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年4月2日
一个密闭的小房间里，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趴在一张小书桌上。女孩很小，看起来和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差不多大，光着一双像是小面包一样的小脚丫。两条如同藕节一般肉嘟嘟的小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摆来摆去。小姑娘穿着一条纯白色带着蕾丝花边的短裤和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看上去应该是睡衣。
女孩有着一张肉乎乎圆圆的小脸蛋，还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齐耳短发。她碧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时而皱起眉毛，时而嘟起可爱的小嘴巴，肉嘟嘟嫩红的嘴唇看上去就让人想咬上一口。
小小的女孩伏在那张大大的破旧的木制书桌上，右手攥着一支短短的铅笔，那根铅笔被削得，就连她那双小小的手掌都快握不住了——她的小手有多小呢？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恐怕全部张开都没有一张身份证那样子的卡片大。左手则是摁着一个很小很小的日记本，笔尖在发黄的纸张上轻快地写着什么：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克莱尔的三岁生日呢。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三年了，克莱尔学会了认字，现在也会写字了呢。”
女孩脸上洋溢着喜悦。
“接下来还会学什么呢？”
她用笔尾轻轻顶在她的下巴上，两弯可爱的眉毛轻轻地拧了起来。
“不管学什么，克莱尔一定都能学会的！”
女孩抬起头，看向对面那面墙的上方，那是一扇很大很大的窗户——至少在她眼里是很大很大。她看向窗外的眼神，似乎也飘向了很远很远。
2065年4月2日
女孩长高了一些，现在她的小脚丫已经勉强能够够到地面了呢。她还是坐在那张桌案前，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磕掉了一只角，上面似乎还有被锐器划过的划痕。
还是那张小本子上，铅笔摩擦着纸张，发出唰唰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克莱尔已经六岁大了呢！”女孩微笑着，那张小脸蛋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白皙了，只是还是那么肉嘟嘟的。小女孩揉了揉脸蛋，脸上软软的肉弹了两弹。
她皱起眉，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写些什么。女孩隔着纱布挠了挠额角，那里刚刚被包扎起来，似乎正在结痂，又似乎还有一点点鲜红的血液一丝一丝地渗过纱布，就像是一朵盛开在少女额角的红玫瑰——至少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最近在学乐器，好难啊。”女孩嘟着小嘴，写在日记本上的字歪歪扭扭的，握着铅笔的右手还在微微抖动。
“吉他、钢琴、小提琴……都好难啊……也可能是克莱尔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她在本子上写着，又像是想起了值得高兴的事情。
“今天是克莱尔诞生6周年咯！晚上应该可以饱饱地吃上一顿吧？”她像是想到了晚上香喷喷的白米饭，脸上的笑容已经绽放开了。
“嘿嘿，克莱尔要大吃特吃一顿！”她抬起头，那扇窗户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大，窗外的一角天空似乎聚集了一团浓密的云团。白花花的云团就像是在草原上懒洋洋散步的小绵羊，顺着微风缓缓地游过。
“天边有云呢。”女孩最后写到。
“就像香喷喷的白馒头一样。”
2068年4月2日
“今天又失败了。”女孩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长裙，连衣裙似乎有些大都能拖到地面上了。那张书桌在她看来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桌面上的划痕似乎又多了几道，那个记日记的小本子也被她用得所剩不多了。
“还想今天能把这首曲子学会呢。”女孩哭丧着脸。
“我不喜欢钢琴。”
“那我喜欢什么呢？”她的笔尖停了下来，看了看摆在墙角的那个被她擦得发亮的小提琴。
“还是小提琴好玩，虽然被我拉得就像是锯床脚一样。”女孩生气地踢了一脚桌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像有一条桌腿矮了一截。桌子摇摇晃晃的，她也想找个东西垫一下，可是这件小小的房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叹了口气。逼仄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小床一张书桌，再无他物，就连纸巾都是被定时定量供应的，用完的纸筒还会被收走。她像是发泄一样又踢了一脚桌腿，桌子摇摆得更剧烈了，然而她自己也吃痛得嘶嘶抽着凉气。
好像合适的只有桌子上整整齐齐压在一起的这几本书。克莱尔看了一眼他们，终究还是没舍得。
于是她刷刷地飞速地写完最后一行字。
“九岁生日，不开心。”
2071年4月3日
“今天，啊不对，应该是昨天。”夜空下，这间小小的逼仄的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女孩伏在桌案前，她的身条已经开始慢慢长开了，瘦瘦的，就像是初春的细柳。
