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一月济南官衙后堂
金兀术正座,陈希真,刘豫,刘麟,苟恒,盖天锡,张仲熊等降将四下陪座,因为盖天锡、毕应元是新投降过来的,金兀术特多勉励。那盖天锡见宗弼虽是金国王子竟然中原语言流畅无碍,心里也暗暗称奇。大家笑谈客套一番,兀术开言道:“道子先生已经派孔厚去游说曹州云天彪,想来不日我军又可兵不血刃占据曹州,山东算是大半落入我手。只是那水泊梁山宋江一伙肯不肯识时务归顺我大金?”陈希真道:“这个却难,宋江那帮强盗虽和朝廷血战多年,但只是野心勃勃妄图自立,对朝廷招安从来软磨硬泡不肯受,对他们怕是只有剿灭一途,”希真言罢众人也纷纷附和。盖天锡道:“王爷不知,那般贼骨头,就算一时归顺大金,久后必反,后患无穷。”刘麟道:“梁山外郡只有大名府一处,由贼兵副帅卢俊义把守,但目前青州,济南,兖州,忻州都在我手,两处贼兵不能呼应援助。加上大金军容,不难剿灭。”兀术道:“诸位所言都有理,只是那梁山山险水阔,很不易取,几年前朝廷数十万精锐都未曾拿下。何况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大金也绝非宋廷可比,若宋江等肯来归降,本王定予重用,还是烦劳道子先生想法招降梁山,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为上。”陈希真沉吟片刻道:“王爷若要梁山降服,也需先攻下大名府,去了梁山外郡,大军压境,示之以威。然后好言安抚,那宋江才会归降。”兀术点头道:“想那大名府乃是宋之陪都,繁华富庶,若能拿下我山东后方也安稳多了,先生可有攻取之策?”陈希真笑道:“不瞒王爷,其实两年前让卢俊义去大名府做总管,正是小可的计策,花了银两托人买通李邦彦指使御史保奏的,早就暗暗埋伏了我们自己的人在里面。只需如此这边,管保大名府到手。”兀术和众人听了一起称赞。盖天锡笑道:“道子花了多少贿银?买座大名府真是好生意。”,众人一起大笑。
大名府官衙卢俊义居室
收到柴进来信,卢俊义不敢怠慢,召集众将准备金军来袭,因金军多半从东来,命单廷珪,魏定国守东门。王进率两千人出城扎营与东门呼应。宣赞守西门,郝思文守北门,天山勇守南门。燕青和徐文轮番在城中巡查护卫,又请刘知府带人管住武库和粮仓防奸人放火。自己在府衙坐镇指挥。记点大名府目前兵马万余,都是两年来训练精熟的,粮草可支两年。并发令自即日起大名府城门许出不许入,有公干入城者只许西门进入,并严密盘查。
卢俊义布置妥当,只等金军来攻打,却一连六七日不见动静,这日白天是燕青在城内巡视,到了傍晚来帅府向卢俊义禀告,卢俊义问道:“这几日金军丝毫无动静么?”,燕青道:“正是,城内也未发现可疑。”卢俊义道:“莫非我和柴大官人多虑了,眼下只可恨那陈希真这帮男女,先后投奔金国,金军还未曾大战,半个山东竟然沦落了。”燕青道:“绝非多虑,目下金军在山东只有梁山未夺,山寨险要难攻,他必先来攻打大名府,今日不来,明日也必来。”卢俊义点头称是,并让小乙一起吃过晚饭再去歇息,随从端上酒菜,二人一边吃一边说些金军进攻开封的事。此刻已经是深秋,天黑的早,燕青吃罢酒饭,便向卢俊义告辞回房歇息去了。
