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会十四年一春日,乃是金熙宗完颜亶登基的第一年,为辰龙年。
二月底,春日雪倾盆而下,千里沃野银装素裹,大金会宁城西渤海李家,那微澜苑中刚休完月子的娘子乌古论氏正躺在床榻上休息,身旁是官人李石,床榻旁的婴儿床内躺着的是她刚满月的女儿。
乌古论娘子乃是太祖皇帝驸马爷的亲小妹,现在是李石的二娘子,她刚过而立之年,正值风韵年纪,一身暗紫色衣裙衬的她端庄妍丽,又瞧她肌肤细腻柔滑,只觉温婉之意浮上心来。
官人李石,他似是不惑之年,两鬓开始发白,面颊上也爬上来了许多细纹,他自二十几岁在朝廷任命官,现如今为马军副都指挥使。
他满面春风在摇那婴儿榻,榻里面躺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婴,她葡萄般大小的眼睛水汪汪的,皮肤嫩滑细腻,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屋外鹅毛般的大雪落下,红梅映入窗,点点艳意挥洒那窗纸上。
李石轻坐于小墩子上小看那女婴,眉目间若有所思,两眼珠不停跳动。
片刻他又拿着拨浪鼓逗着她,只瞧她笑的十分美丽,宛如天籁。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牵着年龄差不多大小的一位少女。
这男儿便是当今陛下的堂弟雍国王完颜雍,也是李石的亲外甥,只见他十三四岁,已然身材伟岸,白色长袍修的他身量高大,未脱稚气的面颊已然显现出北国男子的独有英俊,瞧着真是一表人才。
他入屋时,肩上微雪抖动落下,惹他一番浅笑。
而旁边的女孩一身粉衣,黑丝编发自然垂下,额前串珠流苏晶莹剔透,她举止文雅,尽显娴静之态,这便是已然与完颜雍定亲的,出身于女真贵族的女子乌林答铭璇,她折一枝红梅捏在手中,将斗篷帽轻轻搭下来。
完颜雍走进便十分欢喜,俯首握拳说:“舅公,二娘子,恭喜恭喜!本是上月就听得舅公弄瓦之喜,谁知年初大雪绵绵多日,便也出不了门,如今寻了小雪日,便立即带了些礼品相贺。”
见到了这完颜雍相贺,李石立马答谢:“多谢大王!”
他笑着说:“舅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客气!”
这男儿年纪虽小,但说话做事像大人一般,出言有尺,做事有余,话语间沉静明达,李石不禁私下赞赏。
他让身后的侍女放下了礼品,便轻走到的那婴儿床旁边,又见这女孩生的极其美丽,便抚摸她的面颊。
一摸只觉一番细腻润滑,又见婴儿如同灵兽般的眼睛,他丝丝腼腆笑意涌上心头,开口询问:“舅公,表妹妹生的极其漂亮,叫什么名字呀!”
他宽厚肩膀抱起那女婴,不停的逗她笑。
乌古论娘子微微有些疲惫之色,稍稍蹙眉来,使力抬头说与李石对目一番说:“大王,清雅!她叫清雅!”
铭璇答了一句:“清雅!好名字,雅量涵高远,清襟照等夷!”
李石好似被点透了心思一般,他大笑说:“是,正是,铭璇饱读诗书,点透了我的心思。”
清雅看着完颜雍,眼睛睁的大大的,如水的眸子清澈见底,像是见了什么稀奇物。
他见此,便道来:“清雅实在是好看!”
李石忽闪过一丝灵光道:“好看?那便等她大些许于大王做妃子如何?”
他腆着面颊抬头:“可乌禄已然与铭璇妹妹定亲了!”
