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8年9月20日
我是卫腾。
和克莱尔约定好的，我早早到了约定的地方。已是月上柳梢，没来由得想起欧阳修的一首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生查子倒说的不是中秋节，只是天边这轮圆月颇有些相似，可惜就是柳枝已经枯黄了。
我看了眼手机，晚上八点，眼前还是没有出现那个身影，有点着急。是不是该发个消息问一下？不好，会被认为不耐烦，一直催也会被讨厌。可是不问？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真是好奇怪，对话框点开又关上，来回好几次，我都差点克制不住自己打电话的欲望。这个时候那个人却到了。
“卫腾！”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兴奋的抬起头，却吓了一跳。
“你是…….克莱尔？”我不忍相信眼前的现实，迟疑地问道。
“是啊。”克莱尔歪了歪脑袋，咧开小嘴，一副神气无比的样子，“怎么样？克莱尔学会化妆了！”
“噗哈哈哈哈哈。”我笑得肚子好疼啊，“你这是准备去哪唱戏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许笑！不许笑！”克莱尔急得直跺脚，蹦起来两只手捏住我的脸使劲揉搓，比薇薇劲还要大。
“笑什么！”她嘟起小嘴，一副很滑稽的样子。
克莱尔还真是化妆了，而且看得出来真的很用心，就是这技术实在不敢恭维。原本浅浅的两弯细眉，被她画的浓重又粗大，还上了些眼影，蓝色的——就像是熊猫的黑眼圈给染成了蓝色一样，配合上她蓝色的水晶晶的眸子，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一头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变种小熊猫。然后就是粉底和腮红，厚厚的粉底和红亮的腮红，很难让人不去想戏台上的“丑角”就差一个红鼻头了。
“喂喂！好歹是人家精心准备的！”克莱尔气得直跺脚，一脚还踩在了我的脚趾上。
“嗷，”我吃痛地嚎道。
“叫吧叫吧！你叫的越惨我越开心！”克莱尔发泄似的连着跺了好几下——说实在的，她那么轻，踩起来都不会让我觉得疼。
感觉心头有点闷闷的，这姑娘真是的，就不能长得稍微胖一点，瘦成这个样子，比薇薇还轻。可能是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我总是会把克莱尔和薇薇放在一起比较，或许是两个人太像了？或许克莱尔更像是我的妹妹？总之会很怜惜，所谓保护欲。
“你是抖s么？”我笑骂了一句。
“抖s是什么意思？”她迷惑地眨眨大眼睛——说实话，要不是那大大的蓝色眼瞳还给眼白留了些地方，我是真看不出来她眨眼睛了。又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喂！”克莱尔急了，“你再这样我就回去了！”她撅起嘴，眼眶微微发红，“人家明明那么用心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东西。”
我心脏好像停跳了一拍，隐隐地有些疼。我连忙摇了摇头，“不笑了不笑了，别生气好不好？”语气颇有些哀求。
“哼！”她嘟起小嘴，叉着腰，“说，抖s是什么？你又骂我？”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定，“是说……是说你可爱。”
“真的？”她狐疑地看着我，那双大眼睛颇带了几分威胁。
“真的！”我连连点头，死都不能承认自己撒谎。
“哼，信你一次。”克莱尔轻哼一声，随即脸蛋垮了下来，“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丑吗？”
“没有，没有，哪能够啊。”我摆了摆手。约定的地方还是那个小广场——已经成了我和克莱尔常规的约会地点了。真是的，不知不觉好像约会都成习惯了呢。
我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可能我自己当时都没察觉。
中秋的夜晚，广场上是没什么人的。家家灯火通明，或是看着中秋晚会，或是吃着一年之中难得的团圆宴。
就是我家依然是冷冷清清的。薇薇被直树叫去，去他们家过节了，爸妈老样子是不回家的。
克莱尔撅起嘴，显然不信我这番说辞。她眼角有些泪花，小声嘟囔着什么。
“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卫腾真讨厌！”她眼圈发红，很滑稽的样子，一圈浅蓝色的眼圈，透着几分浅红，但是我却笑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克莱尔为了这份妆容都做了些什么，但是总感觉她真的很努力了。
“对不起。”就像是弄哭了妹妹一样，我有些手忙脚乱，只能真心道歉。
“说没说过！”她要生气，我直接打断了。
“说过。”我在脑子里飞速翻找：要是惹哭了薇薇该怎么办？
让她打一顿？对薇薇好像可以。给她送摄像机？好像是薇薇喜欢的。不然送点咖啡豆？不行不行，早上会被她用来叫醒我——话说这好像也是薇薇喜欢的。
“说过还说对不起！”她一拳砸在我胸口，“每次都要惹我生气。”
“我……”
“对不起什么的我不想听。”她仰起头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有这点点繁星，让我如痴如醉的样子。
“要不然……”我欲言又止。
“要不然什么？”克莱尔不耐烦地撅起嘴，“不许吞吞吐吐！”
“要不然去我家？”
“喂！”她急得瞪了我一眼，“怎么又去你家？”
“果然是大色狼。”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挠了挠头，“今天是中秋节。”
“我知道啊。”克莱尔点了点头，“怎么了？”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光顾着自己失落，没有察觉到克莱尔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噢..….”
