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街区的天空晴朗无比，明媚的阳光将整个街区笼罩在一片祥和美好之中，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川流不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街道也完全没有了之前被魔山摧毁的残破模样。重建工作飞速地令人惊讶，仿佛一夜之间第三街区就又完好如初了，不过这在2200年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挑战。除了凌风大厦附近还因魔山尸体需要总局进行特殊处理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在短短一周之内就完成了修复。前段时间才从校医院里活着出来的炎子宁和蔚观再一次晃荡在自己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街道，感慨着今天的好天气的同时，缓缓散步向着九玖的咖啡店走去。
即便是进入了世界上最大的守夜人学院，两人贪财的老毛病依旧没有改变，白天是学院里混子的学生，晚上就是A119区活跃的赏金猎人，颇有些勤工俭学的意味——当然，完全是因为某灰毛狐狸不靠谱的承诺根本没有兑现所致。小咖啡馆和往日一样热闹非凡，金橘色头发的双马尾小丫头露出两颗萌萌的小虎牙笑脸迎客，对着那群见她是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就想要动手动脚、妄图白嫖赏金的废物猎人挥舞扫帚迎头痛击，哀嚎之声更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与之甚是不符的喧闹小店之中，身着黑衣的女性猫一样优雅地端坐在咖啡店的中心处变不惊，她轻轻地抿着九玖调配的拉花咖啡，及腰的长直黑发被疏扎成高挑的单马尾绸缎般悬挂身后。黑西装黑长裤黑高跟，女人黝黑的深色眸子宛如一只灵动的黑猫，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等待的人。
钟塔兵部部长李药师亲临大驾，旁边则是她忠实的小马仔九茗，此刻正乖巧如驯服的家猫——不是——家养狐狸一般坐在身边品着和自己名字相称的红色茗茶。
蔚观登时推扶眼镜，行为反常必有妖孽！然而正当他拉起炎子宁准备跑路的瞬间，九玖已经凭借身形和地理优势完成了致命的绕后，小丫头桔色的眸子中闪过金钱的光芒。九玖纵身一跃，女仆装的裙摆飞扬，露出大片美好的肌肤，紧接着手中扫帚快速地抬起落下，将炎子宁和蔚观两人绑到桌前。
“谢谢你，九玖，一会和咖啡一起结账。”李药师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咖啡很棒哦。”
“哎呀，谁叫药师姐姐出手这么大气嘛，没办法没办法~九玖对客户可是向来都一等一的尊敬哦？总而言之，姐姐有什么需要随尽管吩咐，九玖随叫随到！”不过短短半天，双马尾小丫头就开始亲昵地称呼李药师为“药师姐姐”起来，贪财无比的恶劣本质尽皆显露。橘子般甜腻的笑容也掩盖不了她天生的怪力，九玖手上使劲狠狠夹紧了两个倒霉蛋，“钱够到位，但凭驱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言罢，九玖就在李药师的眼神示意下松开了爪子，放任炎子宁蔚观二人自由落体到早早准备好的座位上。小丫头脑袋上的猫猫耳朵忽然尖尖竖起，紧接着就颠颠地跑去迎接“新客人”了。
“今天……就不该来！”炎子宁伏在桌子上猛咳不止，他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妹妹到底吃什么长大的？”炎子宁狠狠质问九茗，“差点把我掐死！”
“我有更正经的事，九茗你个混账，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发给我们呢，赶快掏钱！” 声音嘶哑的蔚观皱起眉头。在九茗和校医院的一番折腾下他近乎报废的胳膊竟然还真的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但这丝毫不影响九茗在他心目中的坚固形象，“讲好的事情不能不算话啊。”
“哎，什么生活费啊，不是已经拿去付你们的医药费吗。”九茗装痴作傻，露出一个奸佞的笑容，“这么好的医疗条件肯定要收费的呀？”
