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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水中柱

第三话 水中柱

林和露易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洋深处,头顶上飘着好不容易才投射进来的阳光,斑驳而稀疏的光斑在他们脸上不停地摇晃。身边的海水在汹涌地翻滚,但是他们好像就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罩子所包围着一般,并没有感觉水压,只是呼吸有点困难。

轶铭伸展双臂,让海水在自己周身形成一个隔离的护盾。他的双手浸在海水里,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黑色的斑纹。

“……真是麻烦得要死,”轶铭用一种与平时不大一样的声音说着话,“即便如此也撑不了多久了……我们还是在往下掉啊……”

仔细一看,的确如此——保护罩外面的景色虽然空无一物,但是凭借头顶光线的距离,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在以缓慢的速度往下坠去。海底漆黑的景色,仿佛是宇宙空间中的黑洞,连光线都无法逃逸,把一切物质都要吸收掉的巨大压迫感,让刚刚醒过来的两人也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你小子……”林吃惊地看着轶铭拼命对周围的海水进行变形,来制造保护罩,“连这种变形魔法……都已经掌握了吗……”

“人在紧要关头总会有神奇的肾上腺素爆发的,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艾莉丝的声音在轶铭边上响起,她紧贴在轶铭的胸口,好像两个人粘在了一起。“没关系的,就这样往下掉好啦。”

“开什么玩笑,”露易丝紧张地说道,“海底的水压会越来越强的……如果不及时上浮的话……”

“我知道,但是这里的水中有熟悉的味道,”艾莉丝很确定地说道,“轶铭,坠下去吧,很快就要触及临界点了,应该已经没有问题了。”

似乎就像一层扫描一样的光线一下子从海底寂静的黑暗中爆发出来。在轶铭解除魔法的瞬间,他们就掉进了一片位于海底的,完全不同的水域——

“咳咳!海水……”

“别慌,这里的海水中富含氧气,你们不用刻意憋气,就让海水充满肺部好了!”

“但是……咳咳……”

这哪里是海水,似乎就是一层之隔,下面的海水就变成了一种浅黄色的液体,并且在许多人工光线的照射下,水面下的世界就像阳光下一样耀眼和璀璨。

“咳咳……看来是到了……”在水里,每个人的声音都变得很奇怪,好像嗓音都低了许多,艾莉丝睁开眼睛,眼球的颜色也变成了金黄色,“这里是【亚特兰蒂雅·水下八城】之一的【多姆拉】。”

“这是……”轶铭的双脚触及了海底的大地。上面铺设着白色大理石,耸立着的数十根珠子支撑着魔法构建的穹顶,刚才轶铭他们穿过的那层屏障就是这边类似天花板的构造——一层浅蓝色的,果冻状的物质。强烈的光线从穹顶中央的巨大射灯中投射出来,照亮了这个大约几百亩地大小的水下都市的每个角落。

这里有一些类似中世纪街道一样的房屋,但是没有一个居民,好像因为古老魔法的庇护,这边的房屋虽然古旧,但是没有破损。支撑柱上长满了乳白色的飘絮。浅黄色的液体带点咸味,并没有很澄清——大约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能见度。

“这好像是【阳水】,”露易丝皱了皱眉,“以前白学院的人体课程上有提到这个。”

“什么是……”

“就是羊水,绵羊的羊,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子宫里面的那种液体,”露易丝不耐烦地对林解释道,“那个时候人还不会呼吸,泡在这种液体中……所以现在我们也能汲取氧气,不会窒息。”

“你们居然……”一个声音在前面那根石柱背后响起,所有人都立刻警觉起来,“居然能从那个水牢里面跑出来,然后还没有被水压压扁,最后还跑进了水城里面。”

一个长得极为惊悚的女子从柱子背后走出来,她身上的白色制服破败不堪,就像一个吃了败仗的海军将领。脸上有一大半都是被灼伤的黑色印记,只有左眼还是清澈的,右眼已经和化作焦炭的另半张脸融到了一起。

“但是这里是亚特兰蒂雅的【封绝】,只有我这样纯血统的人才能进入——所以泽尔克那个混蛋是进不来的……哈哈……相必他也不会想到,我不敢动的人质会蠢到自己跑进陷阱里面来送死吧!”

