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蹲身躲在靠近偏门的住宅后面,等待看守警卫离开或分神,但天空越来越亮,周遭的人都从枕上苏醒,这迫使她转移藏身地。
利用耳朵敏锐的听觉,贴着墙慢慢摸索到仅去过一次的小巷,这里仍静得出奇,仿佛声音被消除殆尽,她试着咳嗽一声,咳嗽声倒还真真切切。
铺有卵石的路面被昨夜的暴雨冲散阵形,歪七八扭,墙壁上点点处处的裂纹如老年人的静脉青里透黑。
头顶横跨房舍的天线挂有几件没来得及收回的衣裤,湿漉漉的滴着水滴,艾米丽抬头仰望,想为自己换一套衣装,但天线太高,不借助工具根本够不到。
此时,正对着小巷的窗户里传来音乐,艾米丽赶紧弯曲双腿,几乎是将脑袋与身体贴在木制窗框下,窗框的边角顶着天灵盖,传来尖锐的痛感。
“还没停。”说罢,屋内人将窗户大敞四开。
艾米丽斜着眼,看见从窗里伸出来的穿有深色长袖的双臂。
她敛声屏息,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在心里催促对方赶紧离去,可里面却响起滚轮打火机摩擦生火发出的嚓嚓声,紧接着鼻畔嗅到难闻的烟气。
男人趴在窗口吸烟,静静注视着阴雨霏霏的小巷,是在享受出门工作前的小歇时刻也说不定。
“我肚子里有孩子。”女人略带抱怨地说道,伴随话语,地板开始嘎吱作响,“赶紧出门!”
男人应声附和,恋恋不舍地吸过最后一口,将燃到四分之一的香烟顺窗户丢下。
红色烟头在半空中不规则旋转,毫无征兆地烫在艾米丽露在衣衫外的雪白肌肤上。
“嘶!”
她赶紧捂住嘴,手掌因灼热的痛感微微发抖。
“还不走干什么?”
“呃...我刚刚好像听到——”
“赶紧出门,满口烟味,臭死了!”
男人无奈地点头,将打开的窗户关上一半,脚步声渐远。
开关门的声音短暂响起过后,屋内再无动静。
艾米丽慢慢站起来,长时间蹲身让她双腿发麻,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棍。
她趴在半开的窗户边,悄悄环视屋内,男主人出门上班,女主人不知去向。
就是说,这间类似卧室的房间没有任何人。
房间的装饰十分简单,除了大床,与靠墙的红色沙发外,窗边还有个大大的写字台,上面摆放着瓷制烟灰缸、打火机与白色烟盒。
写字台的旁边又排列着三个随处可见的铁制文件柜,文件柜同房间的气氛大不谐调,显得过于事务性,过于直截了当。
进去?艾米丽犹犹豫豫地想着,她现在需要换一身衣服,隐藏白色的头发与耳朵。
可如果被发现,她就会失去出城的机会。
可不进去,又能去哪里?天线上的衣服虽能提供帮助,却没有能将那些衣服取下来的晾衣杆。
思忖片刻,艾米丽小心翼翼地打开另半边紧闭的窗扇,双掌攀着窗台,身体略略倾斜,将受伤不严重的左腿搭在上面,而后慢慢抬起右脚,吃力地翻进去。
这期间,她一直在倾听四周闹出的动静,神经紧得犹如被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好在并没有出现危机,屋内的女主人也没有踏足这间卧室。
但女主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个不停,仿佛在忙碌什么。
“打扰了...”艾米丽小声说道,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听一听,确认没有危险才继续前行。
她慢慢走向卧室门,将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这间卧室里没有装衣柜,所以她要出去,去另一间卧室或洗衣间。
艾米丽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茶棕色的眼睛时不时左右转动,直到门外没有响起脚步声,才蹑手蹑脚地出去。
“哼哼哼~”女主人哼唱的简单旋律从厨房传来,艾米丽站在走廊上,看着她准备早饭的背影,推开卧室正对面的另一扇门,这里是为即将降生的婴儿准备的房间。
墙壁是粉红色,婴儿床放在进门的左手边,床四周竖着高高的围挡,里面躺有一只毛茸茸的人形泰迪熊。
没有衣物...艾米丽沮丧地叹气,她还得出去,于是再次将耳朵贴在门上,门外却响起转动门把手,锁朝门内收缩的咔吧声!
艾米丽瞪大眼睛,将身体靠在粉红色墙壁上,看着门被女主人推开,看着女主人投射在地板上的人影,看着门缝下露出的保暖绒拖鞋的鞋边。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女主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想也不会想到,有位不速之客就躲藏在门后。
与她仅有一门之隔。
“这怎么会有水?”女主人说着,转身离开房间,但门仍然处于开启状态,这让艾米丽进退两难。
不一会儿,她回到婴儿的房间,用拖布擦拭地板上的水渍。水渍虽然少,却能大致看清楚轮廓,像是鞋印。
艾米丽的心紧张到了极点,眼睛由于长时间瞪眼,蓄积起泪水。她开始思索将对方打倒的可行性,一如杀掉奎勒时,从心底冒出的邪念。
但女主人没有进一步查看房间的打算,她在拖完地上的水渍后,关门离去。
门外响起一声短暂的啪嗒。
“哈...”艾米丽失去力气似的瘫倒在地,贴着门侧耳倾听,女主人似乎离开了家,这让她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必须赶紧出去!她想着,扶墙站起,却怎么都打不开门。
“奇怪...”艾米丽增加力度,门依然纹丝不动,仿佛被人从外面反锁。
另一边,女主人撑着伞急匆匆地来到偏门。
“还是不行?朝里面倒点油试试。”
“别催了,这还不是你长时间没关门造成的!”警卫站在升降台上气冲冲地回应,然后转头查看偏门里卡壳的齿轮。
欧文斯无奈地闭上嘴,抖出烟盒里的香烟,瞥见一位顶着大肚子朝自己快步走来的女人,于是将烟放回盒中。
“呃,您现在有空吗?”女人不确定似的问道。
“有事?”
“我家里...好像进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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