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丢人现眼啊,这种程度的家伙竟然就可以杀死你了。”巨大的鼻息带着灼热的气流拍打在炎子宁的身上,微亮的火焰碎屑犹如熔炉中不时喷溅的零散火星,无比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回响,他感受到什么庞大的物体在身前缓慢地挪动着,炎子宁艰难地睁开眼睛。
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这是怎么了……炎子宁惊奇地发现自己正趴在地面上,身体上的疼痛像是泡沫一般消失,我难道……死了?他满脸疑惑地坐了起来,炎子宁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记忆中被黑刺扎穿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的伤口,手腕上蔚观衬衫做的简易绷带不翼而飞,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也自然消失不见。他只觉得身体沉重万分,好像身体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熔融的钢铁。
于是炎子宁抬起头来,火炬一般的巨大双眼从暗处点亮,骤缩的针状瞳孔镶嵌在金红色的眼眸之中,一尊宛如古龙般庞大的灾厄此刻正高高在上地凝视着他。
“不用看了,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我不过是把你的精神拽进来而已。至于现实中的你,哼,”Disaster不屑地从鼻孔中喷出零碎的火星,“大概在临死前的零点几秒吧。”
“这么不待见我还救我干嘛?”显然炎子宁和面前的家伙并不算陌生,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口气里带着是对等的不屑,他向着那只庞大的Disaster摆摆手,“没事的话就放我出去,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死掉。”
“你当我在开玩笑?”龙一样庞大的灾厄居然咧开嘴对着炎子宁露出一个笑容,它安静地趴伏着,双翼轻轻地扇动,“也罢,让你感受一下也无妨。”
霎那间,死亡的恐惧贯穿炎子宁全身,他还是第一次在意识无比清醒的状态下体验到这种绝望的感觉,心脏仿佛被死神亲自攥在手心,无数黑刺贯穿身体,浑身的血液冰冷彻骨,仅仅一个心跳的拍子,Disaster将他重新拉回自己的精神领域。炎子宁一下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倒退两步跪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放大的瞳孔似乎还倒映着无数的漆黑触手和尖锐黑刺,这就是……死亡?短短的一瞬,炎子宁零距离地感受了死亡本身,致命的压迫感过了许久许久才渐渐平复。炎子宁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仿佛即将溺死的人忽然被拎出了水面一样贪婪地呼吸着,他顿时汗如雨下。
“还要我放你回去吗?”似乎是从蔚观那里学到的恶俗趣味,Disaster微微歪起脑袋看向颓然在地的炎子宁,金红色的眸子中饶有兴致。它起身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沉闷的步伐宛如山脉一般稳健深重,暗红如火焰的密布鳞甲一路由面部延展到全身,龙脊之上的火焰从脖颈燃烧直至粗壮尾巴的根部,两扇船帆似的巨型龙翼上尖刺嶙峋,鲜红色的滚烫火焰在上面明灭不止。它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灾厄四肢着地缓缓步向炎子宁,修长的龙翼拖在地上划出道道火焰烙印,Disaster低下它高贵的头颅与炎子宁的双眼平视,“很美妙对吧,希望你喜欢。”
“你要死了,炎子宁。但我可以救你,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你。不过是修补一具破烂的人类躯体罢了,难道那些远超常人的力量不曾令你享受么?你那恐怖的生命力又是从谁那里汲取的?”灾厄带着低沉喑黯的戏虐语气,仿佛在调戏某件玩具一般,金红色的异瞳泛着妖精般幽邃的光芒,“求我,炎子宁,只要你请求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办到。”
“我才不想要Disaster的施舍,更不想那施舍来自你。”炎子宁怒视那双金红色的巨大眼睛,他挥拳狠狠地打在灾厄的脸上,这一拳力道之大甚至将这只巨型灾厄打得踉跄,“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忘了那份契约了吗,你的名字是我给你的,炎,是我给的!我拿自己的名字里的字给你命名!”暴怒的炎子宁不断地挥拳打向那只名为炎的巨型Disaster,每一拳都带着绝对的狠意,像是要亲手杀了它,“你不过是我的仆从而已,给我记清楚!”
但出乎意料的是炎似乎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任凭炎子宁如何攻击,灾厄也不过是冷眼看着炎子宁发泄那些在它看来无比可悲的小小愤怒,而那眼神就像是正在目送一个将死之人进行他最后的胡乱喧闹。“随你的便。”炎的声音里并没有任何的愤怒或者不悦,它默默地承受了炎子宁所做的一切,Disaster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灼热的龙息,对它而言这些伤害不过是毛毛细雨,更何况这里还是它构建的精神领域。“不过,如果你从我的精神领域出去,等待你的只有死亡罢了,你知道那滋味的。若你追求的一切到头来不过一死,我无话可说。”炎再次盘曲身体回到了休息的姿态,龙翼轻轻挥动扇灭那些余火的痕迹,火炬般的金红瞳孔缓缓熄灭,一切又重归黑暗,仅剩背后永恒不灭的火焰,它朝着炎子宁的方向低声说道。
“你现在可以走了。”
黑暗之中迎来了久久的沉默,安静到只剩下炎子宁和Disaster彼此的呼吸声。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那里,黑色的长辫无力地垂在脑后,想要握拳的手不停地颤抖。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想死,因为死亡是那么的令人恐惧,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死亡,当他的女孩,当染被灾厄夺走的那一刻,生命对炎子宁而言似乎变得失去了任何意义,他一直杀戮,杀戮,杀戮,握着那把自己死去的父亲留下的长刀,发誓要杀掉世间所有的Disaster为她复仇。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迈不开离开这片精神领域的步伐,为什么会这样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炎子宁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脸颊。
“我不想死。”炎听到炎子宁颤抖的话语,“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未尽的事要去完成,我不可以就这么死掉。”巨大的Disaster重新睁开眼睛,它看见炎子宁漆黑如夜的双眼中遍布血丝,它看见那张肮脏的脸上留有泪痕,它看见那双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拳。火焰的碎屑在嘴角飞舞,炎站了起来,宽阔的龙翼全力展开,精神领域里顿时狂风大作,它双手着地尽力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头颅降至地面,它认真严肃地看着炎子宁的眼睛。
“我不想死。”他告诉它。
“那么你的诉求将会得到满足。相信我炎子宁,这不会是你最后一次来找我。”炎瞪大那双火焰般的金红色眼睛,一团真炎烈火从胸腔中滚烫而出,Disaster将一口龙炎含在嘴中,全力朝向炎子宁喷去!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炽烈的火焰就吞噬了他,炎子宁瞬间沐浴在鲜红色的真炎烈火当中,身体逐渐变得灼热而滚烫,像是有岩浆在血管里翻腾。惊人的变化在炎子宁崩坏的身体上发生,黑刺被火焰推挤着剥离,触手被焚烧殆尽,触目惊心的修复程序开始了运转,组织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分裂和分化,来自炎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顷刻间愈合了所有的伤口。红骨髓没完没了地朝着新生的血管中输送着沸腾滚烫的血液,下一秒,炎子宁的身体被鲜红的火焰包绕。
他再次睁开眼睛,赤色瞳孔犹如火焰般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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