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看他的目光，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儿看自己父亲的眼神。
这一认知，让容城心里瞬间颤了颤。
她看着他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到她眼底，有种薄凉的感觉。
她将话筒又递至嘴边，冷冷开口，“我想采访一下容先生，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容城蹙眉，他竟然听出来她所说的女儿，是容妍以及她。
就在众人望着面前的巨大转折时候，程湛言慢慢的站起身来，将一旁像是块木头般矗立的融安打横抱起，而后坐在了身后的软皮沙发里。
他垂眸，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眸深邃了几分。
淡淡道，“回神了，容小妍！”
怀里的人身子不可察的动了动，而后整个人很没安全感的环住男人坚实的腰身。
台上。
容城脸上的怒火更甚，他想过许许多多的录音的来源，却是从来没想过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将自己，将容家置之死地。
“你这个孽女，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容城气的声音都在打颤。
容雪手里紧紧攥着话筒，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做了什么？
当然清楚啊！再也没有人会比她更加的清楚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她的声音很冷。
容雪此时此刻的模样，没有平日里丝毫的乖巧模样。
不，不是乖巧。
是安静！
容城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对于这个亲生女儿的误解。
自从她回到容家后，一直是很少说话的模样……以至于，让他误以为她是很乖巧的。
穆向琴丝毫没有多想刚刚自己被甩到一边的情景，又走到容雪身边，苦口婆心的开口，“雪儿，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话音落下，容雪偏眸看她，语气随意的很，“为什么这么做？容太太不知道吗？”
穆向琴像是真的不懂她在说什么般的，喃喃的道，“雪儿。”
就在这时，她淡淡的开口，“你们是觉得找到我，把我带回容家，我就会感激你们么？”
“还是你们觉得，把我送到国外五年，名媛一般的培养要求我，我就会听话顺从么？”
“还有容妍——”，她手指陡然间指了指被程湛言抱着的容妍，声音抬高了几分贝。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总结起来，还用我多说么？”
穆向琴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此时此刻生气了，她安抚道，“雪儿，别……别生气！”
容雪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般，冷嗤一声，“容家把我当成工具人，这都不允许我生气了？那我该为什么而生气？”
穆向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容城狠厉的眼神制止住。
他开口，“我是管的你严格了些，只是这都是作为容家女儿的责任。”
容城说的深明大义，容雪却是一句话都未听进去……或者说，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容妍从程湛言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眸淡淡看着台上的闹剧，周围的众人早已窃窃私语，容妍心底深处竟又一丝隐晦的快意。
容城话说完后，容雪似笑非笑的开口，“责任？”
容雪不知道容城是怎么把利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容城看着她的样子，心底的怒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如果早知道这个女儿这么不让人省心，他早该……
容雪只一眼就察觉到了容城的想法，这得益于她五年的忍受。
看吧！
她和容妍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就像是一颗棋子般，被他拿来利用。
想到这里，她眼眸望向容妍所在的地方。
四目相对，容雪对着对方甜美的一笑。
容妍脸色微微一怔，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毕竟，这样子对她来说只有坏处完全没有好处。
她的唇瓣下意识的动了动，却是一个音节都未发出来。
容雪看清了容妍无声的三个字——
为什么？
她唇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深刻，不同于容妍的无声，她落落大方的拿着话筒开口，“因为，我得到了自我。”
下一秒，她看容妍思索的模样，心下了然。
容妍自小过的就是在这种生活，或许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样一想，容雪觉得怅然间还是失去了些什么的。
容城见容雪实在执迷不悟，实在不肯给他留一丝一豪的颜面，脸色愈发的严肃，“是又怎么样？容妍是我的女儿，我就是不想她嫁去程家！”
容妍现在听来，或许只觉得可笑与愤怒。
程湛言眼底不知何时已经凝聚了一场狂风暴雪，“是么？”
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穿透薄薄的空气，到达每一个人的耳蜗深处。
容城一不做二不休的开口，“哼！程家我容城一向是看不上的！”
他说的有理有据，声音也是夹杂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铿锵有力。
就在他开口后，就听到距离他不远处的人的并不算低的声音，“呵！是程家看不上他容家吧！”
容城的老脸瞬间憋得通红。
梗着脖子，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咽回到了肚子里面。
程湛言眼底到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抱着容妍的姿势依旧没变，而小女人头也一直埋在他的怀里。
他也不恼，话语里反而带着几分浅浅淡淡的笑意，“照这么说来，是我程家高攀了。”
程湛言怀里的容妍，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
脑海里想着他刚刚说话时候的语气是陈述句还是问句。
在还未想清楚的时候，就听到他又开口，“娶她，何尝不是一种高攀。”
如果刚刚容妍是失神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是丢了魂的状态。
程湛言的话音一落下，大厅里的众人都开始喧闹了起来。
容妍即使不抬头，也可以通过四周的声音，来判断自己现在芒刺在背的样子。
容城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极低的气压。
听着众人喋喋不休的话，让他一辈子的老脸丢尽了的感觉。
……
奢华的宴会大厅，众人散去后，也只留下了孤寂的冷清。
容雪眼眸淡淡的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容城，眼底是一片漫不经心。
或者说，是骨子里的薄凉，至少容雪是这样认为的。
她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大概只能用“因果报应”来解释吧。
