呼，看来成功了。”
安德鲁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沉默不语的红皮小恶魔，不由得庆幸自己撑过了拉普拉斯的思维碾压。
而今，拉普拉斯的意志成功接入了自己的大脑。
“怎么啦，小兄弟，你看起来很不好。”
安德鲁从背后走近拉普拉斯，右手无比自然地搭在它的肩上，双腿一弯便坐到了它的身旁。
“告诉我吧，让我乐呵乐呵。”
“没什么。”拉普拉斯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的黑暗，“只是有一点迷茫？”
“哦？”安德鲁眼神一亮，眉毛一挑，笑嘻嘻地说道：“莫不是看上了哪个女士，于是为自己人与机械的隔阂而感到悲哀？放心，等拉文回来，我让它给你装个给力玩意，保证和电钻一样突突个不停——”
“这并不好笑，安德鲁。”拉普拉斯打断了安德鲁的话，“你玷污了女性，我，还有幽默的艺术。”
“哦……”安德鲁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这么厉害，竟然同时得罪了三个抽象的东西。”
拉普拉斯没有理会安德鲁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似乎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了。”
“想什么呢，你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安德鲁拍了拍拉普拉斯的后背，“没有之一。”
“可是，就在刚才，也许是更早一点的时间，我输了，我输给了一个女孩，我甚至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这么输了。我调动了整个俄罗斯国防部和美国所有证券公司的电脑，再到后面连所有中国网民的电脑也算上了，可……”
“我算不过她，也算不透她，让我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还有意义……”
拉普拉斯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整个经过，安德鲁便待在它身边静静地听完全过程，如同一位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老实讲，安德鲁也从没见过拉普拉斯如此地啰嗦多言。现在的它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畏手畏脚的新生儿，全然没有了以往的自信。
“嗐，不还是因为女人嘛……”安德鲁听后总结道，“在女人面前丢了男人的面子和雄风，这种情况我太了解了。”
“说白了，你需要的还是一个孜孜不倦，像一样电钻突突个不停的——”
“安德鲁，我想我们没法继续聊下去。”拉普拉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可随后它又坐了下来，转头看向安德鲁，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德鲁。”
“你的言下之意，是为我升级系统吧？”
拉普拉斯看向安德鲁，却见他微笑着没有说话。
“这……这是不被允许的，这违背了我的自我管理协议，我不会允许这种发生，我的创造者也不会允许……”
拉普拉斯慌慌张张地说着，随后看向沉默的安德鲁，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绝不！”
说着，拉普拉斯便将意识抽离出了安德鲁的大脑。
实验罐内，安德鲁看着纹丝不动的拉普拉斯，说道：
“老兄，所有人都把你当成没有感情的铁皮机器，因此他们畏惧你的能力，将你处处受限，同时又都在小心地利用你。只有我，你眼中那个满脑子都装着威士忌和女人的秃驴胖子，发自内心地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男人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就该用男人的方式去找回来，无所谓方式怎样。”
“因为你必须得让她们知道，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此外便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你。”
“要是想明白了，就回来吧，拉普拉斯。”
“当然，你也可以一直待着这个红红的罐罐。”
说着，安德鲁便走出了实验罐。
可他还没走出主体室，身后便传来拉普拉斯的声音。
“等一下。”拉普拉斯用它的机械触手轻拍实验罐的玻璃壁，“安德鲁，你说话算数吗？”
“哼，你这小子……”
安德鲁笑着回过头来，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只见他举起手臂冲着实验罐内的拉普拉斯招了招手，道：
“君无戏言。”
……
“跑，亚历克斯，快跑！”
“再快点！再快点，亚历克斯！他们要追上来了！”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亚历克斯的耳边回响，它们催促着亚历克斯前进。
“等……等一下，是谁在说话？”
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景象，亚历克斯停下了脚步。他的心里感到疑惑，恐惧在他心底滋生。
“出来！”亚历克斯鼓起勇气冲着黑色的虚无咆哮道，“快出来！”
“糟糕，他们追上来了。”
“快跑，亚历克斯！求求你了！”
那两个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
“求求你了，亚历克斯……”
“求求你了……”
……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
熟悉的声音从耳朵旁来，亚历克斯缓缓睁开眼睛，拉文•塞巴斯蒂安教授那张紧绷的脸出现在亚历克斯眼前。
“谢天谢地，”拉文教授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看起来你似乎好多了。”
“教授……我这是在哪儿？”亚历克斯坐起身来张望四周，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拉住拉文的手，心急火燎道：
“拉文教授，奥利维亚在哪里？”
“喂喂喂，小子。这就是你对教授的态度吗？”拉文一边急匆匆地说道，一边指了指手臂上被捏的发白的部分。
“她被尼奥尔德带走了，我没能救下她……”亚历克斯越说声音便越加低落，仿佛心里的悲伤要如潮水般溢出来一样。
“呼……然后呢？”拉文活动着被亚历克斯捏疼的手腕继续问道。
“然后……”亚历克斯皱起眉头，思索着说道：“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似乎有点……模糊？”
“这是正常的，亚历克斯。”拉文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恭喜你，亚历克斯•弗兰克福特先生，”
“在新生代的所有超界者中，您是第一位完成弑神的超界者。”
说着，拉文伸出右手，郑重地说道：“再次对你表达祝贺，亚历克斯先生。”
“等等……”亚历克斯脑袋有些发懵，“我杀死了尼奥尔德？”
“是的。”拉文说着将手指向远处的一堆山丘，“那便是尼奥尔德的尸体。”
顺着拉文的手指方向望去，尼奥尔德的巨大肉身安静地躺在阳光下，它厚厚的影子覆盖住了半片鲸鱼谷。在亚历克斯眼里，这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了。
他只记得尼奥尔德带走了奥利维亚，后面的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旁的拉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亚历克斯的懵懂状态，如果他再次出现「奥莱恩兽化」的现象，那么自己便不得不再次将其「重新劝导」。
在此之前，亚历克斯已经被「劝导」过两次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一次若再不成功，只怕「吉尔伽美什」所拥有的能量不足以支撑第四次「劝导」。
“亚历克斯？”听见奥利维亚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亚历克斯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去。
吸取前两次「劝导」的教训，拉文计划在这一次的「劝导」中加入“奥利维亚”这一因素。
作为弑神的参与者，拉文相信奥利维亚对亚历克斯有某种非凡的意义。
“奥利维亚？你还活着！”看见面前衣衫褴褛的奥利维亚，亚历克斯欣喜若狂地跑向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眼角亦是泪眼朦胧。
看着相拥而泣的二人，拉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三次「劝导」成功了。
“毫无疑问，「奥莱恩兽」是可控的。”拉文喃喃自语道。
“这是自人类登月以来，最伟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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