“你不跟家人过么？”我感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跟家人过我还给你出来干嘛？”她瞪了我一眼，“中秋节约女孩子出来，我真是犯了蠢才答应你。”
我嘿嘿笑了笑，“我家正好没人……”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克莱尔擦了擦眼角，眼圈已经没那么红了。
“没有！”我摇头如拨浪鼓，“绝对没有！”
“鬼才信！”克莱尔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卫腾的话鬼都不信！”
“鬼都比你聪明。”我跟着吐槽了一句。
“你说什么！”她弯起了一抹透着威胁的笑容，一只脚已经轻轻搭在我的脚上。
“没，什么都没说。”我很配合地认怂。
“哼，老实交代，叫我去你家干嘛？”像是有些松口了。
“之前你不是说太早了么？我想现在可能……”
“果然是在大坏主意！”克莱尔一副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卫腾！”
也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是为了配合我演出来的，还是真信了我的鬼话。
“哪有！”我眼珠一转，话锋一转，“克莱尔，你化妆不照镜子么？”
“镜子？”克莱尔的思路果然跟着走了。
“对镜梳妆，化妆当然是要对镜子的呀！”我引着话题走。
“镜子……”她的声音很小，以至于我只能听个大概，“不能在家里只能躲外面……早知道把镜子也带出来了。”
倒是奇怪，化妆还要躲着家里人么？
“其实克莱尔不化妆也很好看的。”虽然奇怪，但是我不敢多问。也只有像罗琦那样的人才会抓着女孩子问东问西。
不过我对于克莱尔的那些秘密是越来越好奇了。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呢？家在哪里？好像没在上学……总之好神秘的样子。
“可是……”她嘟囔着，“可是别的姐姐，千鹤姐姐还有……好像也很好看……”
不太明白，别人好看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家有化妆品，有镜子——对了，我还准备了好吃的。”
“好吃的！”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很快变脸，冷哼了一声，“才不上你的当嘞！”
“哪有，主要是家里的乐器搬不出来——你不是答应了罗琦一起参加演出的么？就十天了诶，咱们得尽快和练一下。”我随便诌了个理由。
“那罗琦？”她眨眨眼。
“他，他今天要过节，一大家子，脱不开身。”
几公里远的那个大宅院里，罗琦吃着千鹤刚刚端上来的香喷喷的饺子，还没动筷子就觉得鼻子有些痒。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千鹤坐到了对面，随意到了些陈醋。
“没，大概是那个孙子又骂我了。”罗琦看了眼窗外，月影婆娑，松木倒还是挺拔葳蕤，“十天后要不要来看我们的演出？”
“嗯？”千鹤有些诧异，“樱回来了？”她自那个夏天之后，再也没叫过樱姐姐。
“不是，”罗琦摇了摇头，“是克莱尔。”
“噢，”千鹤淡淡地噢了一声，罗琦听不出来里面的感情变化。
“吃饭吧！今天就咱们两个人！”
“可别咱们，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陪你过节。”
“我可是你亲哥啊！”罗琦痛心疾首。
“我可没有你这吊儿郎当的亲哥！”千鹤毫不留情。
“喂！”又是一番罗琦撕心裂肺的哀嚎外加一肚子的牢骚。
万家灯火通明，家家都在团圆，于此进行的远不止我和克莱尔。
“你说真的？”克莱尔似乎还有些迟疑。
“喂喂，我信用这么差的么？”我摸了摸鼻子，“人与人之间起码的信任呢？”
“哼，”克莱尔冷哼一声，耸了耸小鼻子——有点发红，越发像“丑角”了，就是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可爱，想让人揉进怀里的“丑角”。
“去就去！谅你也不敢！”她瞪了我一眼，“敢打歪主意我就咬你！”
ps：这首生查子类似于红楼梦的判词。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读者，但是欠了那么多更，今天更新就多更一千字，补偿一些，后面的等我感冒好了慢慢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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