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萸咯咯笑了起来,说:“妈,你以为这是花钱啊,早花完了,就没得花了,也许我们做儿女的不当讲,妈,您也忒小心眼,对我爹和冰玉姑姑那点事儿总是耿耿于怀,其实连我看都得出来,如今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你。”
经闺女这么一说,赵玉树差点红了眼圈,没想到紫萸小小年纪,一直都懂得她心里的痛,也知道怎么来去安慰她,不像白薇一点也不关心爹娘,一心只想当电影明星。
一想到白薇,就想起昨天她对自己说的话,“那个陈世栋肯定和姐姐两情相悦,妈,不知你注意了没有,吃饭的时候,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话的时候,还互相帮腔,不信你看吧,陈家肯定要回请我们,这样请来请去,他俩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你还别说,白薇平时大大咧咧的,观察起这些事情来倒挺仔细,还真被她说着了,陈家果然回请了他们,至于后面的水到渠成,白薇说错了结局。
张再景已经为紫萸物色好了未来的夫婿,就是梁诗书的儿子梁越,张家和梁家既是亲戚,又是世交,梁家也是时代为医,梁越从小跟着祖父梁老先生学医,如今也是小有名气。
张再景中意梁越,并不仅仅因为两家是亲戚关系,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梁越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天性忠厚,没有一点花花肠子,人长得虽然没有陈世栋英俊潇洒,但也周正耐看,关键是梁诗书和张再景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他可是老早就相中了张紫萸,那时紫萸才十一二岁,梁诗书来张家做客,看到端庄秀丽的紫萸,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起事来有板有眼,不像其他的小闺女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他就一本正经地跟张再景说:“你家紫萸我先定下了,将来要给我做儿媳妇。”
凭着两人的关系,张再景无法拒绝。
随着张紫萸一天天长大,梁诗书几次三番提出要给孩子们定亲,张再景觉得先不着急。
一来呢,张紫萸是赵玉树的左膀右臂,不舍得早早把她嫁出去。
二来,她和梁越青梅竹马的,一旦订了婚,俩人见面反而不自在。
再说紫萸是个有主见的闺女儿,万一她不想嫁给梁越,反而影响了他和梁诗书的关系,不如先这么拖着,平时,多找机会让他们先培养培养感情。
张再景也经常请梁家来做客,有时也带着孩子去梁家小坐。
张紫萸和梁越倒是有说有笑,但据他和梁诗书暗中观察,紫萸和梁越之间连一丝暧昧的意思都没有,俩人不禁有些失望。
赵玉树虽然也很喜欢梁越,但对比陈世栋,她更偏向陈世栋一些。
毕竟夫妻要一起生活一辈子,梁越的性格太闷了,和紫萸一起生活,倒是不会欺负她,但也不会给她带来多少快乐,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闺女开心快乐呢?
现在,陈家姑侄儿已经明显表现出对紫萸的欣赏,陈慈恩就差在宴席上提亲了。
紫萸和陈世栋已经认识好几个月了,不知道私下里陈世栋有没有什么表示。
按照张再景的意思,紫萸将来要嫁给梁越,那么,做母亲的有义务提醒紫萸,不要和陈世栋发生什么感情纠葛,等她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难以自拔,一切都就晚了。
想到这些,她问张紫萸:“紫萸,你老实跟妈讲,陈世栋有没有追求你?”
张紫萸的脸腾地红了,她垂下了眼帘,没有回答。
“你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老实说,世栋这孩子是不错,我也挺喜欢的,但你爹有他的苦衷,他不想让你嫁给陈世栋。”
张紫萸点点头说:“妈,我知道,我理解爹的苦衷,所以,一直没有答应陈世栋的追求。”
“你跟妈说句心里话,你喜欢他吗?”
张紫萸红着脸点点头说:“挺喜欢的。”
“妈再问你,你喜欢梁越吗?”
张紫萸又点点头说:“也挺喜欢的。”
“那要是让你选一个人,你会嫁给谁?”
“妈,你今天问了这么多问题,让人家怎么回答你才好呢?”张紫萸摇着赵玉树的胳膊,撒起娇来。
“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想嫁给谁?说实话,妈也是从这条道上走过来的,当年为了嫁给你爹,心里受了多少煎熬?我今天就想要你一句心里话,你不说实话,妈怎么帮你?”
张紫萸沉默了半晌,小声说:“我更喜欢陈世栋。”
“如果你爹让你嫁给梁越,你怎么办?”