“胡扯，校医院对学生出任务时候负伤的治疗是免费的，你当我不知道？”蔚观不耐烦地摆摆手，“赶快赶快。”
“话是没错，但是我又不是校医院的医生。而且我是钟塔的工部部长哎，人家特意请假去给你们做治疗的好吗？”灰色恶魔满意地看着面前两个满脸黑线的家伙轻轻抿了口红茶，“我的出场费可是很高的，看在你们长久给我打黑工的份上，已经给你们打过折了，所以二位现在也就还倒欠我个一百万左右吧。”
“你个……”炎大猩猩差点就要跳起来和这个女人火并，在蔚观的阻拦下才勉强冷静下来，他“真是麻烦”地叹了口气，一股无奈随长叹而出，“难道你还想打坏九玖店里的东西吗，她们姐妹俩会讹死我们的。”
“哎呀，不要把姐姐我想得这么坏嘛，你看！我给你们带生意来了不是？”九茗笑嘻嘻地看向身旁的李药师，“大客户，九玖都说出手大气。”
“那肯定又是要命的活。”炎子宁苦笑两声，“我们前两天才和一个超级危险的家伙干过架，咱们拿下个月的生活费抵好不好？”
“也行，那么利率就按照……”九茗立马打开随身的全息投影开始计算。
“马上就还！”二缺如同猛犬般飞扑而上从九茗手中夺下手机，言语激动手足发颤，“马上就接，马上！”
“欸……”蔚观心里清楚地知道认识九茗算他们倒八辈子霉，“既然是李药师出场，想必是[钟塔]有事咯？”有什么难言之隐，连自己的部下都不敢用，他对空打了个响指，“炎子宁，清场！”
“为什么我去？”炎子宁难以置信地看着纹丝不动的蔚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你还想让九玖帮你清场吗，那个要钱。”
“好的。”
很快，咖啡店安静了下来，玻璃渣子和折断的板凳尸横遍野。九玖蹦蹦跳跳地走出门外，挂出一面带着猫猫脑袋的可爱打烊牌子之后，猫咪一样灵巧地从废墟残骸中穿梭，端过来一杯速溶咖啡和一杯加了方糖的温热红茶，一左一右放在了炎子宁和蔚观的面前。随着九茗轻轻拍手，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后降下了防爆级别的厚重内墙，整间咖啡馆的地面开始了下沉，巨大的透明电梯将面积上百平米的咖啡店全部搬了下来，甚至包括前台那张巨大的实木桌子。幽兰色的屏障开启，这是九茗为身为咖啡馆老板娘兼服务员兼赏金猎人工会任务发布点驻站猫娘以及自己心爱的宝贝妹妹九玖专门布置的特殊空间，防窃听防轰炸防Disaster防揩油设备一应俱全，至于这些数目不菲的高级玩意儿都是从哪来的可能就要问问九茗每年那些开销高得吓人的研究项目究竟有没有完成了。
“你就把钱花在这种地方是吧？”李药师一边抿着咖啡一边问道，眼神中满是看待将死之人的怜悯。
“都是他们两个帮我挣得啦，又不是什么黑心钱。”九茗毫不知廉耻地狡辩。
“好了好了，准备完成。”九茗满意地检查着周围的防窃听屏障，她点了点头，“让我们开始吧。”
李药师无声地打开全息投影，数十张满带血色的照片浮现在半空中，整间地下咖啡店一下弥漫起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压抑空气。炎子宁看着这些血迹斑斑的照片不由得皱紧眉头倒吸一口冷气，他严肃地问道，“Disaster？”
“不对。”蔚观立刻否定道，黑发的青年瞬间进入工作状态，“这些都是A119区内的地点，那个是下城区，那边那张是第五街区。要知道区外可是布满了钟塔总局负责的攻性防壁，就算是领主也不敢轻易靠近，而我们根本没有听到有灾厄袭击这样的消息。再说这些都是小范围，而且就在区内，我觉得异能者所为可能居高。”
李药师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没错，我也倾向于异能者。死者一共五名，目前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任何联系，但都出奇一致地没有找到尸体。我已经派遣了很多的警员前去搜寻，可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吃掉了？”炎子宁的脑洞总是那么神奇，三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炎子宁却指着那些血迹振振有词，“你们看看那些血，几乎全是喷发式的爆开来，有什么异能可以把整个人这样子杀害啊。”
“那你能想到什么异能吗？”李药师面向蔚观问道。
