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苦逼的,喝水是苦逼的,上厕所是苦逼的,就连坐个地铁也是苦逼的,要问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林刻刻正处在最苦逼的高三时期。
毕业以后会怀念学校前那条美丽的林荫小道,还有小巷中馥郁浓香的蛋烘糕,同学们嬉闹着走在斑驳的夕阳下……云云此类,林刻刻很想告诉懵懂无知的初中后辈们,这都是扯淡的。学校前面只有一条油腻焦黑的小吃街,蛋烘糕脆香的蛋皮之下包裹着奸商们黝黑的良心,至于放学后嬉戏打闹什么的,他倒是很想看一看,并且站在街边愤世嫉俗地骂上一句“神经病”,一定还要吐口唾沫,不然一点儿都不像愤青。
这才是真实的高三。
林刻刻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座位上,地铁的轮子轰轰地发出闷雷般的声音,回家的这段路,简直堪称漫长。
晚上十点的车厢,空空荡荡,几乎只能听见林刻刻哀伤的叹息声,然后把参考书合上之前在心里将物理老头十八辈儿祖宗问候了一遍,大功告成般地拍了下手,大吼了一句:“好!”
吼完以后,林刻刻就后悔了,心虚地朝车厢里环顾了一圈,空空如也的景象令他欣慰又觉得空洞。
很显然,他并不把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小学生当做敌人,也不认为她会在心中鄙视他是神经病之类的,因为小学生既纯洁又可爱,看那精致小巧的红领巾,好像快把她给勒死了,不过这的确是荣誉,在外面撞倒了老奶奶你可以告诉她自己是少先队员,这比拼爹管用多了。
但她在干嘛呢?林刻刻兴趣索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又看了一眼,然后就一直看着,目不转睛地。
“喂,你在干嘛呢?”林刻刻皱了下眉毛,大概是觉得这样很狰狞,又微笑了起来,希望不会被当成给糖的怪蜀黍什么的,这时候校服就倍儿管用了,好像在告诉别人,老子是国家的人,吃的是东北大米,学的是雷锋侠,你敢说我不是正经人!?
小学生少女抬起头来,厚厚的齐刘海变成了汉奸中分,露出了白净的额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林刻刻,双手摸在胸口上一揉一揉的,露出了稍微苦恼的表情来。
“喂,我在问你话呢。”
小学生揉着胸部,一脸呆滞地道:“可你没叫我名字啊。”
林刻刻不耐烦地抓了下头发:“那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学生继续揉着胸部,低下头去:“不告诉你。”
“好吧,我也不太想知道的名字,”林刻刻耸了耸肩,“我只好奇你干嘛一直揉胸?”
小学生瘪着嘴巴,耳朵红彤彤的,苦恼地皱起了小脸:“因为我现在很没有竞争力。”
林刻刻望着她平如锅底的胸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好像是呢,你们班的竞争很激烈吗?”
“是啊,大家都很强呢。”小学生又一脸委屈地揉了两下胸部。
林刻刻四下看了看,很没素质地点了一支烟,享受地比起了眼睛,吞吐云雾,昂起头时露出了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看起来沧桑得就像个大叔。
“嘶~呼~,话说自己揉是没用的,要让男人心怀感激,虔诚地**,胸部才会变大哦。”林刻刻闭着眼,懒懒地说道。
小学生忽然抬起头来,双目放光地看着林刻刻:“你喜欢胸部吗?”
穿着黑丝袜和短裙的小学生,很在意自己的胸部……这年头,好像都是这样的吧,不以为然了都。
林刻刻麻烦地抓了抓头发,又抽了口烟,勉为其难地说道:“差不多喜欢吧。”
“那你帮我揉吧。”
“啊?喂,小丫头,别瞧不起高中生啊,好歹我也算是一名成年人了啊,怎么能揉小学生的胸部……”
“哇!你居然真的揉啊!”
“成年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随时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话不算数。”
“变态啊!!”
啪!
