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拖雨过西楼,水东流,晚烟收。柳外残阳,回照动帘钩。今夜巫山真个好,花未落,酒新篘。”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花羞,捧金瓯。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
站在船头将两岸风景悉数收敛于眼中的温子念,感慨不已。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暗中操控着一切。他在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好像在教会他一个道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道理,到底要他怎么做。
且行且看吧,也许走着走着,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不过话说回来,宁景清也够意思,与温子念在一线天城中促夜长谈之后,便送了他们一个东西,并告诉他,你要去的那个道观,在扬州。
扬州,林曦一听到扬州二字,依依不舍的眼眸之中,便跳出了几分光亮。
好巧,我也要去扬州。
只是当时的一行人,都顾着赞叹人生多么奇妙,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便不曾注意,有个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少年,渐渐握住了双拳。
此时的一行三人,便乘坐一条由雍州沿着大江南下的航船,优哉游哉,快哉美哉。
船上也真如宁景清所说那样,山美水美人更美。
山美水美嘛,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可是这人美嘛?
这可从何说起?!!
“子念,吃饭啦!”这时,船舱里飘出林曦温婉的声音,将温子念满脑子的思绪打了个稀烂,温子念遥遥应了一声,转身钻入船仓消失不见。
船名三月,江名青萍。
对此温子念颇感好奇,便跑去问了一下船家,那船家笑呵呵道:“小哥这就不晓得了噻,有句话讲‘烟花三月下扬州噻’。”
“你看哈,要是这个船叫烟花,是不是有些怪怪的?烟花嘛,砰——就没得了!”
但是问起为什么江叫青萍,船家就犯难了。
“这个,船是我的,但是江不是我的,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玄安,问皇上,他老人一定知道。”
不知为何,沿途以来的人们,都喜欢在私底下说着远在玄安,披着龙袍高座龙椅的皇帝陛下。
每每提起皇上,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一份发自肺腑的敬重,一问缘由,人们只是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小哥哪里人?一看就是没有时常走南闯北。你要是走过的路多了,自然就知道,虽然咱们的皇帝陛下看似什么也不做,就连朝会都不常开。”
“但是背地里,就没有一件事做的不好,这样的皇上那里找?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打心眼里尊重。”
对于此事深有体会的,当属三月船的船家了。听到众人谈论皇帝陛下,忍不住凑了过来,心有余悸道。
“你们可不知道,以前这道道上的贼寇啊,辣可是多的不得的拉,后来咱皇上一登基之后拉,辣些个毛毛贼,就都死球啦。”
温子念很好奇,一个不上朝会,不阅奏折的皇帝,他是如何将九州广袤山河里的大大小小无数事,做到了然于胸的?
船上船下人人有人人的说法,大威皇上一日不说,世间猜测一日不绝,而且会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匪夷所思。
猜就猜嘛,反正该死的都会死,反正都一样,丝毫不影响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大贼不多,小贼却不少。
跨州走江的船舶,有那一条不肥的流油?
三月更是如此。
三月前方不远,便有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鬼鬼祟祟躲在草丛中遥望江面。
“哎哎哎,大哥大哥,你看。”
“我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瞎子,我就看不见?都跟你们说了,出门在外要用脑子!脑子!!你怎么就不听?”
打家劫舍,烧杀抢掠,自然讲究个武力至上,按理来说身材高大,体力魁梧之辈,才能胜任山大王之名。
只是时代不同了,这陛下的眼睛实在是太过犀利,舞刀弄枪吓唬人已经不行了。
很有可能今天还扛着大刀扬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豪言壮举,明儿个就到了官府大牢里吃那馊饭。
得动脑子,不动声色将别人口袋里的票子装到自己口袋,别人还一脸乐呵。
这才是真本事。
化名刘一的“汉子”,便是一行人中的带头大哥,个头不打,且瘦的可怜,好似只要山间突起大风,便能将其吹走。
至于余下四位嘛......
歪瓜裂枣,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五人瞧见缓缓而下的行船三月,兴奋不已,巨灵神下凡般的王四,一个不留神,险些将大哥刘一挤落下悬崖。
刘一大怒,张五赶紧拉住老大,抬头狠狠瞪了一眼王四。
“干什么干什么?毛手毛脚的,不想要银子了?不想娶媳妇儿了?”
