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璇将她那眼眸中的神态看在眼中,发髻上的珠玉在耳际边晃晃荡荡,又忽而她义正言辞道:“清雅,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出去为见何人?那人阴险狡诈,机关算尽,你便不怕被他利用了?”
她楞在原地:“嫂嫂您说什么呢!”
“本宫说什么你心知肚明,都有了婚约在身还要如此,你便不怕别个议论你吗?到时候酿成大错了,便看你怎么办。”
“无关于他人何事,您与哥哥这样,便是逼迫我,便是禁锢了我的自由。”
“清雅,你无需多言,本宫是国妃,亦是你的嫂嫂,管束你是应当的,你现在立刻放下这颗躁动的心,好好待在府里。”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轻轻站到院中那棵梅树下,侧过了身子。
清雅又一头跑了过去:“嫂嫂,便这样可以吗?您放我出去了,我会很快,在哥哥下朝之前我便回来了。”
“不可,你若再说了,我便要家法处置你了。”
她极少会有这样的严肃,那双蹙眉不展,清雅也不敢再说一句。
老半天她才打发了身边的侍女:“袖殷,你便去了库房拿了账册来!”
“是!”袖殷低头小跑出去。
清雅瞧她这样不理,也不好说着什么,便独坐在墩子上,双手扶着允恭的身子,看他玩的开心,自个却难以释怀。
账册很快被拿来,国妃在一案子前细细的核对账目,一边瞧着书,一边让清雅在一旁打着算盘子。
允恭便是在这庭院里,满地跑着,自个乐在其中。
只瞧着褐色的算盘子儿一拨一贴,那清脆的声音便如姑娘家带的珠玉首饰相碰击时一样。她一双酥手来回拨动,口诀在她唇间默念,结果在她脑子浮现,这样清晰的思路和极快的手速,不一会便叫那账册见了底。
“娘娘,徐国夫人请见,问娘娘早安!”一小黄门小跑过来躬首。
“请吧!”
那厮小跑出去请进了徐国夫人张沁璃入苑,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男孩,是为郡王完颜允中。
那允中身姿较高,体貌修长,面颊白皙,双眼小巧而有神,走路时姿态恭敬,毫无恣睢之色,更瞧了他那神态,远见着像极了他父亲。
沁璃轻轻至前,恭恭敬敬的俯首行了个礼:“妾问娘娘安!”
那允中也俯首:“儿问嬢嬢安!”
“本宫安好!来快些坐,”
袖殷安排侍女拿了两把交椅和一个小墩子,又有意往苑门口的方向瞧了瞧,似是在等待什么。
“张嫂嫂安!郡王安!”清雅站起也向她行了礼。
“安好,安好,妹妹有心了!”
她坐下后,铭璇便翻了昨日拨给她银两的账目道:“昨个拨给疏华阁的银钱,妹妹瞧着可够用吗?”
“自是够的,我平日里也不喜置办些奢侈的东西来,这些银两足够了!咳咳……咳,”她说着话便咳嗽了几声。
她这样身姿若柳,面带病娇,举手投足间尽显柔弱之态,更似枝头花胜,仿佛一个不小心便能吹落了。
“竟是没着眼力劲,娘子咳嗽着还杵在那,去拿了汤婆子与热茶来啊!”铭璇瞧着她难受的脸色,便劈头盖脸训斥了身边的袖殷来,急的她连忙敛着头去拿了汤婆子和热奶茶来至于茶案上。
“是,是,奴儿该打!”
“娘娘厚爱了!”
“你身子不好,本宫便再拨些银子去吧!置些滋补的好东西来。”
“不必了,娘娘,我阁中还存了许多,不必再拨了!”
铭璇听了她这样回答,便也私下点点头:“好罢!”
清雅看着这妻妾和睦,便觉的一家子温馨,她轻轻低头若有所思,打算盘的手也慢了下来,她接下了铭璇递过来的账册,细细翻看每一笔收支,边听着两人谈话。
“自辽阳而回,大王明确着府中上下从此要节俭起来,多的钱粮,就在城外开了粥棚施粥,多的布匹与用件,便都施了在京贫民。”
“所以,本月起,各苑都扣下了余钱,望妹妹理解些!”
“无妨无妨,大王体恤百姓,我们这些个做妃嫔媵嫱的,应当与大王同心同德。”
“妹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她说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瞧了瞧仔细核对账目的清雅。
清雅稍平静些了,口中默念着口诀,手中熟练的敲打着算盘珠子,在两人盈笑间完成了对账。
“翎娘子推奴儿做什么?”
“让开!”