灯光一闪一闪的，女孩不耐烦地拍了拍台灯，似乎变亮了一些。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昨天是十二岁生日，”她像是开心，然而笑了笑很快又沉默了下来。
“不知不觉都过半了呢。”女孩扬起头，抬起一只手拢了拢鬓角银白色的发丝，不知不觉，她的头发也已经很长很长了呢。
“夜空真美。”她用笔写下，纤细的手指上似乎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她站起身，应该是想走到窗边，可是刚刚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再也迈不出哪怕半步。
女孩低下头，看了看脚下，有两条银白色的比她头发还要亮眼的铁链。她差点忘了，上次被妈妈戴上了这个玩意。大概是脚镣吧？现在她能活动的范围从这件小房子变成了只有书桌和床之间了呢。
女孩用力扯了扯脚镣，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很悦耳的音乐。
“要是能用它们奏出一个曲子应该会很好听吧？”女孩喃喃自语道。
她仰起头，看向窗外，那一角天空中，她还看不到月亮，只有零星的几颗闪闪发光的星辰。
“又灭了一颗呢。”她自语道，举起手，举过头顶，对着那扇窗外的一角天空，似乎是想够到天边。
女孩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是那种很烂漫很开心的笑容。
“今晚夜色真美，星星们都在祝我生日快乐呢！”
“克莱尔！要开心起来！”她在日记的注脚中最后写到。
2078年4月2日
女孩的头发变成了黑色，黑亮黑亮的。她有些自得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把那瓶用光了的墨水藏到床底。
“终于成功啦！”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攒了好久的墨水呢。”铅笔尖划过纸张，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攒墨水的了，今天量终于攒够了。
“或许这个样子看起来会更像他们一点？”她笔尖停了下来，两弯细长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像是在思索。
虽然书上说人也有多种多样的发色，但是似乎来拜访她的人都是黑头发的呢。
“会不会是因为我头发太特殊了所以显得太格格不入？”这是她以前在日记本上写下的猜测。
虽然长大了之后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有些好笑，但是毕竟已经攒了那么久的墨水，索性就染个头发试一试嘛。
少女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梳了梳自己的长发，用一根皮筋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辫。她对着镜子来回摆了摆脑袋，仔仔细细地看过之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还是蛮好看的嘛！”
“十九岁了啊，”克莱尔扯了一下脚下的脚镣，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
“还是要出去看一看的嘛！”春日的暖阳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窗边的地面上。日头很高，暖阳停步在克莱尔的床前，阴暗和光亮泾渭分明，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女孩站起来走了两步，使劲拖着铁链。她走到界线前，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克莱尔蹲下身子，她光着的小脚丫脏兮兮的，瘦瘦的样子似乎能清晰地看到那一根根青色的细细的血管。
她蹲下身，抬起手臂努力地伸向前面，还是差一点。
克莱尔嘟囔了一句，小脸鼓了起来，气鼓鼓的就像是充气的气球一样。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纯白色的长裙——和她九岁的时候穿的那件连衣裙还是同一件。
“真不想弄脏了，”她嘟囔着，还是缓缓地俯下身子，慢慢地躺在了地上。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阳光。暖暖的，很舒服。
她很享受地眯起眼睛，似乎就要在地上睡着了。
“会梦见什么呢？”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会梦见大白馒头吧！”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
“要是出去也能吃到大白馒头就好了。”
要是什么时候我的脚丫也能踩在外面的土地上——会不会我的脚太脏了？
女孩心思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就在暖阳里响起了微弱的鼾声。
2022年4月1日
卫子玠
按照设定，今天是克莱尔的生日。写了那么久，克莱尔就像是我的朋友，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她像是我的女儿，想一想她的过去，总会觉得心酸。她的生日，就让我来给她写一篇日记吧，写一些，我一直看着她的，我眼里的她。即使没有人看到这里，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为她庆生，也还是想写一篇小小地为她庆祝一下。预告一下，全书会在2078年4月2日也就是克莱尔的20岁生日迎来最终章，还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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