那卢员外自燕青走后,一直想金军来攻之事,有人禀报徐文前来领令牌巡夜,卢员外便命唤入,那徐文全身甲胄,手里拿着一张大弓进来,卢俊义问了这几日城内情形,徐文也答并无异常。卢俊义又问他为何拿张弓,徐文笑道:“近日来得了一张宝弓,名曰霸王弓,主帅可知此弓来历?”卢俊义笑道:“你休听人胡言,那只是平话故事罢了,相传昔日楚汉相争以鸿沟为界,那鸿沟宽二百五十步,两人隔沟高喊可以听得声音,想射箭暗算却万万不能,那汉王刘邦与西楚霸王项羽常隔鸿沟喊话,一日早上有人献给项羽一张祖上传下的宝弓,弓身乃玄铁打造,重127斤,弓弦传说是一条黑蛟龙的背筋。那项王乃举鼎拔山之力,竟连拉三次不满此弓,不由暗暗称奇。正此时兵卒来报汉王在鸿沟那头请项王叙话,项王把弓挂马上,来到鸿沟与刘邦说话,那刘邦在两军阵前历数项王十大罪,项王大怒,竟硬是拉开此弓,隔着鸿沟流星般一箭正中汉王胸前,险些要了汉王性命,后人戏称霸王硬上弓。”徐文笑道:“这个事有无放一边,但小将自问两臂也有千百斤气力,这弓我竟拉不过半。”卢俊义知道徐文力大,一口刀五十余斤,军中称“徐大刀”。也不禁好奇,看此弓乌黑漆亮,接过弓但觉分量不轻,笑道:“我也拉开试试。”
卢俊义知道开弓不能只用蛮力,尽心吐个姿势,两脚不丁不八,左臂下沉,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固定。右手用力把弓拉满,心中正想这虽是硬弓也不如何难开,但觉后心一痛,弓不由落地,转过身去见徐文正在阴笑,卢俊义知道遭了暗算,心中大怒却浑身脱力,只能双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站住,骂道:“奸贼,我卢俊义平日何负于你?”徐文拱手笑道:“主帅待我甚好,只是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对不住了。”说罢出了后堂。卢俊义再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原来徐文事先藏了毒针机括在袖中,待诱卢俊义把弓拉满又背对自己时,射出毒针,一点声息都无,玉麒麟纵使武功卓绝如何发觉?
却说燕青回房歇息,睡得正沉,却被亲兵王四推醒,原来燕青为人机警,早派几名梁山老弟兄冒充新兵混在徐文队中,那徐文虽是汉人,却是一员金国将领,这两年奉金兀术陈希真之命潜入大名府,这两年徐文和亲信绝不做骚扰百姓,败坏军纪之事,徐文还屡立战功,故此卢俊义不疑,燕青也找不到痕迹。燕青醒来看见王四,急问何事?王四道:“小的今天跟随徐主将巡夜,莫名不少路口有人群出没。徐主将只是和他们招手,并不派人详查,刚才我看徐主将拿一张大弓进了衙门,才腾出空来告知。”,燕青大惊,急忙让王四叫起亲兵卫队,自己衣服未及穿好,拿把刀直奔卢俊义书房。
开门一看卢俊义倒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嘴角微微黑血渗出,知道他中了毒,急得不知所措。耳边但听卢俊义道:“小乙,我背后中的是剧毒箭,不必找医士了,害我的是徐文,这厮定无好报,你也不要追他,我在大名府没有别的亲人,死在顷刻,陪我说说话可好?”,燕青听罢不由得放声恸哭,跪下抱住卢俊义膝盖道:“小乙万死,没保护好员外!”,卢俊义笑道:“小乙,世上本无长生之人,却没有人不盼望长生,好比当初兄弟们和你都说大名府来不得,我其实心里明白,就是一心妄想回来告慰祖先自己并非反叛,心存侥幸中了毒计圈套,这调虎离山计正是抓住我心了。”燕青听了也无言可慰。抱着卢员外泪水雨点般洒落。卢俊义又道:“既然如此,我死后小乙就把我葬在大名府吧,也算是没白回来一遭。”顿了顿又说:“徐文这厮潜伏至今,今晚他敢杀我,必是联络金兵夺城,这大名府肯定保不住了,你定要突围回去告诉大哥和军师……”说罢昏了过去,燕青大哭,连连呼唤,这是梁山亲兵们也集合在门外,都含泪跪下。卢俊义又醒来道:“告诉他们,招安固是不能受,投靠金国更是死路。那金国烧杀奸淫,乃是强盗之邦,就算梁山丢了,弟兄们战死荒野,也不可降!”说罢死去,终年四十五岁。