“这么说来……”轶铭俯下身子,“你就是当时在相国城外面大闹的那个……丢人的亲戚吗。”

“我是亚特兰蒂雅的正统继承人——第二皇女·巴兰莉·安琪洛特!!!我对你们这些外来人的愤懑已经无法遏制了!”那个女子突然爆发,周围的液体也像沸腾一般跳跃起来,“亚特兰蒂雅的王座必须由我来继承!泽尔克这个不守规矩的混蛋,今天就由我来惩罚!!!”

“魔剑!”

林挥起大剑,挡下对方投掷过来的箭矢魔法。红色的光线被打折了,偏移着射到了边上的一根石柱。整个海底空间都晃动起来。

“你的话语满是破绽,”轶铭喘着气说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亚特兰蒂雅的人,也跟进来了不是吗?而且艾莉丝作为父亲制造的人偶也毫无阻拦地进来了这里,你觉得你的防护罩还管用吗?”

“……”对方狂怒的表情一下子停止了,然后是丧心病狂的一阵笑声,“当时抓人质的时候,只是随手抓了那么几个……想不到偏偏抓了两个小帮手,嗯哼?啊哈哈哈……不错不错,虽然我一下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能进来,但是很遗憾,今天你们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巴兰莉·安琪洛特打了一下响指,她之前身边所在的柱子里伸出一条有着黑色斑纹的手——那上面的斑纹和轶铭手上的一样。之后,巴兰莉接着一拽,一拖,从里面拽出一个赤身**的男子——正是轶铭。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露易丝赶紧捂住双眼,林也是大跌眼镜。巴兰莉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从柱子里拽出来另外两个人,是林和露易丝……也都是没有穿衣服的版本。

“别看!你们两个色魔!”露易丝飞快地在轶铭和林直勾勾的双眼上怒戳了一下,两个男人躺在地上直打滚。

“哦,这是我的疏忽。”巴兰莉一挥手中的白色魔杖,给三个从石柱里面出来的人披上了黑色的连体紧身衣。“那么,这就是【懒惰】的能力,【相位替身】。”

“【懒惰】……是圣徒吗!”艾莉丝吃了一惊,“在石柱里面……”

“只是【懒惰】的另一个罢了,原先的那个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爆了。”巴兰莉冷笑着看着轶铭和林紧张起来,而无法动弹的艾莉丝此刻蜷缩在地上。“是的,不要摆出那一副表情,我的确在【量产】圣徒,不过你们是没法出去跟人家爆料的,因为你们即将被这几个与你们的魔力和思维方式一模一样的复制替身所干掉。”

“魔剑,伸缩锋!”林抄起大剑斩向3个复制人,对面的林将手臂插到石柱里面,拔出一柄与林的一模一样的大剑,挥手挡下林的斩击。复制的露易丝踩着复制林的肩膀一跃而起,即便是有水的阻力,也一下子跳到了六七米的高度,然后一个标准的跆拳道下劈——

“散开!”轶铭抱起艾莉丝,一个打滚逃开。林也就地一滚,在水中,他们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唯独露易丝没有离开,架起双臂接下复制露易丝的下劈。

“唔……”很难想象在水中,这一下的威力也能这么惊人。在露易丝单膝下跪来缓冲压力的时候,复制露易丝扬起右脚踢过来——林的伸缩锋早已先到,一击将复制露易丝拍到几米之外,随后,林与露易丝站到一起,与对面两个复制人对峙。

轶铭已经没有力气来继续发动魔法了,对方则是一再用造型魔法来倾覆大理石发动攻击。

“轶铭,你赶紧放我下来吧!”艾莉丝看见一块大理石砸到了轶铭的脚踝,殷红的血迹在羊水中飘散开来。“这样下去会死的!”

