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色已深。
东厢大房正厅,屋里的气氛颇为热烈。元文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大好,极力挽留于先生留下用膳,但后者一再婉拒,他只好作罢了。当面吩咐管家去备些礼物送过去,元文又亲自将老人送出门口,重申了感谢之情,这才让对方离去。
“闻悟少爷,你身感风寒,这两天最好是在家多静养休息,免得加重了病情。”
“多谢于先生提醒,闻悟会注意的。”
“那就好。”
临走时,于先生或是出于医者仁心,特意对闻悟叮嘱了两句。闻悟自然是满口答应,倒是一边的元文听了之后一脸诧异,等到老人远去之后,立刻掉过头来,紧皱眉头,十二分关切地问:“闻悟,你生病了?为什么刚才只字不提?”
“小风寒而已。”
“什么叫小风寒?”元文有点生气的样子,“小病大治,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轻怠身体呢?你等下,我让人去……”
“不必了,于先生已经给我开过药方。”闻悟摇摇头。
“哦?那敢情好,我等会让人去帐房打个招呼,你在于先生那里的开销记在我这边就行。”元文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大方地道:“你再让于先生给你开些补气提神的方子,顺便给姨娘带些补品,帮我捎几句问候,我改天再亲自登门拜访。”
闻悟的表情不置可否,欲言又止。
元文察言观色,当即皱眉,“怎么了?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闻悟犹豫一下,有些为难,“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一些事想找元文哥帮忙的,而且刚好就跟帐房那边有些关系,所以……”
“嗨!”
元文不惊反喜,却表现的很生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你瞧你这见外的,我可不高兴了。”用力摁住闻悟的肩膀,他恳切地道:“你我是兄弟,互相扶助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哪有帮不帮的?你说得这么生分,是根本没有将我当成大哥啊!”
“那,好吧,我就直说了。”
“诶!这才对嘛!来,不急,到里面说。”元文一脸高兴,回到厅里,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茶几上的药盒,充满了炽热。
“元文哥,这晶参你先收起来吧。”
“啊?这,这怎么可以?”元文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没坐下已经连连摇手,“不行,不行,你也知道这晶参的价值,不行不行……”
“如果不是知道它对你有帮助,我也不会拿过来,你应该清楚,它对我没什么用处,你不收,我也只能拿它去换钱。”
“这,这样啊……”元文有些为难的样子,“嗯,确实呢,这种上品药材,可遇不可求,拿出去卖确实有些浪费了呢。”
“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最适合你。”
“嗯——”
元文沉吟一下,却意外地摇了摇头,转开话题:“不急,让我再想想。诶对了,先说你的事,你刚才说什么事来着?遇到麻烦了吗?”
闻悟点点头,也不废话:“嗯,我想进书库里找些资料,希望元文哥可以帮个忙。”
元文一听,连理由都不问,直接拍腿应承了:“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个好说,我等会将书牌给你,以后元家的书库,随便你进出。诶,不对,我还是让父亲给你订做一块吧,这样更方便,况且你本来就是我们元家的人,早就应该有书牌了。”
“那就谢谢元文哥了。”闻悟一点不觉得意外。毕竟,元家书库又不是什么机要重地,多一两个人进出,基本没谁在意。
“这算是什么,小事一桩,还有呢?刚才听你提了一下帐房,帐房怎么了?”
“这……”
“你又来了,我可要生气了。”元文一皱眉。
“好吧,是这样的……”
闻悟稍缓,接着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元文听得非常认真,然后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直至最后,他勃然而怒,狠狠地一拍桌子,‘砰’地把桌面都震裂了。
“岂有此理!”
他两只眼瞪着,气得面色铁青,“简直岂有此理!闻悟,你放心,我一定会,不,我一刻都忍不了,走,你跟我来!”
