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树想,这个匪徒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特别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腔调,好像在哪里听过,龙王爷过生日?赶庙会?想起来了,这人是牛四,,原来他也当了土匪。
赵玉树不动声色地说:“论起来,我们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说不定哪天还会碰面,何必把事情做绝了呢?你们痛痛快快地把人给我放了,只要看到人好好的,钱嘛,一分不少地交给你们,我赵玉树说话算话。”
“他妈的冤家路窄,我就说嘛,谁家的娘们儿,有这个胆量。”
夜深人静,声音传得格外远,赵玉树分明听见,牛四在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音。
显然,一直缩在庙里不肯露面的绑匪头目,也听到了赵玉树的话,他又派出先前那个匪徒出来回话,他说:“我们老大同意了,就按你们说的办。”
“好一言为定,不许搞阴谋诡计。”
说完,张再景从车上拿起一包大洋,慢慢向桥上走去。
赵玉树站在车旁,右边衣袖里藏了一把短短刀,是当年跟着干爹老田习武,老田特意为她打造的,此刀虽然短小,但削铁如泥。
赵玉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儿,张再景遭人暗算。
牛四推搡着老万往桥上走,老万被绑着手脚,蒙着眼睛,磕磕绊绊的,自然走不快。
牛四就在后面连推带打,气得老万一边走,一边骂。
好不容易挪到桥中间,张再景伸手便去拉老万,牛四从后面,一把将他拽了回去,低声吼道:“先交钱,不交钱,甭想把人接走。”
张再景说了声“好”,将手里的钱袋远远地扔向牛四的后方。
牛四松开老万,嘴里骂骂咧咧的,回身去找钱袋子。
趁着他在地上摸索的工夫,张再景拉着老万就往回拖,赵玉树跑过来接应,用手中的匕首,割断老万身上的绳子,老杜也赶忙迎上来,三个人将老万扶上了车。
牛四终于在河对岸的泥地上找到了钱袋子,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伸手进去摸出几枚大洋,在手里掂量起来,从小到大恐怕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现大洋,钱币在他手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把牛四给乐得不轻,他屁颠屁颠地向庙里跑去,找匪首邀功去了。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匪徒又把老熊押了出来。
张再景又用同样的办法,将老熊接了回来,老熊这几天受了惊吓,看到张再景夫妻,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再景小声说:“快到老杜的车上去,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接着,依次接回另外两个车夫之后,只剩下老成没有出现。
张再景已经从老李那里得知,老成受了重伤,他心想,老成千万别死,哪怕是带着一身伤病,只要活着,他就有办法给他治好。
可惜等了好久,庙门前又没有了动静。
北方正月的夜晚,寒气袭人,冷彻肌骨,赵玉树的双脚都快冻麻了,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一向未受饥寒之苦的她,哪受过这份罪?
张再景摸了摸她的手,拔凉拔凉的,就附在她耳边说:“外面太冷,你先回车里去,我在外面等。”
赵玉树摇摇头,没有说话。
黎明前的黑暗到来了。
月亮瞬间失去了皎洁的光芒,四下里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一声雄鸡的高唱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紧接着,全村的公鸡都跟着啼叫起来,此起彼伏,有起早的村民咳嗽着,“吱吱呀呀”打开了大门,二十里铺村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绑匪们顿时紧张了起来。
对面又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借着地面残雪的一点反光,张再景隐隐约约看到,匪徒从庙里又押出一个人来。
那人和前几位车夫一样被反绑着,步履蹒跚,张再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老成还活着?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一把抓起最后一个钱袋,毫不迟疑地向小桥走去。
赵玉树的心却突的一下不安起来,虽然看不清对面的人,但凭她的感觉,被捆绑的人应该不是老成。
她刚要说话,张再景和对面的人都已经站在了桥上,张再景轻轻唤了声“老成”。
对面并没有回答,张再景愣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后退了两步,将钱袋藏在身后,又问了一声“是老成吗?”,对方还是不回答。