“我可以联想到的有这么几种：可压缩型的空气障壁、液体障壁；高强度的触手或者体能强化型的异能。被害者里有女性、健身教练甚至退役民警，但是从案发现场来看，他们似乎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蔚观的视线在全息投影上激光般扫视，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开始沉思，刚刚的异能似乎只能解释那些夸张的血迹，但是没有尸体？为什么……
“没有财物丢失、没有**痕迹、甚至连反抗都没有，一瞬间，尸骨无存。”哪怕一向浮夸的九茗此刻也安静了下来，“还有那个出血量简直就是离谱，那已经接近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全部血液了。”
“可是连一点组织碎片都没有欸。”炎子宁的眼睛还是算尖的，“真·一点点都没有。”
“不求财物不求美色，被害人之间毫无关联，也不能说是复仇或者蓄谋已久，难道完全为了杀戮而杀戮？但这样的话有什么必要把尸体搬运走或者销毁呢？”蔚观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敢肯定不是为了掩盖踪迹，因为他根本没有处理这些显眼到不行的血迹，简直就像是故意为了让人发现一样。”
“你刚刚说有保留完整的案发现场？”蔚观忽然抬起头来，“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李药师在半空中轻轻一划，连接上了咖啡店的全息投影，“先看第一个吧，受害者是一名女性，也是唯一一位，是在下城区经营面包店的老板娘。”场景飞速幻化，几人很快就置身于下城区夜晚的阴暗冷清之中，人迹罕至的小巷中杂草丛生，高高低低的房屋掩盖了为数不多的几缕灯光，巷角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垃圾。蔚观围绕着巷子踱步观察，整个小巷呈现弯弯曲曲的类S型结构，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就阴暗程度来讲，确实是个不错的杀人地点呢。”蔚观冷笑道。
“没人喜欢你的冷笑话。噫……真是不得了的血迹呢……”炎子宁一回头立马就看到了一大摊爆开的血迹，明显到任人一眼就能看见，根本不需炎子宁俯身。照片和现场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完全不能相比，已经暗淡、泛着咖啡渍颜色的血液以烟花式的形状爆炸开来，大片大片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可想而知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惨烈。不仅地面、墙面血迹斑斑，甚至两三楼的空调外机上也有不少血液沾染，旁边不幸生长的杂草被血染得通红，随着时间过去现在隐隐发黑。
“奇怪……”然而蔚观在站在血迹旁不停地前后转身扭头，他忽然转过来看向炎子宁，“炎子宁，如果是你要去杀人的话你会选择哪里伏击？”
“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危险的问题？”炎子宁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引得蔚观不得不发出“真是麻烦”的嫌恶叹息，炎子宁只得在那道黑色的眼神胁迫下开始了左顾右盼。但很快他就得出一个尴尬的结论，“完全——看不出哪里可以，这个巷子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根本没有遮蔽物，也没有可以提供视野盲区的转角，总不至于是空调外机？”
“那这个落脚点也未免太小了吧。”九茗伸手摘下那个外机的投影，放在了自己脚下，“连我都站不下，怎么藏人啊，我已经很瘦了欸。估计小孩子都够呛。”
“用异能直接从人体中引爆呢，那样的话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藏身处，甚至跟在后面不让人发现就可以了。”李药师擦亮火柴点着香烟，她在思考的时候离不开烟。
“不对，你看血液喷溅的方向是朝前的。”蔚观再次直截了当地否定，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血迹，“身后位置的血液被挡住了，整个血迹呈扇形发散，所以袭击是从背后发起的。而且如果是用异能从人体内引爆的话就会得到和炎子宁刚刚发现的关键点相悖的结论——现场看不见一点组织渣滓，被害者在被榨干全身血量之后完全消失了。”