十年后,二十七岁的林刻刻,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左脸,才发现那个又小又红的掌印早已消失不见了。不过当时的那个小学生可真是很厉害啊,居然真的就打过来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哪里的总瓢把子,骂街的一把手了。
地铁仍旧发出空空的声响,与十年前不无相似,夜间十点的车厢仍旧空荡荡的,林刻刻摸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塞到胡子拉碴地嘴巴里,准备点燃打火机,可惜没点起,于是又连点了三下,都没有成功。
“喂,大叔,你的声音很吵诶!”邻座的正义系列少女从书里抬起了头来,不悦地瞥了林刻刻一眼。
林刻刻攥着一块钱的打火机,想了一下,揣进了兜里,仍然将香烟叼在嘴里,百无聊赖地阖上了眼。
少女乌黑的秀发搭在脸颊边,垂落在蓝黑相见的校服上,一双水灵的眸子聚焦在了林刻刻那张堪称凌乱的大叔脸上,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喂,大叔,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林刻刻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她一下,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在高中欺负物理老头儿的时候,你还在小学幻想着扶老奶奶呢,高中是个容易产生幻觉的时期,我能够理解你的,可怜的小鬼。顺带一提,兜里没个百八十万的,千万别去扶老奶奶,扶不起的。”
少女不满地摆弄着被林刻刻弄乱的刘海,撅着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厢,觉得很熟悉,却一时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了。
十一月的天气,冷冷的,少女缩了缩肩膀,弯腰从行李箱中取出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双手抱着热腾腾的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喂,小鬼,你这是离家出走吧?”林刻刻扫了一眼装满一副的行李箱。
少女捧着水杯,像只小兔子似的,把半张小脸都藏到了衣领下面,用红红的眼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林刻刻昂起胡渣丛生的下巴,得意地说道:“小鬼,作为经验之谈,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当你在外面混不下去时,又灰溜溜地跑回家去,被你爸揪小鸡一样狠狠地揍一顿屁股,岂不是更丢脸?”
话音未落,少女从兜里取出一只高档的黑色钱夹,里面三张金卡正闪耀着牛逼的光芒,厚厚的百元大钞几乎要将钱包撑破了。然后她回了林刻刻一眼,戏谑地冷哼了一声。
“看来拼爹不靠谱,还得当土豪啊,不过我就不和你作朋友了。”林刻刻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眼睛却直勾勾地数着百元钞票到底有多少张。
“哼!贪财好色,无耻之徒!”少女涨红着脸,愤愤地骂道,双手不经意地抱在了胸前,稍微发育过后的胸部,像是一块嫩草地上的凸起。
林刻刻不耐烦地掏了下耳朵,瘪嘴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鬼还真是可怕。啊,我也好想拿钞票擦屁股呢,硬邦邦的一定很带感。”
地铁到站了。
林刻刻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掏出一块古董般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10点33分。
嗯,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差不多足够了吧。
走在霓虹如海的街道上,林刻刻心中的水潭没有一丝的涟漪,车喇叭疯狂地嘶吼着,城市的喧嚣此起彼伏,将寂静的黑夜驱走,带来了一副完全不属于自然的景象。
该说喜欢,还是讨厌呢?就像井水与自来水的区别吧,很难说清好坏,不过对于懒人来说,方便万岁,不用打水万岁,甘甜的井水死一边儿去吧,不过还是好想喝一口。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无序繁杂的事情,林刻刻已经来到了琼华第一高中的大门前。学生宿舍一排排的灯光,连成一片,相反的,教学楼一侧则是完全的漆黑一片,阴森森的,有些可怕。
咦,驱鬼师不适合用“阴森森”这样的词吧,显得有点儿不专业。林刻刻抓了抓后脑勺,对着门卫室内打瞌睡的保安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搅了。”然后翻身越过了校门。
一面走在月光熹微的操场上,一面将委托书拿出来又大概看了一遍。林刻刻琢磨了一阵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学校里才不会有‘鬼’,这和学生讨厌学校是一个道理啊……”不过没办法,委托金已经收下了,还立刻就没脸没皮地去吃了顿火锅,所以装模作样也该来这边打一下酱油。
月光如沐,慷慨地施予世间,不过有些家伙是不懂得享受这份恩惠的,它们肆意地咀嚼着美好的事物,吞入肮脏不堪的腹中,只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种破坏美感,毫无艺术细胞的脓包货,就叫做“鬼”。
胡子拉碴的大叔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燃火,悠悠地嘬了一口,一双慵懒的死鱼眼悻悻地盯着鬼气浓郁的教学楼,泛起了一丝认真的神色。
“唔,还真有啊。啊,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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