“不会……可以将计就计一下,”轶铭看着复制人打散一块自己变形出来的大理石,追到了距离他们三四米的距离,“艾莉丝,帮个忙,大叫一下——”

两米。在复制人将双手贴到地上的一霎那,轶铭突然转过身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脚——艾莉丝此刻大喊了一声,巨大的声波将两个轶铭一起掀飞,在海水中被震出几米远——

“你的思维模式跟我一样,那就连这个——都是一样的吧!”轶铭在半空中连着揍了对方好几拳,但是对方没有还手,而是四处寻找着什么……

“对!是我的话,一下子被打翻的话,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手套!找到手套就可以用魔法反击了不是吗!”

“但、是!很不幸我的手套不在我这里!所以你也不会有手套的!”轶铭把复制人按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似乎从娘胎里出来为止,轶铭都没有这样狠狠地用拳头揍过人,这回算是过了把瘾。

在轶铭想着到底要不要就这样打下去的时候,轶铭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

“那么,你连她也不要嘛?”

巴兰莉把艾莉丝抓在胸前,魔杖尖抵着人偶的下颚。“这个小萝莉的喊声似乎有点碍事——看来有必要……”

“住手!!!”

巴兰莉的魔杖尖红光一闪,然后艾莉丝的头部就整个和身体分离开来了——是的,就这样被切开了。黑色的魔法丝线从断口处崩裂开来,可怕地翻在外面。艾莉丝金黄色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去。

露易丝也刚刚用绷带把复制人打倒,回过头来却看到这吓人的一幕。

“好了,还给你,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巴兰莉狞笑着抓住艾莉丝的头发,把切下来的头颅丢过来。轶铭伸手接住,看到艾莉丝的双眼已经没有了光芒,断口处的丝线还在羊水中翻滚。一颗玻璃弹子般大小的红色珠子从她额头上冒出来,迅速向上空飞去,不见了踪影。

“啊哈?生气啦?没事,我就知道你会生气,因为不生气状态下你的简直太弱了——”巴兰莉嘲讽地看着轶铭在那边抱着头颅发抖,“来吧,把你的力量展现出来吧……【原力魔法师】!”

黑色的斑纹再一次覆盖到了轶铭的全部皮肤上。在轶铭青筋暴起的额头,斑纹似乎渗出一丝红色的样子——

“你居然——”

“这样就对了!展示一下你的力量——”

轶铭一下子朝着巴兰莉冲过来,对方也没有被这个将海水排斥到一米之外的气势所吓倒,异常冷静地用魔杖挥出三个箭矢魔法。轶铭的肩膀和右胸被红色的箭矢光柱所插到了,鲜血在羊水中留下三道可怕的轨迹——

“过来这边!”巴兰莉弯腰闪过轶铭的勾拳,反身躲到了石柱后面。轶铭用拳头击碎了石柱——也不算是击碎,似乎他本能一样地在拳头上施加了变形魔法,被他打过的一切东西都留下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完整凹坑。

羊水似乎沸腾了。

“巴兰莉!!!”轶铭抓住了巴兰莉的右肩,左手挥手一拳,打到的却是巴兰莉的幻象。她一边转身逃跑,一边在身后留下三四个幻象,轶铭在无尽愤怒的驱使下毫不松懈地追逐着。

“这边的海水就是你的牢笼!”巴兰莉挥动魔杖,在一根石柱背后冒出数十根铁链,将轶铭的双手双脚牢牢捆住。林及时赶到,才用剑刃挡下了一个戳向轶铭额头的箭矢魔法。

“轶铭,冷静!”露易丝一边替轶铭解开那些像有磁性一样牢牢紧缚的铁链,一边担心地看着他脸上的斑纹变得越来越红,“那家伙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你这样下去就上当了!”

“Fe-ru-MeO-cea-nus!!【秘技·铁石大海】!!”

在一个大理石上事先就画好的魔法阵中央,巴兰莉将魔杖扎在其中。转眼间,捆缚轶铭的铁链就开始迅速膨胀,将轶铭和边上的露易丝团团包裹。

“喂……这是……”林惊讶地看着已经变得两层楼那么高大的铁链团子,像一个非主流的雕塑一样矗立在面前。

“啊,抱歉把你漏出来了。”巴兰莉喘着气,看着纹丝不动的铁链团子。“不过怎么说,他们也是不可能从这个铁石牢笼里面逃出来的,你也就别替他们操心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那个,你知道我是谁么?”