李药师用赞许和感叹的目光看向面前的黑发青年，他的观察能力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深吸一口烟，“继续，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你们注意到地上的面包屑了吗。”蔚观又仔细地观察了十几分钟，“似乎是从那边袋子里掉出来的面包留下的，碎屑集中在血迹后面五米左右，看来她在受害之前还回过头。”
“嗯？你不是说袭击是从背后发起的吗？”炎子宁好奇地问道，“可是如果她回头的话，这样的小巷子肯定会发现那家伙的啊。但是她都没有跑，她还把面包捡起来放回袋子里，走出去好几步之后才被袭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原来你这笨蛋还是会用脑子的啊。”蔚观发出啧啧的赞叹。
“这样的赞美我不需要啦。”炎子宁悻悻说道。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蔚观似乎进入了奇怪的兴奋模式，黑发青年保持着常态的语气口吻，眼神之中却有某种光芒闪烁。他在五个现场不知疲倦地来回踱步，俯身观察，时而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放到最大，时而又把整个空间缩小放在眼底。一张A119区的地图被标记得犹如天女散花，五处红点被线条连接起来，案发现场的距离、顺序、被害者信息……蔚观抽丝剥茧地将它们一条一条地提炼出来丢在空中。李药师在担任兵部部长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合拍的搭档，女人嘴边的烟几乎没有停过，这次她足足干掉了三盒火柴，最后甚至一支燃尽就用剩下的烟头去点另一支，连擦火柴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一旁的炎子宁则呼呼大睡，九茗的上下眼皮也在疯狂打架。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犯人有干扰感知或者隐形的能力，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不知不觉下接近被害者。”蔚观推了推眼镜。
“他不是要把被害者榨干然后弄消失嘛，怎么还能……”困到不行的九茗趴在桌子上无力地摆手，然而说到一半瞬间想起什么似的，九茗睡意全无地坐直起来，灰色的瞳孔震颤不已，她猛地看向蔚观，“你的意思是——”
“复数异能者。”蔚观和李药师异口同声地说道，李药师狠狠掐灭烟头，“想到一起去了啊。”
“喂喂喂，难道就不能多人作案吗，一个有感知干扰一个有大型杀伤异能？”即便李药师和蔚观两人都认可了这个可怕的答案，九茗也不由得为之一怔，“复数异能者罕见到不能再罕见欸，每年总局登录的也就那么几个，更何况这样的异能组合，不觉得太巧合了么！”
“但是动机上说不过去，这样的两个家伙为什么要伤害手无寸铁的居民又不夺财又不劫色呢？他们完全有实力去干更大的坏事。”蔚观冷冷说道，“他是一个人，冷血的家伙。”
“可是一个人动机就能说得通吗？这也不能啊，有着复数异能的变态杀人狂？”
“你知道霸王龙孵化之后的成长经过吗？”蔚观忽然问道。
“哎，怎么了，肯定是一点一点来啊，先狩猎小型的猎物，然后再慢慢……”九茗怔住了，她明白蔚观在说什么了，“先是女性，然后到男性，健身教练，警察，他杀害的人在逐渐变强！”
“虽然我不认为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你说的没错。杀人犯通常会选择怎样的目标？行人稀少的时间，幽暗的地点，便于作案的对象，不是吗，但他不一样，他就像一只慢慢成长的野兽，却不清楚自己处于食物链的哪一层，于是他不断地狩猎不断地向着更强大的目标发起进攻。”蔚观猛地皱了皱眉头，“不好，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
“异能者！”就算是炎子宁也反应过来，
蔚观立马转向李药师，但女人近乎凝固的表情告诉他一切都太迟了，李药师的口气冰冷如深冬的寒雪，安静，但是致命，“你说的没错，第六名受害者出现了。”
“是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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