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姑娘,舅公竟如此狠心。”他听后十分惊讶,也十分同情清雅。
“爹爹不会管这些的,他便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这六年他每日都要严加压制小妹,平日里我倒也护着些,可无疑是火上浇油。”
“孤王那日见过妹妹,只知她被杖责,却不知这些年她都过着如此日子。”
奎可谈及妹妹,不禁有些心酸浮上心头来,他将那小灯笼转了转又垂着眸子说:“没有被爹爹打死,她算是万幸了,瞧着我李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连着两位姑母几脉,都未曾见过有如此糟践一个千金的事闱。”
“想必大王也见着了小高妹妹了,她是姨夫的掌上明珠,再连着她高家几个庶出的姑娘,也未曾有人过的似清雅这般。”
他将大拇指上的扳指转个不停,心中亦是心疼:“清雅,受苦了……便是孤王的错,是孤王回来的太晚了。”
“大王莫要自责来着,无关于此事,而是爹爹他自己心里着了魔了。”
“那茹妹妹呢?”
奎可轻言细语说话:“三妹妹过的好着,先前母亲亡故,爹爹疼惜她年少失母,便细心呵护和宠着,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却反而习业不精,德也不成。”
“都是亲姊妹,为何如此不同,待遇相异?”
“这奎可哪里知道,自是爹爹的小心思!瞧着如今姐姐如今又有了身子,便盼着不是女儿吧!不然还不知如何了?”
他答来:“哎,咱们这做晚辈的,也不知如何劝舅公!”
“大王,你在爹爹眼中便是比我这亲儿子还重要的人儿,若劝便适度着,若是不能,还望大王护着小妹!”
他心里五味杂陈,紧紧攥着拳头沉住心:“放心,孤王一言九鼎,必然会护着她的。”
完颜雍微笑眼神坚定不移,奎可也深信不疑。
马车行至李家门口,奎可将指着那只灯笼说:“我回府拿些东西便走了,大王,清雅既要入国府,奎可便留只灯笼在马车里吧!劳大王,哦,不,表哥,多照看着小妹些。”
“好,自会。”
完颜雍答允后,两人便默默下马入府门,奎可有些急事便快步走入内府,提着那剩下的一只灯笼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
完颜雍至微澜苑,透过层层梅枝,隐约可见已然着装妍丽独立堂前的清雅,她低眉颔首目光皆在衣裙花纹上流转,未曾抬头看一眼,而李石与恭人两人居正坐,两位高堂好像在交代着什么,清雅时不时便点点头。
他快步而入,随之便有了祗候人来通报:“主君,雍国王殿下到。”
李石听那言语,便似个玩偶人一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立马行于门槛边相迎:“大王,您怎的来了,我正安排人给清雅收拾东西呢!来您快上座。”
“舅公不必多礼。”
“来,禄儿你上座。”
“好嘞!”完颜雍沉静的答一句,又瞧了瞧清雅那双眼眸,便随着李石的相邀而走进。
这时恭人便恭恭敬敬的起了身让开了正座,待他坐好,她才退到一旁的侧坐而居。
不一会便有了小侍女上了茶来搁与他身旁的茶案上,又来了一侍女上了几剂糕点。
“来,禄儿吃点茶来。”
他轻拿起一块白乳糕咬下一块道:“不妨事,乌禄刚从了兵部回,思考着找舅公吃吃茶,便顺道接了妹妹过去,也免得她添些紧张情绪。”
他抬头看看清雅,又问:“舅公与舅母是在说着什么事儿,乌禄瞧着氛围不大对劲啊!”
“无事无事,只是临去嘱咐她几句,姑娘家在外要安守本分的,以免被别家笑话了去,”李石指尖一提,将上灰色团纹衫一整,拿着严肃的话语对着清雅说。
“舅公多虑了,妹妹既来,便如小时候一样,将国府当做了自己家就好,无需拘礼,若是太过拘于礼数,那便是要生分了。”
“大王仁善,我这犬女除了性格倔了点,其他便也听话,婉顺着,若平日里她闯出了个什么事,大王只管好好管教着,她自个也会慢慢明白的,”恭人抱着汤婆子暖暖手,又瞥了一眼站立颔首的清雅。
“好,舅母只管放心了!”