“……”巴兰莉把魔杖努力从地上拔起来,白了林一眼,“不知道。”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么?”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那就好,”林扭了一下脖子,关节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这样你就不会在地狱里诅咒我了。”

轶铭的四肢已经全部折断了。脑袋在两个巨大链条的铁环里勉强避免了被挤扁的命运。他试着挣脱,但是四肢已经不听他指挥了。

艾莉丝死了,就在他的面前。虽然说只是一个人偶,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轶铭似乎明白,这次,修复是不可能了。艾莉丝体内很重要的东西已经变成了红色珠子,飞到了他所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疼痛是一回事,但是现在的处境到底算什么?

他始终在那个巴兰莉的掌控之下。自从自己被抓到这里来之后,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了?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父亲又在策划着什么?

连那股爆发性的力量也能封印,轶铭此刻才明白何为绝望。

也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疲劳而不在状态。在发现自己最宝贵的一件东西失去后,人会一下子变得毫无动力。

已经没有要保护的东西了吗。

【错了。】

【不是还有两个在为你而战的笨蛋吗?】

【如果说这里就是终点。】

【那也不是什么应景的棺椁啊。】

【至少,】

【找回属于你的愤怒吧。】

林在红色的箭矢魔法中左冲右突,大剑在他手中仿佛就像身体的一部分。

“看来你算是这几个家伙里面最习惯战斗的了,”巴兰莉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留着飞机头的少年——即便刚才被海水打湿了,它依然在他额头挺立着,“而且你手里的魔剑能够承受这么多下贯通系的咒术,看来也不是真武镇上能买到的便宜货。”

“那是。不过话说前面,你知道你刚刚弄死的那个人偶,对于那个小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那小鬼跟他老爹一样,似乎都对人偶有一种变态一样的感情,”巴兰莉闪过突然伸长袭击过来的魔剑,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不过他看起来连逃出铁链团子的力气都没有,枉我对他那么期待。”

“你错了,你必定会被那小子杀死的,”林收起大剑,也往后退了两步,“我见过那家伙生气时候的样子,虽然那家伙刚刚从好多天的昏迷当中醒过来,但是等他反应过来你对他做了什么之后,我觉得你很难有机会继续完成你的计划。”

“有趣,我倒是要看看——”

铁链团子里发出一阵不详的骚动,起初像是有人用蛮力从里面往外挤,但是接下来,一股骇人的热量就让铁链附近的羊水冒出了气泡,林不得不往外围移动,以免被这一团近乎沸腾的热水灼伤。

“……胡说,怎么可能!”

封印着两人的铁链迅速融化,一股超高温的热量刹那间从里面蹿出来,把铁链变成了赤红的铁水。

一对火红的翅膀从里面冒出来,就像从铁水中诞生的凤凰一般。

是露易丝。

她的头发变成了岩浆一般的金红色,在羊水中翻滚,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每一寸肌肤都变得跟红的发烫的钢铁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拽着手脚尽断的轶铭从铁链里面挣脱出来,背后的翅膀迅速打开,划动着周围滚烫的液体,徐徐降落到林边上。

“那个……露易丝,”林不得不连连后退——她身边实在是有着太高温度了,“你这样……不穿衣服的话……我还真是很难跟你交流呢……”

“……吸收了铁链的力量变成了圣徒吗!”巴兰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来头!”

“林……”露易丝的双眼也变成了耀眼的金色,“救救我……”

“露易丝……!”林看到露易丝那不情愿的表情,脸上的轻松消失了。

“我不想……这股力量……”

“【炽天使之心】(BlazingHeart)……”巴兰莉脸上的表情由惊恐转为一种介于狂喜和意外之间的状态,“这不是一般的原罪圣徒……这已经是天使级别的……别跑!这种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

“别过来!”林挥起大剑,再次阻挡在巴兰莉面前,“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许你靠近他们两个!”

“别担心,我不会笨到就凭这一副身躯就和炽天使作对……”巴兰莉退后几步,将刚才生成替身的石柱里面的一副肉身从里面扯出来,“【亚特兰蒂雅第三皇子·希罗多德】!回应你母亲的召唤,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原力魔法师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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