闻悟料不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反而愣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愣,后者已经大踏步往外走了,同时大声招呼两名随从。
于是乎,东厢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不多久,主家大少爷罕见震怒的消息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掀起一层层涟漪,向整个元家扩散开去。元家上下都知道元文带着人直奔帐房去了。
闻悟有些粗手不及。他旨在省些麻烦,并不想引起元家的注意,却没料到元文会突然发难,直接就闹得人尽皆知。
另一边,帐房的主簿也有点懵。当元文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看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觉得奇怪,还屁颠颠地站出来迎接,笑容可掬,“哎呦,大少爷,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呀?有什么事,让下人给我说就是了……”
元文的眼神冷然,直接打断他,“去,将闻悟的月钱拿来。”
“啊?”主簿一呆,下条件反射地看向闻悟。
“要我再说一遍吗?”
“哦哦,不,不用,这就拿,这就拿……”主簿用眼角狠狠地瞪了闻悟一眼,表面却点头哈腰,连忙回去柜台后面拿出一个钱袋。然而,当他又走出来时,还没来得及将钱袋递过去,元文突然的一句质问,让他立刻就停住了,额冒冷汗。
“元家规定,月初发放月钱,为什么,闻悟的月钱还在你手里?”
“这,我……”主簿张开嘴,却一时哑了。
“元文哥……”
闻悟上前一步,想要息事宁人。然而,元文却抬手挡住他,接着就狠狠一挥臂,‘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主簿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的保留,那力度之大,直接将主簿扇得转了一个圈,踉跄跌翻在地,牙齿都掉了一颗。
“你一个入赘的外戚,谁给你的勇气,胆敢私扣月钱!”
元文怒目圆瞪,吼声震彻了整个南厢。
现场除了闻悟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柜台后面的小厮更是吓得呆在那。门外,偷偷围观的下人们齐齐倒吸冷气,噤若寒蝉。
“我,你,你……”主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嘴巴流着血,完全被打蒙了。
元文的怒气却似乎一点没有消退,继续大声叱责,列举罪状:“私扣宗亲月钱!克扣下人工钱!私吞家族物资!你当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没人知道?”
主簿瞪着眼,眼里有些惊恐,口齿不清,“我,我,你胡说,我,你竟敢打我,三爷,我要禀告三爷,禀告三爷,你打……”
元文一脚将他踹翻,怒道:“住口!你无视家规,贪贿失职,欺上瞒下,难道三叔还能帮你不成?你当我三叔是什么人!”
主簿傻了,嘴巴哆嗦,愣是说不出话来。
闻悟心里不禁赞叹了一声。这元文确实有一手,明面上帮着三房,实际上绵里藏刀。
“哼,你不仅贪得无厌,还意图离间我和三叔的叔侄关系,祸害我元家,简直胆大包天!”
元文一挥手,冷酷地下令:“今天,我留你不得!来人,将他押到东厢去,好好看管,等我爹和三叔回来之后再听发落!”
“是!”
“你,你们,放开我,我,我一定要禀告三爷,还我公道,三爷,冤枉呀,冤枉,三爷,三爷,救我啊三爷……”
……
闻悟望着主簿被随从拖走,周围的下人们指指点点,心里有些犯嘀咕了。这下可好,原本想低调处理,结果弄巧成拙了。
“哼!”
元文一摆手,依然有些愤然难平的样子。稍后,他转过来,却显得有些无奈与自责,俯身将地上的钱袋捡了起来,并摇头一叹,“唉——”
闻悟不禁侧目。这家伙,说变脸就变脸,完全没有违和感。
“给。”元文将钱袋递给他,羞愧地道:“闻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
“啊?”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梁元这么可恨。”元文深感自责,反省道:“不过,其实都怪我,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忽略了家里,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唉,闻悟,我真的很抱歉,作为大哥,我连你都照顾不到,实在是不尽职。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让你在元家受一点委屈了,以后你跟我就是一家人,谁要是敢再刁难半分,我绝不姑息!”
闻悟低下头点了点,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太能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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