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曹鲲,曾经是个送餐小哥。
一切的一切,都还要从那个电话说起。
望海市。
深秋时节,残阳斜照。
油腻的小饭馆门口,我喉咙一滚,咽下了最后一块面包。
三点多了,黄袍加身的我,已做好了接单的准备。
我头盔还没扣在脑袋上,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叫了起来。
是他?
来电者,是我一个同在望海混饭吃的表哥,名字叫周辉。
他十六七就出来打工,现早混到车间主任的位置,比我强多了。
周辉对我这个表弟非常照顾,每次吃饭喝酒都是他花钱,从没二话。
连我身边的小摩托,都是几个月前,他送给我的。
这功夫打电话,估计又是约我晚上一块喝酒。
电话通了。
“老弟,你赶紧到柳树沟来一趟,急事。”
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周辉直奔主题。
柳树沟,望海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子,他总去那钓鱼,车程在一个半小时上下。
我不太情愿。
“啥事啊,哥,这都几点了,天都要黑了。”
“再说我还得送餐,明天一早过去行不?”
周辉没搭理我,语气却愈发急迫。
“就现在,赶紧的,村里张斌家,找不着打电话。”
我无奈,只好关了接单软件、锁好车,打车直奔客运站。
到客运站已经四点了,我的运气还不错,赶上了去柳树沟的末班车。
夕阳下,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可直到下了车我也没想明白,周辉这么急究竟为啥?
坐车的时候,我给他打了十多个电话,可对方一直都是占线。
下了车已经是五点半,天完全黑了。
借着毛毛的月亮,我看见村口有个不大的水库,这应该就是周辉总来垂钓的地方。
不过库里好像没水,因为没有月亮的倒影,我有些奇怪,没水钓什么鱼?
算了,还是先找到周辉再说吧,我苦笑摇头。
走了几步,我才突然意识到,根本不知道那个张斌家在哪?
周辉的电话还是占线,没办法,只能找个人打听一下了。
此时正值晚饭时分,村里却静的出奇。
家家关门闭户、黑灯瞎火,就像所有人都搬走了一样。
咋回事?
今天不是愚人节,周辉更不会跟我开这么没营养的玩笑,别说这村里还没通电?
磕磕绊绊转悠半天,都快放弃的我,终于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个人影。
那应该是个农家打扮的老头,坐在墙根底下,好像正吃饱了在那消食。
风起得突然,似乎只一个瞬间,气温猛的下降了好几度。
我拢了拢衣襟,上前几步笑着问道。
“大爷,打听个道儿,张斌家怎么走?”
闭着眼的老头好像睡着了,我又轻轻叫了一声,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我的刹那,我的头皮如同过了电,汗毛瞬间全立了起来。
那根本不是双正常人的眼睛。
月光下,老头早已干涸的眼眶中,除了森森的眼白和纵横交错的血丝,啥都没有。
漆黑的夜空,冰冷的夜风,毛毛的月亮和白森森的眼睛,一切都显得那么瘆人。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干瘪的老脸上,挂着枯槁的笑。
“啥事?”
声音干巴得厉害,好像三个月没喝过一滴水似的,听得我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我差点猝死,猛退后了两步,见对方再没别的动作,我心脏处不舒服才稍好了点。
大爷的,这是啥神仙地方,要不是周辉打电话让我来的,我非以为见了鬼不可。
老头看不见我的表情,还在直勾勾盯着我,显然是在等我的答复。
我擦了擦脑门子上的冷汗,这才战战兢兢的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老头似乎凭记忆想了想,干枯的手指朝村子更深处一指。
“路口右拐,左手第三家。”
我道了谢,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准备按他的指引,接着往里走。
转身的瞬间,我却不经意发现身后老头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份外诡异的笑容。
惨淡的月光下,他的脸就像块被揉成一团的干橘子皮,粗糙、生硬,更多的则是阴森。
但当再我回过头,老头已闭上了眼睛,他脸上的笑,也早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平。
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又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他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给我指路有这么好笑?
为什么这黑漆漆的村子,每一处都透着怪异?
我也是农村出身,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般阵仗。
周辉究竟是怎么想的,来这种鬼地方钓鱼,还把我也给叫来了,这不找不痛快吗?
先找到周辉再说吧。
今天吓的不轻,这事没两顿烧烤,绝对解决不了。
我嘟囔一句,快步朝张斌家赶了过去。
和整个村子乌漆嘛黑不同,张斌家门口和院里亮着灯,乍一看还有点刺眼。
看见光亮的我,悄然松了口气,终于有点正常的东西了。
只是我还没到院门口,一阵好像在哪听过的音乐,突然钻进了我的耳朵。
动静是从院子里传来的,模糊的音乐混杂在夜风中,有些听不清。
“哥,这么急找我啥……”
大步进了院,话还没说完,我的汗毛又都立了起来。
灯火通明的院里,除了一排吊着挽联的花圈,哪有周辉的影子?
七个人组成的响器班子,正卖力吹打着婉转低沉的哀乐,那正是我方才听见的怪声。
我说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我们那十里八村的办丧事,吹的都是这玩意儿。
七个吹鼓手脸色僵硬而木讷,全然没半点表情,就像被丝线操控的木偶。
他们除了自顾自的吹打,根本没人注意我的出现。
咋回事,周辉叫我来,是参加葬礼的?
还有那老头,是不是也因为知道这家出了事,才笑得那么诡异?
鬼使神差上前了几步,这回不止头皮炸了,就连我的脑袋都顿时嗡了一声。
我看得不能再清楚,那花圈的挽联上,写的赫然是周辉的名字!
歪扭的字体,拉扯着我的内心,这到底是咋回事?
马上,我下意识挪开的目光,又看见了更诡异的一幕。
昏暗的堂屋里,竖着放着口棺材,棺前的供桌上,是幅没框的黑白遗像。
熟悉的样貌,僵硬而若有若无的笑容,还有左脸上那道熟悉的疤。
周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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