王四傻呵呵一笑:“要,怎么不要,俺可想娶媳妇儿了,不过老大,你可是说了哦,这一次你要是赚到钱了,要都给俺,俺要带红姑娘治治腿。”
“红姑娘说了,只要俺治好她的腿,她就帮我介绍一个美若天仙的媳妇儿呢!”
刘一拍了拍胸口,回头破口大骂:“就你那德行,你还想娶美若天仙的?”
“老大别这么说,老四就是傻了点,力气还是有的!”
“力气有个屁用?我再告诉你们,脑子!脑子!!多动动脑子!!”
“老大,船快到了!”
刘一深深吞下几口山风,将胸腹间的怒火压下,带着四人急匆匆一顿狂奔,站在岸边朝着江中招手,大吼大叫。
“救命啊,船家救命啊!救命——”
江中船家微微愣神,定睛望来,心中疑惑,这荒山野岭怎么突然钻出这么几个歪瓜裂枣?要不是近些年没有拦路抢劫的货色,差点就吓着老子了!
但是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那是...嗯...一二三四...五条人命?
船家便回头朝着船舱中喊了一声:“大家伙注意的啦,我要靠岸,有几个弟兄喊救命的哩。”
船中众人纷纷走到甲板,定睛一看,不好,有劫匪!大惊:“船家你疯了?很明显那是抢劫的,你还靠岸?”
“哈?那里来的傻子,你见过抢劫的站在岸边?”
“嗯?那里来的狂徒,竟敢这样和你家爷爷讲话?”
“哟,大好晴天,那里来的犬吠之声?”
“你....”
“好了,大家伙不要吵的啦,这些年莫得抢劫的,估摸着是遇到什么野兽了吧,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啦?”
“是极是极,咱这么多人,还怕五个歪瓜裂枣?看看中间那货,啧啧啧,这样的货色,我一个能打五个!”
“哈哈哈,兄台真有趣,那里人啊?”
温子念三人也走出船舱,遥望岸边五个着急的满头大汗的人,点了点头后,便回到船舱中,不再多想。
少许,船家还是将五个人以小船救上了三月。
“列位怎么了?是不是遇见劫匪了?”
刘一擦去额头密集的汗珠,抬头望了一眼苍穹,后怕道:“劫匪倒是不至于,可是这山中近些时日,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
“我们兄弟六人,便受民众的邀请,上山探查探查这蛇到底有多大...”
“六人?还有一个呢?”
刘一默不作声,神色哀伤,双眼盯着脚尖,叹了口气:“被吃咯!”
众人大惊。
张四大哭:“俺的六弟啊,俺对不住你啊,俺...俺...俺这就下来陪你,等着俺!!”话音刚落,张四便朝着岸边跑去。
众人大乱,五个人上前才将这疯牛般的汉子按在甲板上,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节哀顺变节哀顺便!”心中赞叹一声。
汉子好义气。
刘一悄悄擦拭了一下额头,心中嘀咕,娘西皮,这孙子...不过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就这样,五人成功以一出好戏,混上了三月。
温子念三人紧闭舱门,喝着小茶,吃着瓜果,时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莫真。
“喂,你怎么了?自从从一线天出来以后,我发现你话少了很多。”
莫真吸了吸鼻子:“有吗我只是有些晕船而已。”
温子念怪叫:“晕船?你一个符师,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丢人了?”
莫真嗤笑:“呵,符师就不是人了?”
“那我们第一次坐船,怎么不晕?反倒是觉得神清气爽,心情颇佳?”
莫真不再言语,过了片刻,很认真的说:“我要走了。”
“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
“为什么?”
“你废话真的,我就没有自己的事儿?我要走了,到扬州一下船就走。”
“那...好吧。”温子念幽幽叹了口气。
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真的还有些,舍不得呢。
温子念有些慌了,已经习惯了有人陪在身边,哪怕他不说什么,也是极好。
可他走了,谁还陪着自己?
温子念望向林曦:“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林曦狐疑:“我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要去一个道观里送信吗?”
“嗯。”
“那个道观什么样?”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怎么送?”
“师叔说,道观里有株大柳树。”
“大柳树?”
“嗯?”
林曦眼神一下子变得雪亮:“那我可能不走了呢!”
“嗯?”
“嘻嘻嘻,不告诉你,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不走呢。”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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