这时,赵玉树向他喊了声:“再景,小心有诈。”
张再景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正欲转身往回跑,对面的两个人同时向他扑了上来,一下子将他按在了桥上,抢夺他手里的钱袋子。
说时迟那时快,赵玉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反手在左边匪徒脸上划了一匕首,那人“哎吆”一声,捂着脸跌下桥去。
右边的匪徒见状,立刻放开张再景,向她扑过来,她并不躲闪,待对方靠近时,左膝猛地向上一顶,正中匪徒的裤裆,那人喊了声“我的娘哎”,捂着肚子弯腰倒下。
赵玉树拉起张再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前,喊了声“趴下”,俩人一下子卧倒在车轮旁,赵玉树用身体挡住了张再景。
黑暗中,一颗子弹擦着赵玉树的头发,打在了车身上,划出一道火花。
原来,守在庙前的匪徒听见了桥上的打斗声,知道双方交了手,黑暗中他也分不清敌我,所以,不敢盲目开枪。
等到被赵玉树打翻的匪徒,向他喊他“快开枪”的时候,他才慌慌张张地举起枪来,朝轿车的方向开了一枪。
庙里的匪徒听见枪声都跑了出来,一边朝这边开枪,一边追了过来。
“哗啦”一声,轿车的玻璃被子弹打碎了一块,老吴本能地趴在车里,不敢抬头,众匪徒一边喊着:“别让他们跑了”,一边向河对岸涌来。
赵玉树一个鲤鱼打挺滚进车里,伸出双手将张再景拽了进去,拉车门,一边对老吴说了声:“快开车”。
看见赵玉树出手的时候,老杜就已经发动了车子,赵玉树拉上车门的时候,他的车子早就箭一般飞了出去。
后车的老吴猛地一踩油门,轿车瞬间也蹿了出去。
很快,零星的枪声被抛在了车后,村子里的狗被枪声惊动,不约而同地狂吠起来,被吓坏了的村民,纷纷紧闭大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匪徒们虽然没有拿到更多的钱有所不甘,但他们也怕动静闹大,惊动了官兵不好收拾,只好抬着伤员,灰溜溜地撤进山里去了。
回到张家,天已经大亮了。
老秦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立刻打开了大门,早已在门房等待的张桂心、何山跟着跑了出来,看见大家平安地回来,他们激动说不出话来。
张再景望着赵玉树,见她脸色苍白,眼皮肿胀,心里充满了歉意。
他一个老爷们儿,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婆保护,这次若不是赵玉树出手,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他知道,赵玉树再怎么逞能,她也是个女人,女人天生胆小,尽管她表面上看起来镇静自若,其实内心也充满了恐惧。但为了他张再景,为了张家的荣誉,心里再害怕她也没有丝毫退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将来,你一旦遇到难事儿,就会感激父母给你选了一个好媳妇儿,如今,他才深深地体会到,二老对他的良苦用心。
看见丈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量自己,赵玉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这么看我干什么?没什么事儿我先回房歇息去了,这一晚上,快冻死我了。”
张再景让老孟煮了一锅热粥,又烧了一桌好菜,让张桂心到库房拿来几瓶陈年老酒,大家也不分主仆,围坐在厨房的圆桌旁,喝酒压惊。
粥很快烧好了,张再景吩咐降香给夫人送到房里去。
待车夫们吃饱喝足之后,张再景才询问起除夕那晚的情况。
老万回忆说,那晚他赶的是第一辆大车,后面的四辆车紧跟着他,每辆车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丈左右,进入大季山山谷约莫有十几里路,突然听见两边的松林里有惊鸟飞动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很多人影向他们包抄过来,老李喊了声“快跑,别管财物,保命要紧。”
他们几个车夫便抱头而逃,可惜山道的两边都是山坡,只有前后两个出口,他们自然是往前跑,因为那是家的方向。
结果,正中了匪徒的埋伏,被断了前路,两边又是不断冲下来的匪徒,他们有的操着大刀,有的拿着棍棒,也有手里持枪的,可能是怕暴露吧,他们并没有开枪,只动用大刀、棍棒对付车夫们,车夫们手无寸铁,大鞭子又甩不开,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老成在反抗中被匪徒砍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反正从那之后,车夫们再也没有见过老成。
最后,面对人多势众,手里还有刀枪的匪徒,四位车夫只能束手就擒。
匪徒们将他们五花大绑,还给他们蒙上眼睛,塞进一辆大车里,赶着走了多半个时辰。
前面没有大路了,匪徒们把大青骡子从大车上卸下来,当作他们的坐骑,大车和药材全被扔在山谷中,又把车夫们从大车里拉出来,扔在大青骡子背上,一人牵着一个,跌跌撞撞地走向大季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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