容妍与程湛言已经走到距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
容妍很安静，与她以往安静的不争不抢的性子不同。
而这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两此时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竟出奇的一致。
容妍淡淡的扫了眼容城与穆向琴，而后将视线移至一旁事不关己的容雪身上。
“谢谢。”
容妍是很真诚的说出这两个字的。
觉得这并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却也并不能找到更好的方式去感谢她。
容雪偏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她嗓音清甜，“姐姐，那再请我吃顿饭？”
容妍心猛地滞了一下，心口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她抬起眼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优雅高贵的容家小公主，心底却是知道，在经过这一出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那些她原本应该有的……身份，门当户对的丈夫以及后半生的优渥生活……
她嗓子干涩的道，“你……”
容雪语气轻快，看一眼周围的人，最终将眸光锁定在怒气沉沉的容城身上。
“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么？”
容城犀利的眸光看向她，像是在等她的一个说法。
“这一切，大概就是你的报应吧！”她一字一顿的开口，眼眸深处又蓄意报复的想法。
容城看着她好一会儿，“你就为了那个穷小子而把容家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今日众人都知道了他容家与帝都的三大家族之一的程家闹掰了，定然会在与他合作方面想之又想。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就在此时，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容雪看着他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一切在她掌握之中的笑意。
容城不自觉的心底发憷，他狠狠看她一眼，立马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秘书慌乱的声音。
“董事长，网上现在全是有关您和程家养女商量……商量谋害自己亲生女儿的事情”，秘书咬咬牙，一口作气的说了出来。
容城拿着手机的手僵住，“混蛋！不是把所有的记者都清除了？”
容城为了以防万一，让记者拍的都是宴会外场的部分，按理说，记者绝对不可能拿得到里场的资料。
看着容城暴跳如雷的模样，容雪眼底薄凉的笑意深了些，心情颇好的顺手拿起一杯红酒，轻轻在纤细的手指尖摇曳着。
秘书大气都不敢喘的开口，“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
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开口，“那人是我安排的。”
此时，容城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的射向开口的人。
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护着容雪的穆向琴脸色变得惨白，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做出一件比一件更加冷酷的事情。
“怎么样？你现在一定是很生气，很愤怒，甚至于连想杀了我的心都有，对吧？”
她在拿到这份录音后，心底很是震惊。
与录音里他对容妍所做的事情想比，他对她确实已经很是仁慈了！
那时开始，她就有着将这份录音公之于众的想法，这个机会，就是今天。
她在里面播放的同时，在外面也同时让记者剪辑好了公布……至于怎么谈拢的……对方一听里面的内容后，还要给她钱，何乐而不为？
容城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上的沟壑时不时的流一滴下来。
穆向琴拿出手帕，想要为他擦一擦，却被他迁怒的拍开。
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容雪，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而后一脸恼怒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雪眼底的笑意在容城的背影消失在大厅的门口的时候，彻底的消失。
穆向琴还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女儿，“雪儿”
容雪一口气江酒杯里的红酒喝尽，语气不轻不淡的开口，“有事？”
“跟妈回去吧！”穆向琴声音带着些许的祈求。
容雪淡淡睨她一眼，“回去？我回不去了！”
这话一语双关，让穆向琴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半晌，她喃喃开口，“怎么会回不去呢？跟着妈走，妈带你回去……”
听到她一副母女情深的话，容雪只想笑。
现在的她，与当初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像。
什么血浓于水，对她而言，都是屁话！
“容太太自己回吧！我要去姐夫家里住几天”，说完，又扬起笑脸，问一旁的容妍，“姐夫不会不欢迎我吧！”
姐夫两个字成功的取悦了程湛言，他淡淡开口，“不会。”
只是容雪心底明白，他之所以发话，不仅仅是因为姐夫两个字，还有她所做的事情，所表明的立场。
穆向琴此时却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对于程湛言一直是有心里阴影的，跟别说是与他抢女儿了……
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容妍。
只见她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的淡淡站在一边，顿时就让穆向琴失落下来。
彼时，穆向琴从未站在过容妍的立场里想问题。
穆向琴看了好一会儿容雪后，最终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大厅。
在穆向琴离开后，容妍才将目光移向此时嬉皮笑脸的容雪。
就是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一次又一次的帮她，一次又一次的向她示好。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值得她这样做的地方。
最终，她开口，“为什么？”
容雪正从餐桌上拿起一块小蛋糕，一脸满足的吃着，听到她的话，头也不抬的问，“什么？”
容妍语气平淡，“为什么做这件事情？”
她将小勺子上的那口蛋糕吃掉，语气很轻的开口，“因为想离开容家呀！”
容妍眨眨眼睛，“……为什么？”
她淡淡的开口，语气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容雪开口，“因为……想离开容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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