燕青和亲兵们跪地立誓道:“主帅放心,我等宁死荒野,绝不降金!”,燕青收了泪,让亲兵们找来些引火之物,自己一把火烧了后堂,算是完成卢俊义第一个心愿。此刻只听得全城呐喊声,战鼓声,号炮声震耳欲聋,府衙外面也是火光冲天。燕青看身边还有二百余梁山兄弟,对大家道:“今日城不能保了,随我冲出南门。报仇有日。”,大家上了马直奔南门。
不想刚跑不远,南门守将天山勇竟然迎面而来,在马上高喊道:“小乙快跑,我身后无数追兵挡不得的!”,方说完,背后中箭落马而死。燕青再看天山勇后面,一员金将手舞双锤策马杀来,后面无数骑兵潮水般冲来,燕青知不是头,看一箭射向自己,索性故意跌下马诈死。但觉大地颤动,无数金人战马铁蹄从身边踏过。燕青闭眼趴了半天,听骑兵渐渐远去,才敢睁眼,他爬到天山勇尸体旁,从尸身上翻出天山勇随身弩箭,原来那天山勇,马上惯使漆抹弩,一尺来长铁翎箭,有名唤做“一点油”。比燕青的袖弩射的更远更快,燕青对天山勇尸身道:“兄弟,今日借你兵刃,来日让这般男女血债血偿。”,说罢奔南门逃生去了。
却说东门守将乃是水火二将,也被呐喊声惊醒,登城一看只叫得苦,只见城外王进营寨火光冲天,远远看得无数人影逃窜,二将又听说城门被人打开,急忙下去堵御,一人截住一员金将厮杀,正在性赌命换之时,单廷珪身后有人大喊“我来助阵!”,单廷珪一看是徐文才放心厮杀,不想徐文到了身后一刀砍倒单廷珪。魏定国看了大惊,被金将一刀斩于马下。
那郝思文在北门城楼但见全城火光冲天,又听军卒来报刘太守已经死在城内乱军之中,他是军官出身,一看如此便知城已不保。急忙回到城上抱出一个八九岁女童,看官道这女童是谁?正是大刀关胜的女儿关玲,关胜战死后不久,关夫人也去世了,留下了一岁的女孩。宣赞郝思文不忍,认作干女儿抚养,当下郝思文上马。让军士把关玲紧紧缚在自己后背上,带着几百骑兵冲出了北门……
大名府郊外,埋石谷
天色已经亮了,燕青策马飞奔,后面几百金兵挥舞着马刀紧追不舍,女真人马上箭术了得,一边追击一边放箭,燕青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危在旦夕,正这时一员虎将带数百骑兵杀来,连挑数名金军落马,追兵见他武艺高强只得退回。燕青细看是王进,这才松口气落下马来。
王进急忙救醒燕青,燕青把卢员外事说了一遍,王进叹道:“金军前面有埋伏,幸亏你遇到我,山寨暂时回不去了,你也需要赶紧养伤。”,燕青道:“除了山寨我等也无退路。”,王进道:“有退路,你道这两年军师光修理山寨吗,他早就派黄信兄弟和我侄儿去江南冷艳山重修寨子招兵买马,就是为山寨留后路呢。”,燕青又惊又喜问道:“你侄儿是谁?”,王进笑道:“他叫王横,不喜欢骑马。是员歩将,善使齐眉棍。我们去冷艳山,金军必定料不到,这一路可无忧,小乙去那把伤养好再回大寨不迟。”,燕青叹气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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