完颜雍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女孩,小小的个子独立堂前,肩膀直直挺着,双手温柔的搭在一起,那手中攥紧的是绣着独朵梅花的素绢,脖颈间围着长绒白领,又有那耳垂而下的明月珰搭在顺滑的绒毛上,足足压了一个小窝。
她暗粉的衣裳下压有一裾浅蓝裥裙,隐约盖着她浅黄的足衣,寒风微微浮动时,依稀可辩她柔美的身姿,只是眼眸之间不见一丝灵光。
他似乎有所察觉,轻声问道:“清雅,你前些日子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吗?”
所答皆是勉强的话语:“已然大好了!表哥哥莫要忧心。”
她极其客套,在完颜雍面前如同宾客一般对待,恭恭敬敬的说话做事,一丝都未放的开,竟失了些往年的亲密。
“清雅,孤王可说了,你我之间万不能如此客套,你与孤王乃是打小便存来的情意,是表兄妹之情,日后也是夫妻之意,若你这般生分着,以后可要怎么办!”
他的这番话,看似轻松,实则暗示着什么,清雅哑口无言,也不想多说什么,她余光瞥了一眼那座位上的母亲,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大王说的是!清雅铭记于心。”
“那,舅公,舅母,乌禄便不多留了,改日再与舅公吃茶,今日便先安排着妹妹住下!”他说着说着站起身来。
“禄儿这就要走?吃完茶点再走吧!”李石轻瞥了一眼桌上的两叠茶点道。
“便拿上,乌禄在路上吃如何?以免着浪费。”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节俭的,好罢,袖殷你便拿了纸包了。”
完颜雍喜的合不拢嘴,饶有趣味蹬了蹬脚回答:“是啊!乌禄节省点,便多出了银钱来给清雅多置衣裙和妆粉了,呐,舅公瞧瞧,孤王这鞋子已然穿了四年了,尚好如初。”
“孤王吃点苦,用旧的东西都无妨,不能让孤王的妻儿老小吃苦啊!”
众人听得他玩笑,都暗自高兴着,几人由着家丁撑伞一同走向了府门口。
恭人扶着身子些,慢慢整理了一下清雅的妆发说:“清雅,国府虽离李家不远,却是皇门之地,此行你万要谨言慎行,事事听从你表哥哥与嫂嫂的安排,可知吗?”
她微垂头答允:“女儿知了,母亲要好好照顾着自己的身子,您有孕在身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石与完颜雍行于前方,在车栏边停留下来。
“禄儿,清雅便托付于你了,她入府后万要约束着她的性子,长兄如父,平日里管教她时便当她为女儿一般便好。”
“舅舅放心,乌禄一定好好照顾着妹妹。”
李石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此期间,你们两人可要好好复了往年的情感。”
言语中意,完颜雍已然明白,他低头浅笑:“是呢!乌禄也正有此意,必得与妹妹好好的相处着如幼时一般。”
他行事稳重持庄,李石赞不绝口:“好,好,禄儿你如此沉静明达,竟如先王一样,幼时你母亲便说你乃有奇相,日后定贵不可言,眼瞧着你确是处事出言,皆有尺有寸,此真为大智慧之人,我那逆女若嫁于你,真是三生有幸也!”
“舅公谬赞,乌禄愧不敢当!”
话语罢,舅甥两人相看欢笑,片刻完颜雍冲清雅招手道:“清雅,咱们便出发了!”
她与母亲不舍告别,又提起裙子走向完颜雍,上马车时,他担心她个头瘦小上不去,便伸手要拉住她,她犹豫了一会才慢慢畏缩的伸出小手搭在他宽厚的手掌上,一时间竟觉那双手宽大而又温暖。
他所握,是她冰冷的一双酥手,便轻问了一句:“雅儿,你的手怎的如此冰凉?”
“许是吹冷风吹的,不打紧罢了!”
两人相伴而入马车中,清雅掀起那车帘远望府门前的恭人,她于纸伞下仰面与她对视浅笑,寒风中,她一裾绀色襦裙立于马车下,细眉不展,两双眼睛充斥着不舍,唇角却违心的扬起,温柔的嘱咐了一句:“清雅,天儿冷着,要穿厚些。”
她乖乖点头说好,放下那帘子的一刻,心便如针扎了一样疼。
她口中自言自语道:“姐姐,我何尝不明白您心里的难受,只是清雅,不能再任性了!”
她心中越发的难受,便低着头沉默,又瞥见那个纸灯笼,便伸手拿起端详。
“是奎可留给你的,可喜欢?”
完颜雍试探的与她说话,可她却一丝也不想理他,直抱着那灯笼而坐,敛鬟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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