张紫萸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觉得梁越跟我不合适,但也不想让爹失望,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比不上薇薇,优柔寡断。”
娘俩一路聊着,不觉走到座假山跟前,一条大黄狗猛地从山石后面窜了出来,把赵玉树母女俩吓一跳。
张玉树认的是老秦的大黄狗,骂道:“这个畜生吓我一跳,你说老秦也是的,不好好看门,到后院瞎溜达什么?”
她喊了一声“老秦”,并无人应答,从山石后面却传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俩人吃了一惊,张紫萸忙拉了母亲一把,示意她赶紧离开此地,可赵玉树天生是个不怕邪的主儿,她松开张紫萸的手,蹑手蹑脚地向山石后面走去。
赵玉树探头一看,只见老孟怀里抱着一个哆哆嗦嗦的女人,正紧张地将身子贴在山石上,大气都不敢喘。
赵玉树借着黄昏的余光,定睛看了看那个女人,虽然并不年轻了,但也颇有几分姿色,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叫不上名字。
老孟看见赵玉树发现了他们,慌忙将怀中的女人推开,颤颤巍巍地说:“太太……太太,我……对不住了。”
赵玉树依稀记得人家给老孟介绍过一个寡妇,难道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寡妇?
她厉声问老孟:“老孟,按理说,你都这把年纪了,早该成个家,不比在这偷偷摸摸的好?”
老孟连连点头说:“太太说的对,老孟往后再也不敢了。”
赵玉树问那个女人:“还有你,堂堂正正地给老孟做老婆多好,何必在这山石后头担惊受怕的?”
那女人低着头一声也不吭,赵玉树以为她害羞,就不再说她了。
她沉下脸来,又对老孟说:“张家有张家的规矩,未经主人同意,不得私自往院子里带陌生人,你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这个规矩应该知道吧?”
老孟连说:“知道,知道,请太太饶我这一次吧,往后,老孟再也不敢了。”
说完,连拉带拽的,拖着那个女人向后门走去,赵玉树远远望见他打开后门的锁,将那个女人推拉出去,锁上门,磨磨蹭蹭地回到赵玉树面前。
赵玉树向他伸出一只手,老孟立刻明白了,老老实实地把后门的钥匙放在赵玉树的手心儿里。
赵玉树毫不客气地说:“老孟,你违背了张家的规定,这把钥匙我收回了,你以后出去买菜从正门走,在外边,你找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管,但进了张家大门儿,就不能随便把女人带回来,若是下次再被我发现,你给我卷行李卷儿走人。”
老孟吓得不轻,双腿一软,给赵玉树跪下了,他说:“太太,您千万不要赶我走,从这里出去了,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再次向您保证,往后再也不带女人回来了。”
赵玉树听他说得可怜兮兮的,这才放他走了。
原来,老孟怀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胡芮卿。
自从上次她得了妇科病,不肯去医院看妇科医生,老孟回家跟张紫萸商量。
张紫萸怀疑她患的未必是花柳病,很可能是普通的妇科病,告诉老孟,一定要去医院检查确诊,才能用药,千万不能相信江湖骗子的话,胡乱用药,这样,不但治不好病,还会带来不良反应。
经不住老孟再三央求,胡芮卿跟着他来到公立市立医院妇科。
妇科医生检查之后,告诉她患上了霉菌性**炎,给她开了几天的外洗药,很快就痊愈了。
胡芮卿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老孟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传上了。
记得胡芮卿那天说起小樱桃的手表,掩饰不住眼里的羡慕,老孟感到很惭愧,自己兜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就想着慢慢攒够了,给她也买一块上海产的手表,让她高兴高兴。
因为一直没攒够钱,老孟好久没有到她那里去,她却以为老孟因为她堕过胎,嫌弃她了。
这些天,她躺在炕上,想想老孟这些年对她的好,别的男人对她的无情,越想越后悔,她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老孟,伤了他的心,所以,才冷落了她。
如今自己年近四十,已是人老色衰,渐渐的门前冷落鞍马稀,从前那些捧她的男人,不过是一时的寻欢作乐,没有人正经拿她当人看。
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这些日子因为生病,耽误了练功,她的身子整整虚胖了一圈,脸色又黄又肿。
化妆的时候,她都不忍心看镜子中的自己,连纪老板都瞧不起她,说她在舞台上像个挪不动腿的大棉花包,从前她可是纪老板力捧的主角儿。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嗓子突然哑了,连说话都费劲,更别说唱老旦的高腔了。
纪老板让她休息半个月养嗓子,若是养好了可以继续唱,若是养不好就让收拾收拾她滚蛋。
她六岁跟着纪老板学戏,十二岁登台,这些年下来,没少替纪老板赚钱,谁知道嗓子一倒,纪老板就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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