铭璇望了望他泛红的面颊,便敛鬟轻笑:“无妨,无妨,多个清雅陪着,我也喜欢。”
“是啊!先王在世时曾指腹为约,言道若此胎是女,便许于大王,如今先王去了,犹不可违背他生前意。”
完颜雍年纪小小,回想去年父亲去世,不禁眼面悲哀,红着眼眶,片刻又答了一句:“便依舅公的意思来,爹爹生前意,乌禄自是不能忘,便待她长大了,纳她为妃。”
他又道:“铭璇与乌禄自五岁便定了亲,如今再有了清雅,乌禄往后一定对她俩好。”
他说完又低头瞧了瞧襁褓中的清雅,他似是得了珍宝一般,抱着清雅在一旁的小墩子上坐了下来,将她面颊捧在手心,俯下头去,轻轻的在那还在襁褓中清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而清雅闭上纤长的睫毛,乖乖的等吻罢,她转着大眼睛看了他许久,又咧开小嘴笑嘻嘻,引的他的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他盯着她认真说:“以后便将清雅放在雍国府养吧!孤王想天天看着她。”
这少年稚气的话,引的众人纷纷笑言。此中承诺,虽是轻言,却缠绵缱倦几十载,往后的日子如何能知,不过太遥远罢了,这佳人才子,年少幽梦,但愿可得实现。
窗外大雪微落,窗内炉火微暖,完颜雍笑看那襁褓中女婴,从此便有了对这位表妹妹的最初印象,他眸如秋波,情意绵绵,心便如那团火一般燃烧着。
大约四年后的又一冬日,雍国王府内张灯结彩,府苑内外一片哗然,宾客列坐,贵人盈门。
这日乃是刚满十八岁的完颜雍与国妃乌林答铭璇成婚之日。
只见顺着那街坊,老长一条迎亲仪仗前进着,完颜雍于前骑马,身着朱红服,头带幞头纱帽,他满面红光马蹄快行,又仔细听着廊坊街道所站众人对这这盛大婚礼的赞语。
完颜雍马后乃是铭璇的彩轿与仪仗,她刚满十八,却已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美人了,一双美眸如春水,肤如凝脂,眉如月,是会宁城人口中所称谓的“大金第一美人”。
新婚燕尔,她身着华衣居大驾,首服为花株冠,以青罗为表,青绢衬金红罗托里,前后有花株各九支,还有孔雀、云鹤等图案,用铺翠滴粉镂金装珍珠结制,两翼有博鬓各四扇。
衣为翟衣,青罗制成翚翟,领、衣边用红罗纹,细瞧来看,葳蕤自生光,颦笑间,恍若神仙妃子。
她轻持着红绢金丝流苏扇掩面而泣,多年陪伴他,如今终于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郎修成正果了,她内心感动万千,喜极而泣,只瞧着那水泠泪顺着面颊上的珍珠花钿妆淌下,落于华衣上。
至夜晚,宾客皆散,完颜雍身着喜服入洞房,只见铭璇持扇端坐于榻边。
他满眼深情走近,抬手却扇,瞧见国妃红妆满身,楚楚动人,那朱唇明眸,竟温柔入心,他一见便瞬间热泪盈眶,更无法言喻。
片刻他轻拂铭璇面颊:“璇儿,你真美,美的令孤王心醉。”
她抬眸浅笑:“大王英俊潇洒,妾的心,早已予了大王。”
两人相看皆泪眼,双手相扣,紧紧相拥在一起许久。
忽闻门外有花童声:“新人喝合卺酒了!”
新人正坐,见那花童端着喜盘走入,上有两杯绑着红线的盛酒银杯,红烛下她渐露出面容,细看那花童乃是清雅,完颜雍便欣喜:“清雅怎的来了!”
清雅已然五岁,黄发初覆额,只编了两小垂辫,发间攒着两朵小红花,身着俏皮红衣,她学着大人般模样说话:“姑姑说,看了新娘子有福气,便派了我来给哥哥嫂嫂送酒和饺子来了!顺便瞧下新娘子,沾些福气,盼得我往后也姻缘美满!”
铭璇被逗笑:“这孩子,平日里又不是未见过嫂嫂。”
“那不成嘛,平日里是平日,今日嫂嫂乃是新娘子,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清雅站于两人面前,细细瞧他们交臂饮下那合卺酒,又规矩的将酒杯放于案桌上,她双手相扣又接下了身边嬷嬷手中的盛饺子的小碗,轻用筷子夹着那饺子放于铭璇唇间。
待她小咬了一口后,又夹着剩下一半送入完颜雍口中,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他,私下悄悄说:“表哥哥身着婚服极是好看!”
她咧开嘴笑了笑又将碗放下问两人:“可生吗?”
铭璇欢喜若狂:“生,生!”
完颜雍则瞧了清雅那微垂的小眉,顿了下接了话:“生!”
“那便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礼罢,铭璇拉过清雅的手,给了她些金豆子说:“咱们雅儿今日看了新娘子,以后必定也会有福气的,待雅儿长大后入国府来,也会如此美丽!”
她虽年纪小,确已懂得其中意思,看了一眼自己带些红印的手,将其收回笑道:“好嘞!”
铭璇勾一下她的鼻子说:“待你入国府之日,便是咱们合家之时,然后咱们便是妥妥的一家人了,嗯?”
“好,好嘞,清雅也盼着那天。”
她正当稚嫩年纪,对儿女感情无可理解,只顾瞧着自己为新郎的表哥。
完颜雍蹲下身抚摸她的小脸,又像往日一般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对她笑着说:“清雅如此想与哥哥在一起吗?那便快些长大。”
她听后,面颊微红,泛起一丝羞涩,她垂眼轻轻点头,又抬眼对视他:“清雅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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