几人洽谈正聊的欢,忽而听得苑门外传来嘈杂之声,双双一同望向了那拐角廊上。
“袖殷去瞧瞧怎么回事?”
只见袖殷刚要准备跑出去,便有了小侍女捂着面颊哭啼啼的跑了进来,扑通跪在了地上,随后便是那请早安姗姗来迟的凉国夫人仆散香翎。
她架势可是大的很,摇晃着发髻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小提着身上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悠悠的由着侍女元碧扶过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祗候人。
铭璇细瞧了那侍女的脸上被刷的一掌红印,便望了一眼骄横的香翎,又问起那侍女:“你脸怎么回事?”
“娘娘,奴儿方才在外值守,翎娘子过来请安,奴儿便说要进来通报一句,可娘子顺势便给了奴儿一个耳光,娘娘,奴儿是按规矩办事啊!”
“你且先起来,地上冷的厉害!”铭璇瞧着她可怜,便赶紧示意她起来。
她刚要站起身来,便由了香翎猛力推了一把,她一头栽在地上,头额撞狠狠磕出了鲜血,那血液顺着白皙的脸蛋滴落在素衣上。
“鄙贱东西!连我也要拦!”香翎口中骂骂咧咧不饶人。
在坐众人被这场景吓的一惊,连玩耍中的允恭都站在了梅树下,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瞧着那侍女。
沁璃实在是心软,瞧了那样多的血便双手蒙住了允中的眼睛,自个也侧过头去。
清雅被这情形惹怒了,便猛的一下站起来,要打抱不平,铭璇一把拉住了她。
侍女哭啼啼的由着两个人扶下去后,铭璇正襟危坐,她艳如桃李,冷若冰霜,隐忍许久才开口:
“翎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一早来便要闹不安生!”
香翎瞧着她那生气时都还带些温柔的样子,便愈发猖狂,她摇着妙曼身姿在她面前又是走又是笑,毫无顾忌:“哈哈,亏得娘娘还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要闹不安生?娘娘怕是说反了。”
“你的意思是本宫要闹?”
她轻摇头,佯作恭敬:“妾不敢!娘娘是国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娘娘威严,架势堪比中宫,克扣了平日里的布匹不说,如今银两也减半了,那这还过什么日子啊!妾便收拾收拾回了仆散家得了。”
她又掩着唇角道:“顺便也告诉了哥哥,我在国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铭璇将那椅上扶手栏抓紧,持主母之德,和颜悦色:“翎娘子,本宫未曾有过故意刁难你,国府各苑都缩减了吃穿用度。”
她顺手将允中母子一指:“娘娘当我是瞎子吗?拨去疏华阁的银两比我多的多,都是夫人位,怎得要待遇相异,一碗水端不平?”
已然被气的面都涨红了铭璇,还是忍着脾气,将清雅手中的账册递给她:“管家昨个已替本宫传达过了,本宫与浥绡、允恭同住,而疏华阁除了张娘子外,还有允中,你则是一人独居韶颜轩,所以给你苑中的银两少些,但匀下来,实则予你的银两是最多的。”
可她不仅不接,还怠慢的很,将步摇一扶便顺着侍女早拿的扶手椅坐下了,愈加不把主母放在眼里。
“原是娘娘欺负我这人儿无一儿半女,可笑啊!我那儿早早去了,若他在,我这做娘的也不会被怠慢,”她冷嗤一句,极其讽刺。
“想来,当年之事也是细思极恐,偏偏妾回娘家赴亲时,儿就夭折了,这其中或有隐情也未可知。”
沁璃看铭璇如此受着气,征了半天才劝了一句:“翎娘子,国妃娘娘敬上代下向来宽和无比,必不会有什么欺负娘子的说法的,你入国府已然三年了,应当也瞧见了,而三郡王,乃是受风寒而折,太医已然验过了。”
“吾与国妃说话,与你何干,此事不涉及到你,你自然不知晓其中利害,吾儿若在,还轮得到你们这贱儿庶母整日在院子里晃,”她一通回怼张沁璃,又连带着允中也骂了,沁璃只好收了嘴去,低着头不说话。
而瞧那允中,听了这话,将眸子垂的低,红着眼眶抬头瞧了母亲一眼。
铭璇恼怒十分,她锤了一下桌案:“香翎,你与张娘子同为夫人,她还要比你入府早,你怎可如此不敬她。”
“吾为何要敬她,吾乃出身仆散大族,姑姑是殿下亲祖母,她一个渤海庶族之女,我凭什么敬她。”
“香翎,本宫为国妃,陛下亲封的国妃,为外命妇之首,望你看了清楚,而张娘子,也是大王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你若再口出狂言,本宫必持家法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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